夏正平聞言,立刻將紙張折了兩折,壓在了南山客的牀頭,輕輕的走出廂房後,旋即離去。
隨着侍衛的引領,夏默笙快速走進了政事堂,此時政事堂中已有何長風、趙靈吉、陳旭等待着。
另有一人弓着腰,面色焦急,神情疲憊的樣子,站在政事堂中央。
“蜀王有什麼要緊的事?”夏正神色嚴肅,心中有些不安,“快快將信件給我。”
沒有太多的廢話,使者見到此情此景,立刻將信件遞給了夏正平,道:“懇請殿下,速速依此行事,否則蜀州邊境百姓,就要遭殃了!”
夏正平聞言,也沒有多想,便是拆開信件,坐在案上,仔細閱讀起來:
本年十一月十三日,南蠻大酋長孟傑,遣軍三萬,屯兵隆江平原,不日將劫掠隆江郡;又遣軍三萬,屯兵油江口,不日將劫掠安陽郡;又遣軍四萬,屯兵陽谷關,不日將劫掠南海郡。俯請殿下,遙告鎮南將軍陳國舅,由鎮南關之處,兵發南蠻,以解三郡之危。
信件上的日期,表明時間已經過去了數日,怪不得來使面色焦急,神色疲憊。顯然不僅僅是趕路勞累,同時也是憂心如焚。
夏正平看罷,將信紙交予堂上的三位官員傳閱,同時自己神色嚴肅的思考着一些事情。
當初路過蜀州的時候,蜀王張琨,特意在蜀郡碼頭迎接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在他那裡逗留一陣子,可惜被自己拒絕了。從他的表現來看,當時也是爲了交好自己,而這樣做的。
事實上,夏正平看到南蠻的字樣,又看到了鎮南將軍陳國舅,就已經明白了當初蜀王爲什麼要交好自己。自己當時也做過一定判斷,每年的秋冬之際,南蠻子就會北上入侵蜀州與巴州,劫掠糧食。
只不過,巴州因爲地理的因素,南蠻已經多年沒有進入這一處地界了。
陳姬是蜀州之人,陳姬的親弟弟,也就是夏正平的舅舅,自然也是蜀州之人。張琨因此記得陳慶之,只不過十六年沒有見面與來往了,若是唐突送信,恐怕會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因此轉由夏正平,將心中的意思傳遞給陳慶之。夏正平,陳姬的兒子,陳慶之的侄兒,由他傳遞,再合適不過了。
陳慶之坐鎮鎮南關,手中的五萬兵馬,可謂是一支大軍,南下南蠻,能夠掃平大片的不毛之地。張琨信中的意思,很明顯,希望陳慶之能夠率兵出鎮南關,以一種圍魏救趙的策略,來解救蜀州南部三郡的威脅。
只是,夏正平臉上有些疑惑,總感覺什麼地方說不過去,但他又找不出來,自己疑惑的地方,究竟在哪裡。
來使之人,似是看出了夏正平的疑惑,神色萬分焦急,跪下說道:“殿下,此事遲疑不得,若是遲了,則蜀州三郡百姓將陷於戰火之中啊!”
“這一次的南蠻,可謂是來勢洶洶啊,兵馬配比也遠遠不同於往常啊!”
“往常之日,劫掠蜀州南部三郡,只需萬餘兵馬即可,可如今,已是十倍有餘了!若是往常,憑藉蜀州兵馬,是可以抵擋住的,可如今南蠻總計十萬大軍,如何抵擋?”
“正因爲如此,蜀王殿下,纔派遣我向您求救,知道您必然會出手解救的。故去的陳姬,可是蜀州人啊!”
這一下,夏正平聞言,心中的疑惑也是解開了。他印象之中,蜀王是有能力應對南蠻的劫掠的,怎麼可能會派人向其他地方求救呢?現在看來,十萬南蠻大軍,是往常的十倍,確實有一種不明不白的意思在裡面。
要知道,往常南蠻之軍,兵馬不過萬人,進入蜀州地界,一般不會屯兵於某處,而是燒殺搶掠一陣子,便立刻退回原地。
夏正平猜測,南蠻可能已經不是劫掠州郡那麼簡單了,而是要攻下這些地方,想要北上濟州,奪取大夏神朝的部分疆土!
此時,趙靈吉三人也是看完了信件,神色凝重的看着夏默笙。趙靈吉率先拱手,道:“蜀王求救,怕是蜀南三郡不保了!“
何長風略微思索了一下,同樣拱手,道:“大夏各州,一郡之兵馬不過萬。即便是邊境州郡,也鮮少有萬人以上的軍隊。現如今,十萬大軍入寇蜀州,恐怕蜀南三郡,極難抵擋!“
堂上的衆人,唯獨陳旭看了信件後,一言不發的立在那裡,着實讓夏正平有些奇怪。
只是事出緊急,夏正平也沒有多問,思索了一下,便是道:“趙叔,麻煩你親自快馬加鞭,持我的親筆信,交付國舅。“
趙靈吉聞言,點了點頭,神色嚴肅,沒有說話,他明白這樣夏正平這樣做的意思。親筆信,又是由自己親近的人遞送,很顯然代表了事情已經到了極爲緊急的程度了。看樣子,八殿下很重視蜀州的求援啊。
不過,這也倒是一件好事,萬一這件事成功了,蜀王也會欠殿下一個人情,萬一以後殿下有用得着蜀王的,見面也好說話。
夏正平頓了一下,望向來使道:“兵權不在我手上,究竟鎮南將軍陳國舅會不會依照信件上所說,出兵南蠻,我就不清楚了。“
來使顯然知道這個問題的,便是點了點頭道:“臨來之前,蜀王也差其他人去了涼州與雍州!“
大夏的涼州、雍州兩處,也是有大量的邊境軍隊存在,可以繞路進入南蠻境地,解除蜀州危機。
只是,時間上真的允許嗎?夏正平倒不是很看好蜀王的這個辦法,與其這樣子,倒不如組織起蜀州各地民衆,編制軍隊,打造軍械,以蜀南三郡爲代價,換取訓練時間,在之後便是能夠抵抗的住南蠻了。
指望雍州、涼州兩處地方,邊關出兵,進入南蠻境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達到這個目的。恐怕即便是到了南蠻,蜀州之地,也成了南蠻的地盤了。
夏正平也同時因爲心中有所憂慮,纔會答應來使的請求的。他憂慮的不是蜀王能不能抵抗得住南蠻,也不是陳慶之會不會出兵南蠻,而是南蠻一旦佔領蜀南三郡,奪了蜀郡之後的下一步,會怎樣做?
巴江,源於圍繞巴州的天斷山脈西部,穿過巴州,也穿過蜀州。蜀郡郡城的地理位置,恰好分佈在巴江兩岸。
一旦南蠻佔據了蜀州蜀郡,他們究竟會是揮師北向,攻拔蜀州剩餘州郡,還是溯巴江西進,攻取巴州?這些,難以知曉,也正是夏正平的擔心。
何長風似是看出了夏正平的憂慮一樣,道:“殿下,不妨奏報州牧巴子平大人,讓他募集州兵,增加兵馬,以防不測?”
大夏祖制,在緊急情況下,藩鎮諸王,各州之地,可以募集民兵,預備不測。
爲什麼大夏神朝,現今的格局,皇權範圍縮小了許多,全國各地,各州各郡,藩鎮諸王,有着很大的獨立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這個祖制引起的。
夏正平沉思了良久,反覆考慮着這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傳信給巴子平,讓他纔拿何長風的建議?
他看着蜀王來使良久,想要從他的臉上神情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究竟蜀州危及到了什麼地步?
巴州要不要募集民兵,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蜀南三郡的危機程度。而且,還有一個問題,蜀王急信中,提到的只是南蠻三路大軍,屯兵於各個地方,似是一種按兵不動的局面,這背後又究竟意味着什麼?
屯兵,只是威脅,卻並不能算是蜀南三郡被攻破的危機。因爲,南蠻的目的,還無法判斷,究竟是要劫掠蜀南三郡還是要攻佔。
之前的一切想法,都是基於攻佔蜀南三郡這一方面。
然而,來使的表情,雖是萬分焦急,但也有一絲的拿不準,看樣子蜀王也是無法判斷南蠻準確的動向。
見到來使的表情,夏正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你先在永昌休息幾日,我過兩日給你答覆!”
鎮南關距離永昌有數百里,更有崎嶇山路,怎麼可能當日去當日回?就算是趙靈吉,快馬加鞭,往返也需要數天時間。
待得來使離去後,夏正平看向陳旭,道:“陳大人,看你剛剛神態嚴肅,卻是欲言又止的樣子,難道你有什麼其他看法嗎?”
陳旭思量了幾息時間後,拱手說道:“殿下,薛郡尉帶領永昌的五千兵馬,已經離開了數日,走之前讓我稟告殿下,需要調撥。昨日晚間,我也得到消息,鎮南關五萬兵馬中,也有兩萬被調撥給了薛郡尉。讓他帶領着這兩萬兵馬,一道協助建寧郡郡守,剿除山賊強盜!如此一來,恐怕國舅陳慶之想要兵出鎮南關,解除蜀州危機,怕是不可能的了!”
“你……說……什麼?兩萬兵馬……啊!”
夏正平聞言,臉色迅疾劇變,騰地起身,手指顫抖,指着陳旭,哆哆嗦嗦的說了幾個字,便是驚叫一聲,差點往後倒去,幸由趙靈吉手疾眼快,纔將他扶住!
良久之後,夏正平方纔緩過氣來,但仍然一把將面前的案桌推翻,怒喝道:“爲何不來早報!”
“殿下,這……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不光光是陳旭、何長風一愣,就連熟悉夏正平的趙靈吉,也不明白,八殿下這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