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逸王府的側門。
“王爺。”方管家迎了上來。
“方伯，我今日得了個好物。”逸王從懷中掏出那兩枚琉璃佩，放到了方管家的手中。
“喲，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啊。”一行人回了主院，待下人上了茶，方伯拿着一個着人取來的紫檀雕螭木盒將手中的兩枚琉璃佩小心的放了進去。
他把木盒合上，放到了正堂桌上，笑咪咪的說道，“王爺如今已經及冠，該娶親了。這對寶物，來得正是時候。”
方管家是逸王母妃的舊僕，一直在宮外，替她掌管着名下的店鋪田莊。一生未娶，膝下只有一個自幼失了父母的侄子，便是懷珍閣的方掌櫃。
許是年歲大了，方管家總愛嘮叨幾句，但逸王卻從未不悅。在他看來，有人願意這樣爲你操心，是極大的福氣。
生在皇家，有時，一句發自真心的嘮叨，也是極爲難得的。
“方伯，”逸王笑笑，“我若有了心儀之人，定要讓你相看一番。”
聞言，方管家笑得極爲開心，臉上的褶皺加深，盛着滿滿的欣喜，“那老僕可就託大了。”
“老僕我只盼着王爺能得一知心人，相伴左右。”方伯輕嘆了聲，“待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臉去見小姐了。”
想到自己的母妃，逸王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方伯看到逸王神色，暗自嘆了口氣，“明日又是十五了，王爺，您該進宮請安了。”
“知道了。”逸王看向皇宮的方向，脣角溢出一絲冷笑。
@@@@@
“公子，描青說得可是真的？！”點翠放下手裡正理着的繡線，拿帕子沾了沾笑出淚的眼角。
“自是真的，”描青揉了揉臉頰，“我還能騙你不成？”
蔣庻剝着栗子，一臉的嚴肅正經，“怎的？我那些雲母，貝殼，礦石，不要錢的嗎？”
描青和點翠互看一眼，又吃吃的笑了起來。
“再說了，”蔣庻嚼着甘甜的慄肉，“咱們費了多少功夫才把這些東西磨成了細粉的？更何況，還要下河去淘沙子？！”
描青聽到‘沙子’二字，心裡有些虛的說道，“公子，咱們用這沙子燒出來的琉璃，賣價竟如此之高，若是有一天——”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點翠不說，誰能知道？”蔣庻瞟了他一眼，理直氣壯，“他們喜好收藏，我們需要銀子，各取所需而已。”
點翠聞言，也贊同道，“公子說得，倒也實在。光這對龍鳳佩的陶範我就做了不下十次，更不要說，調色，鋪料，燒製了。”
“物，本就以稀爲貴，更別說咱們燒的琉璃個個都是獨一份兒的。”點翠看着描青，“就這巧思與花費的功夫就值這些銀子。”
“好在這次賣出三萬兩，除卻給了方掌櫃的一千兩外，都在這裡了。”描青被兩人安撫了寬了心，從懷裡夾層掏出一小沓銀票，遞給了點翠。
點翠心細，這三年來，銀錢都是她在管着。
她放下手中的線蘿，起身進了內室，拿出一個匣子，又伸手勾着脖頸裡的一根紅繩，從衣服裡拽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盒子。
“五萬兩了。”點翠點了點銀票，眉開眼笑。
“外面的銀錢可還夠？”蔣庻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自打來了這莊子，他們這些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帳上還有六百二十一兩銀子，夠用了。”點翠將盒子鎖好，起身把匣子放回了原位。
蔣庻把身後的迎枕動了動，半躺在小榻上，卻見描青還是一副呆楞的模樣，笑着拿一顆栗子砸他，“怎麼？傻了？”
描青手忙腳亂的接住栗子，擡手揉了揉被砸的額頭，傻傻的笑了起來，“公子，咱們現在有這麼多銀子了？！”
“不然，讓點翠拿出來，讓你數一遍？”蔣庻歪頭。
點翠笑着走了出來，“公子，你可別逗他了。”
坐到繡墩上，拿起線蘿，說道，“反正，我知道，我們跟着公子，有好日子過，就行了。”
三人說笑着，神色間都有着不同與內宅之人的爽朗與怡然。
又過了四五日，快到正午之時，莊子裡的袁管事，隔着竹蔑的簾子，說道，“稟公子，莊戶家的虎子求見，說莊上來了生人。”
與蔣庻相互看了一眼，描青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去吧。”蔣庻放下手中的點心，站起來擦了下手，“袁管事，你讓虎子進來吧。”
“是。”
簾子被打起，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走進了屋子，“庻哥哥，點翠姐姐。”
“快進來，”點翠招手，說道，“外面熱，進來涼快涼快。”
“誒。”虎子坐到了矮凳上，接過了點翠遞過來的一盞冰酪，笑得燦爛，“謝謝點翠姐姐。”
點翠笑了笑，回到蔣庻身側站着。兩人等虎子吃完，才問道，“虎子，方纔你說咱們莊子上來了生人？”
“可不是。”虎子一聽，這纔想起了他爹交待他的正事，忙把碗放到了桌上，說道，“來了兩輛馬車，被咱們的人攔了。馬車上下來一個婆婆和兩個漂亮的姐姐，身上穿着甚是好看的衣裙，一下車，就打聽你的事兒。”
虎子知道蔣庻是主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被打發到他們這偏僻的地方來。
蔣庻自來了此處，降了地租不說，還不時的付錢讓他們幹一些零活兒，讓他們這些農戶日子好過了不少。
而且，他爲人親和，莊子上的人都喜歡他。
剛剛來的那些人，保不齊就是主家來接公子的人呢！想到這裡，虎子的眼中瞬間涌上了滿滿的不捨，“庻哥哥，你，你是不是要走了？”
蔣庻聽了虎子剛纔的話，心裡有了幾分猜度，“興許是要走了。”
說完，這纔看到虎子快要哭了，哄道，“虎子莫哭，庻哥哥只是要回家了。”
他摸了摸虎子的頭，“庻哥哥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真的？”
“自然。咱們拉勾！”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傢伙，描青也回來了。
“公子。”
“庻哥哥。”虎子年紀雖小，但也是個有眼色的孩子，“我爹還等着我回去幹活兒吶！我先走了。”
描青從桌上的盤子裡抓了一把果乾塞到虎子手裡，“回去吧。”
道了謝的虎子，笑嘻嘻的跑遠了。
描青轉過頭來，臉色便攸的一沉，“公子，是夫人身邊的姚媽媽。”
蔣庻眼神變得冰冷，他可沒有忘記，當年他被送出府時，這位姚媽媽眼中的不屑和口中層出不窮的刻薄話。
他撣了撣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輕笑，他自出了蔣府，便開始想盡辦法掙錢，爲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徹底脫離蔣府，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但卻不曾想——暗自嘆了口氣，罷了，終是逃不過。
“讓她們進來吧。”蔣庻的話中帶了些許無奈。
不多會兒，姚媽媽帶着兩個丫鬟走了進來，微微屈膝道，“庻公子安。”
“姚媽媽有禮了，”蔣庻上前兩步擡手輕扶，“不知母親可好？”
“庻公子純孝，夫人安好。”姚媽媽回道。
“那蔣庻便放心了，”蔣庻笑道，“姚媽媽請坐。”
姚媽媽依言坐下，這纔有功夫將蔣庻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個蔣庻不但臉上光潔無比，就連氣色也比在府中時好看了許多。
如此這般，也是好事。畢竟，那皇家之人不若楊大夫那般好打發。若是能得了寵，也算是一份助力了。
心思轉念間，姚媽媽心裡定了主意。她是蔣夫人的陪嫁，更是心腹，許多的事情，她自個兒便能拿了主意。
這蔣庻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只要拿住他想讓白氏進祠堂這一點，就不怕他不聽話。死人而已，無甚可怕的。但若是選了府中他人——那些個姨娘，就該不安份了。
簡單問了幾句蔣庻這幾年的生活後，姚媽媽說道，“庻公子，當年你身染痘症避疫出府後，夫人時常後悔當年未曾將白姨娘的牌位請進祠堂以承香火供奉。”姚媽媽看了看蔣庻的神色，接着說道，“若是有白姨娘的保佑，庻公子也不用經這麼一遭了。”
蔣庻一臉感動，心裡翻了個白眼，又來這套。
在他看來，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蔣家這麼糟心的地方，白姨娘怕也是不願意呆的吧？
可是——
“夫人仁慈。”蔣庻，嘔，想吐！
姚媽媽看時機差不多了，便說道，“庻公子，這個莊子雖然偏僻一些，但老奴看您的氣色，卻養的不錯。”
蔣庻心裡一緊，這老女人，難道打我莊子的主意？
“姚媽媽，這裡遠離塵囂，確實是個不錯的養身之所，”他兩手一拱，“蔣庻能有這般好氣色，還是多虧了夫人賜予我的這個莊子。”
姚媽媽自是聽出了蔣庻話裡的意思，心裡不屑的嗤笑了一聲，一個窮僻的莊子，也就蔣庻這等沒有見識的庶子才覺得好。
她斂下心思，言語中則帶上了些許強硬，“既然庻公子身子將養的不錯，那便隨老媽一同回府吧。”
蔣庻心裡一驚，這麼突然的叫他回去，怕是沒什麼好事。
“怎麼？庻公子不願？”姚媽媽的眼中帶上利色。
“怎會，只是我總要稍稍收拾一下。”蔣庻說道。
“將伺候您的人留下一個便是了，”姚媽媽說道，“老爺，夫人還盼着您回府呢。”
“……好。”
在這個最看重孝道的封建社會，蔣庻找不到一個可以拒絕的理由。不僅不能拒絕，還要因嫡母讓身邊最看重的人來接你而感激不已。顛兒顛兒的回去盡孝，纔是對的。
不然——呵呵。
拿着點翠簡單收拾的幾件換洗的衣服，蔣庻和描青坐着姚媽媽來時的馬車，回京去了。
“您說什麼？！”一回到蔣府，蔣庻就聽到了一個堪比世界末日的消息，“皇上賜婚？！”
“不錯。”蔣夫人上下打量着容貌越發出衆的蔣庻，不顧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眼中閃着別有意味的光芒，繼續說道，“欽天監合過逸王殿下與你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逸王？就是皇帝那個長年臥病的小兒子胡澤逸？被胡老二下毒害死卻嫁禍給太子的那位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雖然當時自己沒在書裡寫這位逸王的王妃是誰，但是，這逸王如果死了，做爲他的王妃——怕是要殉葬的吧？
《夜錦》這本書裡，雖然男男亦可婚配，但那也大多都是家中次子，或者是庶子。
皇家因爲重視子嗣的問題，從未出現過迎娶男妃的先例。最多，也就養幾個在府中，給不給名分就是另一說了。
想到這裡，蔣庻額角抽了抽，心裡不停呵呵！
只是，他現在想跑也跑不了，這個時代，沒有相當於身份證的路引，哪兒也去不了。
更何況，他的戶籍還在蔣家。
想到剛剛進門時，守在門口的幾個膀大腰圓的下人，蔣庻嘆了口氣，認命了似的，說道，“知道了，母親。”
興許，嫁去逸王府，會有新出路呢？
蔣夫人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端起了茶盞，說道，“如此，你便安心備嫁吧。”
“是，若無其它事情，庻便先退下了。”
蔣夫人擺了擺手，“去吧。”
內心翻了白眼，蔣庻行了一禮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蔣庻走後，蔣姝從內室走了出來，滿是懷疑的問道，“孃親，他怎的這般輕易就答應了？”
剛剛蔣庻那頹喪的背影，她自是瞧見了的，心中快意不假，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
正欣賞着自己新染蔻丹的蔣夫人，嗤笑了一聲，“能嫁進皇家，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皇上賜婚，他敢不答應？”
“可女兒聽說——”
蔣夫人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見姚媽媽守在了門口，這才說道，“欽天監合的八字，怎會有假？”
“可是——”蔣姝還是有些懷疑。
“姝兒，”蔣夫人拉住了蔣姝的手，“你是娘最疼愛的女兒，娘自是要爲你謀劃的，況且——”她看着漸漸不再晃動的珠簾，說道，“你並非是單相思。”
“娘！”蔣姝驚喜道，“您是說——”
“自然是的，”蔣夫人看着自己一臉嬌羞的女兒，壓低了聲音，“要說這烈王殿下也是有心了。”
“殿下他一知曉了欽天監算出的生辰日子，便着人給家裡送了信兒。”她拍了拍蔣姝的手，“可見，殿下還是在意你的。”
“娘~~~”蔣姝羞赫的靠在了蔣夫人的肩頭。
“娘把你的生辰改到了子時以後，你可要緊記，莫錯了口。”蔣夫人說道。
蔣姝應道，“女兒謹記。”
“我的姝兒，自是值得最好的。”蔣夫人笑道。
太子已有太子妃，姝兒嫁去，最多也只是個庶妃，更別說，太子妃已育有兩子一女，兩位側妃也各自有兒女。
烈王則不同了，烈王妃一年前因難產過世，拼盡全力，搭上了性命，也只留下了一個女兒。若姝兒過門，雖是繼室，但卻是正妃，所出子女亦是嫡枝。至於元妃留下的孩子，好好養大，一副嫁妝送出去的事兒。
元后早逝，太子母家這些年慢慢淡出朝堂，似是再無意於朝堂。太子妃母家苦苦堅持着他們所謂的嫡枝正統。
而烈王則不然，雖元后崩逝後，陛下再未立後。可他的生母德皇貴妃掌管六宮，隨陛下敬天祭祖，執天下禮，除了個名份，與皇后無異。烈王本就得勢，再加上，他的外祖定北候軍功累累，更是把個太子襯得黯淡無光。
蔣夫人眼中晶亮，宮中金殿明堂上的那把椅子，要說烈王沒想法，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信的。若真有那一日——
她看了一眼還沉浸在小女兒心思裡的女兒，笑了笑，前方大路已就，她這個做孃的，自是要全力把自己的女兒推上那至高之位。
@@@@@
“公子，院外守着的人，是怎麼回事？”
描青回來後，便在院子裡收拾整理，並未跟去主院。突然見院子門口多了兩個長相兇悍的護院，自是奇怪。於是，蔣庻一回來，他便問了。
蔣庻笑了笑，“許是怕我跑了吧。”
“啊？”描青有些懵，“公子爲何要跑？”
“因爲我要嫁人啦。”
描青手裡的拂塵‘啪’的掉到了地上，“什麼？！”
“我說，我要嫁人啦。”看着描青呆呆的樣子，蔣庻有點兒想笑。
描青似是受了驚嚇，瞪大了眼睛，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沒聽錯，”蔣庻心裡再次把自己罵了一遍，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真的要嫁人了。”
“公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賜婚，”蔣庻一個側身躺在了窗邊的軟榻上，嘴角掛着懶洋洋的笑，閉上了眼睛，“本公子要當王妃了呢。”
怎麼感覺您好像挺期待呢？
“不是，公子，您真的要嫁啊？”描青怕他是強顏歡笑，故而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嫁啊，爲什麼不嫁。”蔣庻臉上笑意越發濃郁，“逸王妃啊，多威風。以後除了皇上，他們都得跟我請安了。”
描青有些無語。
“仔細想想，其實真得不錯。”許是心神緊繃了一天，也許是路上過於勞累，輕輕的說完這句話後，蔣庻就睡着了。
描青搖了搖頭，把拂塵別在了自己的腰後，取了薄被，給蔣庻蓋上了。
@@@@@
“王爺，屬下回來了。”一身黑衣短打的人悄無聲息的出現的在書房中，若他不出聲，別人根本不會發現。
“如何了？”書案後的人擡起頭來，燈火之下，赫然是逸王。
黑衣人從懷中拿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遞了上去。
逸王接過，慢慢展開，看到畫中人，他的雙眼一縮。
“是他？”
淡淡的聲音像是隨風飄落的羽毛，輕得讓人察覺不到。
“稟王爺，這位蔣公子，是庶出，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三年前，其母白姨娘過世，他便被送出蔣府，在城郊的莊子上住了三年，今日方纔回京。”
胡澤逸想到那天在懷珍閣中看到的那人，輕笑一聲，心道，軟弱？怕是不然吧，“還有嗎？”
“聽說，這位蔣公子與蔣家嫡女蔣姝的生辰是同一天。”
“原來如此。”胡澤逸瞭然。
蔣德昭身爲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與考覈。要想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手，那麼他的重要性則是顯而易見。
自古姻親便是鞏固兩家關係的重要手段，如此有用的人，那位野心勃勃的烈王殿下，又怎會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嫡女嫁於他人？
更何況——胡澤逸嗤笑一聲，這烈王殿下的打算怕是正合了靠裙帶起家的蔣德昭的意了。
欽天監監正算出了與自己相合的八字，可欽天監副監正是德皇貴妃的人，只要想辦法讓監正病上幾日。那麼，李代桃僵，也就自然而然了。
不過，相較與那個沽名釣譽，人稱‘京城第一姝’的蔣氏女，他還是比較期待這個叫蔣庻的庶子，當自己的王妃。
“知道了。”胡澤逸揮了揮手，待書房只餘自己一人時，便又看向桌上那幅半展的畫卷，輕笑道，“這雙眼，真是靈動。”
“走，去蔣府，看看我這未來的王妃。”
繡着暗金麒麟紋的玄色袍角瞬間消失在屋內，聲音輕落之時，兩道虛影亦消失不見。
“您說什麼？！”一回到蔣府，蔣庻就聽到了一個堪比世界末日的消息，“皇上賜婚？！”
“不錯。”蔣夫人上下打量着容貌越發出衆的蔣庻，不顧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眼中閃着別有意味的光芒，繼續說道，“欽天監合過逸王殿下與你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逸王？就是皇帝那個長年臥病的小兒子胡澤逸？被胡老二下毒害死卻嫁禍給太子的那位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雖然當時自己沒在書裡寫這位逸王的王妃是誰，但是，這逸王如果死了，做爲他的王妃——怕是要殉葬的吧？
《夜錦》這本書裡，雖然男男亦可婚配，但那也大多都是家中次子，或者是庶子。
皇家因爲重視子嗣的問題，從未出現過迎娶男妃的先例。最多，也就養幾個在府中，給不給名分就是另一說了。
想到這裡，蔣庻額角抽了抽，心裡不停呵呵！
只是，他現在想跑也跑不了，這個時代，沒有相當於身份證的路引，哪兒也去不了。
更何況，他的戶籍還在蔣家。
想到剛剛進門時，守在門口的幾個膀大腰圓的下人，蔣庻嘆了口氣，認命了似的，說道，“知道了，母親。”
興許，嫁去逸王府，會有新出路呢？
蔣夫人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端起了茶盞，說道，“如此，你便安心備嫁吧。”
“是，若無其它事情，庻便先退下了。”
蔣夫人擺了擺手，“去吧。”
內心翻了白眼，蔣庻行了一禮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蔣庻走後，蔣姝從內室走了出來，滿是懷疑的問道，“孃親，他怎的這般輕易就答應了？”
剛剛蔣庻那頹喪的背影，她自是瞧見了的，心中快意不假，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
正欣賞着自己新染蔻丹的蔣夫人，嗤笑了一聲，“能嫁進皇家，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皇上賜婚，他敢不答應？”
“可女兒聽說——”
蔣夫人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見姚媽媽守在了門口，這才說道，“欽天監合的八字，怎會有假？”
“可是——”蔣姝還是有些懷疑。
“姝兒，”蔣夫人拉住了蔣姝的手，“你是娘最疼愛的女兒，娘自是要爲你謀劃的，況且——”她看着漸漸不再晃動的珠簾，說道，“你並非是單相思。”
“娘！”蔣姝驚喜道，“您是說——”
“自然是的，”蔣夫人看着自己一臉嬌羞的女兒，壓低了聲音，“要說這烈王殿下也是有心了。”
“殿下他一知曉了欽天監算出的生辰日子，便着人給家裡送了信兒。”她拍了拍蔣姝的手，“可見，殿下還是在意你的。”
“娘~~~”蔣姝羞赫的靠在了蔣夫人的肩頭。
“娘把你的生辰改到了子時以後，你可要緊記，莫錯了口。”蔣夫人說道。
蔣姝應道，“女兒謹記。”
“我的姝兒，自是值得最好的。”蔣夫人笑道。
太子已有太子妃，姝兒嫁去，最多也只是個庶妃，更別說，太子妃已育有兩子一女，兩位側妃也各自有兒女。
烈王則不同了，烈王妃一年前因難產過世，拼盡全力，搭上了性命，也只留下了一個女兒。若姝兒過門，雖是繼室，但卻是正妃，所出子女亦是嫡枝。至於元妃留下的孩子，好好養大，一副嫁妝送出去的事兒。
元后早逝，太子母家這些年慢慢淡出朝堂，似是再無意於朝堂。太子妃母家苦苦堅持着他們所謂的嫡枝正統。
而烈王則不然，雖元后崩逝後，陛下再未立後。可他的生母德皇貴妃掌管六宮，隨陛下敬天祭祖，執天下禮，除了個名份，與皇后無異。烈王本就得勢，再加上，他的外祖定北候軍功累累，更是把個太子襯得黯淡無光。
蔣夫人眼中晶亮，宮中金殿明堂上的那把椅子，要說烈王沒想法，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信的。若真有那一日——
她看了一眼還沉浸在小女兒心思裡的女兒，笑了笑，前方大路已就，她這個做孃的，自是要全力把自己的女兒推上那至高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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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院外守着的人，是怎麼回事？”
描青回來後，便在院子裡收拾整理，並未跟去主院。突然見院子門口多了兩個長相兇悍的護院，自是奇怪。於是，蔣庻一回來，他便問了。
蔣庻笑了笑，“許是怕我跑了吧。”
“啊？”描青有些懵，“公子爲何要跑？”
“因爲我要嫁人啦。”
描青手裡的拂塵‘啪’的掉到了地上，“什麼？！”
“我說，我要嫁人啦。”看着描青呆呆的樣子，蔣庻有點兒想笑。
描青似是受了驚嚇，瞪大了眼睛，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沒聽錯，”蔣庻心裡再次把自己罵了一遍，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真的要嫁人了。”
“公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賜婚，”蔣庻一個側身躺在了窗邊的軟榻上，嘴角掛着懶洋洋的笑，閉上了眼睛，“本公子要當王妃了呢。”
怎麼感覺您好像挺期待呢？
“不是，公子，您真的要嫁啊？”描青怕他是強顏歡笑，故而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嫁啊，爲什麼不嫁。”蔣庻臉上笑意越發濃郁，“逸王妃啊，多威風。以後除了皇上，他們都得跟我請安了。”
描青有些無語。
“仔細想想，其實真得不錯。”許是心神緊繃了一天，也許是路上過於勞累，輕輕的說完這句話後，蔣庻就睡着了。
描青搖了搖頭，把拂塵別在了自己的腰後，取了薄被，給蔣庻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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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屬下回來了。”一身黑衣短打的人悄無聲息的出現的在書房中，若他不出聲，別人根本不會發現。
“如何了？”書案後的人擡起頭來，燈火之下，赫然是逸王。
黑衣人從懷中拿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遞了上去。
逸王接過，慢慢展開，看到畫中人，他的雙眼一縮。
“是他？”
淡淡的聲音像是隨風飄落的羽毛，輕得讓人察覺不到。
“稟王爺，這位蔣公子，是庶出，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三年前，其母白姨娘過世，他便被送出蔣府，在城郊的莊子上住了三年，今日方纔回京。”
胡澤逸想到那天在懷珍閣中看到的那人，輕笑一聲，心道，軟弱？怕是不然吧，“還有嗎？”
“聽說，這位蔣公子與蔣家嫡女蔣姝的生辰是同一天。”
“原來如此。”胡澤逸瞭然。
蔣德昭身爲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與考覈。要想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手，那麼他的重要性則是顯而易見。
自古姻親便是鞏固兩家關係的重要手段，如此有用的人，那位野心勃勃的烈王殿下，又怎會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嫡女嫁於他人？
更何況——胡澤逸嗤笑一聲，這烈王殿下的打算怕是正合了靠裙帶起家的蔣德昭的意了。
欽天監監正算出了與自己相合的八字，可欽天監副監正是德皇貴妃的人，只要想辦法讓監正病上幾日。那麼，李代桃僵，也就自然而然了。
不過，相較與那個沽名釣譽，人稱‘京城第一姝’的蔣氏女，他還是比較期待這個叫蔣庻的庶子，當自己的王妃。
“知道了。”胡澤逸揮了揮手，待書房只餘自己一人時，便又看向桌上那幅半展的畫卷，輕笑道，“這雙眼，真是靈動。”
“走，去蔣府，看看我這未來的王妃。”
繡着暗金麒麟紋的玄色袍角瞬間消失在屋內，聲音輕落之時，兩道虛影亦消失不見。
“您說什麼？！”一回到蔣府，蔣庻就聽到了一個堪比世界末日的消息，“皇上賜婚？！”
“不錯。”蔣夫人上下打量着容貌越發出衆的蔣庻，不顧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眼中閃着別有意味的光芒，繼續說道，“欽天監合過逸王殿下與你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逸王？就是皇帝那個長年臥病的小兒子胡澤逸？被胡老二下毒害死卻嫁禍給太子的那位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雖然當時自己沒在書裡寫這位逸王的王妃是誰，但是，這逸王如果死了，做爲他的王妃——怕是要殉葬的吧？
《夜錦》這本書裡，雖然男男亦可婚配，但那也大多都是家中次子，或者是庶子。
皇家因爲重視子嗣的問題，從未出現過迎娶男妃的先例。最多，也就養幾個在府中，給不給名分就是另一說了。
想到這裡，蔣庻額角抽了抽，心裡不停呵呵！
只是，他現在想跑也跑不了，這個時代，沒有相當於身份證的路引，哪兒也去不了。
更何況，他的戶籍還在蔣家。
想到剛剛進門時，守在門口的幾個膀大腰圓的下人，蔣庻嘆了口氣，認命了似的，說道，“知道了，母親。”
興許，嫁去逸王府，會有新出路呢？
蔣夫人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端起了茶盞，說道，“如此，你便安心備嫁吧。”
“是，若無其它事情，庻便先退下了。”
蔣夫人擺了擺手，“去吧。”
內心翻了白眼，蔣庻行了一禮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蔣庻走後，蔣姝從內室走了出來，滿是懷疑的問道，“孃親，他怎的這般輕易就答應了？”
剛剛蔣庻那頹喪的背影，她自是瞧見了的，心中快意不假，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
正欣賞着自己新染蔻丹的蔣夫人，嗤笑了一聲，“能嫁進皇家，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皇上賜婚，他敢不答應？”
“可女兒聽說——”
蔣夫人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見姚媽媽守在了門口，這才說道，“欽天監合的八字，怎會有假？”
“可是——”蔣姝還是有些懷疑。
“姝兒，”蔣夫人拉住了蔣姝的手，“你是娘最疼愛的女兒，娘自是要爲你謀劃的，況且——”她看着漸漸不再晃動的珠簾，說道，“你並非是單相思。”
“娘！”蔣姝驚喜道，“您是說——”
“自然是的，”蔣夫人看着自己一臉嬌羞的女兒，壓低了聲音，“要說這烈王殿下也是有心了。”
“殿下他一知曉了欽天監算出的生辰日子，便着人給家裡送了信兒。”她拍了拍蔣姝的手，“可見，殿下還是在意你的。”
“娘~~~”蔣姝羞赫的靠在了蔣夫人的肩頭。
“娘把你的生辰改到了子時以後，你可要緊記，莫錯了口。”蔣夫人說道。
蔣姝應道，“女兒謹記。”
“我的姝兒，自是值得最好的。”蔣夫人笑道。
太子已有太子妃，姝兒嫁去，最多也只是個庶妃，更別說，太子妃已育有兩子一女，兩位側妃也各自有兒女。
烈王則不同了，烈王妃一年前因難產過世，拼盡全力，搭上了性命，也只留下了一個女兒。若姝兒過門，雖是繼室，但卻是正妃，所出子女亦是嫡枝。至於元妃留下的孩子，好好養大，一副嫁妝送出去的事兒。
元后早逝，太子母家這些年慢慢淡出朝堂，似是再無意於朝堂。太子妃母家苦苦堅持着他們所謂的嫡枝正統。
而烈王則不然，雖元后崩逝後，陛下再未立後。可他的生母德皇貴妃掌管六宮，隨陛下敬天祭祖，執天下禮，除了個名份，與皇后無異。烈王本就得勢，再加上，他的外祖定北候軍功累累，更是把個太子襯得黯淡無光。
蔣夫人眼中晶亮，宮中金殿明堂上的那把椅子，要說烈王沒想法，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信的。若真有那一日——
她看了一眼還沉浸在小女兒心思裡的女兒，笑了笑，前方大路已就，她這個做孃的，自是要全力把自己的女兒推上那至高之位。
@@@@@
“公子，院外守着的人，是怎麼回事？”
描青回來後，便在院子裡收拾整理，並未跟去主院。突然見院子門口多了兩個長相兇悍的護院，自是奇怪。於是，蔣庻一回來，他便問了。
蔣庻笑了笑，“許是怕我跑了吧。”
“啊？”描青有些懵，“公子爲何要跑？”
“因爲我要嫁人啦。”
描青手裡的拂塵‘啪’的掉到了地上，“什麼？！”
“我說，我要嫁人啦。”看着描青呆呆的樣子，蔣庻有點兒想笑。
描青似是受了驚嚇，瞪大了眼睛，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沒聽錯，”蔣庻心裡再次把自己罵了一遍，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真的要嫁人了。”
“公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賜婚，”蔣庻一個側身躺在了窗邊的軟榻上，嘴角掛着懶洋洋的笑，閉上了眼睛，“本公子要當王妃了呢。”
怎麼感覺您好像挺期待呢？
“不是，公子，您真的要嫁啊？”描青怕他是強顏歡笑，故而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嫁啊，爲什麼不嫁。”蔣庻臉上笑意越發濃郁，“逸王妃啊，多威風。以後除了皇上，他們都得跟我請安了。”
描青有些無語。
“仔細想想，其實真得不錯。”許是心神緊繃了一天，也許是路上過於勞累，輕輕的說完這句話後，蔣庻就睡着了。
描青搖了搖頭，把拂塵別在了自己的腰後，取了薄被，給蔣庻蓋上了。
@@@@@
“王爺，屬下回來了。”一身黑衣短打的人悄無聲息的出現的在書房中，若他不出聲，別人根本不會發現。
“如何了？”書案後的人擡起頭來，燈火之下，赫然是逸王。
黑衣人從懷中拿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遞了上去。
逸王接過，慢慢展開，看到畫中人，他的雙眼一縮。
“是他？”
淡淡的聲音像是隨風飄落的羽毛，輕得讓人察覺不到。
“稟王爺，這位蔣公子，是庶出，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三年前，其母白姨娘過世，他便被送出蔣府，在城郊的莊子上住了三年，今日方纔回京。”
胡澤逸想到那天在懷珍閣中看到的那人，輕笑一聲，心道，軟弱？怕是不然吧，“還有嗎？”
“聽說，這位蔣公子與蔣家嫡女蔣姝的生辰是同一天。”
“原來如此。”胡澤逸瞭然。
蔣德昭身爲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與考覈。要想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手，那麼他的重要性則是顯而易見。
自古姻親便是鞏固兩家關係的重要手段，如此有用的人，那位野心勃勃的烈王殿下，又怎會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嫡女嫁於他人？
更何況——胡澤逸嗤笑一聲，這烈王殿下的打算怕是正合了靠裙帶起家的蔣德昭的意了。
欽天監監正算出了與自己相合的八字，可欽天監副監正是德皇貴妃的人，只要想辦法讓監正病上幾日。那麼，李代桃僵，也就自然而然了。
不過，相較與那個沽名釣譽，人稱‘京城第一姝’的蔣氏女，他還是比較期待這個叫蔣庻的庶子，當自己的王妃。
“知道了。”胡澤逸揮了揮手，待書房只餘自己一人時，便又看向桌上那幅半展的畫卷，輕笑道，“這雙眼，真是靈動。”
“走，去蔣府，看看我這未來的王妃。”
繡着暗金麒麟紋的玄色袍角瞬間消失在屋內，聲音輕落之時，兩道虛影亦消失不見。
“您說什麼？！”一回到蔣府，蔣庻就聽到了一個堪比世界末日的消息，“皇上賜婚？！”
“不錯。”蔣夫人上下打量着容貌越發出衆的蔣庻，不顧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眼中閃着別有意味的光芒，繼續說道，“欽天監合過逸王殿下與你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逸王？就是皇帝那個長年臥病的小兒子胡澤逸？被胡老二下毒害死卻嫁禍給太子的那位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雖然當時自己沒在書裡寫這位逸王的王妃是誰，但是，這逸王如果死了，做爲他的王妃——怕是要殉葬的吧？
《夜錦》這本書裡，雖然男男亦可婚配，但那也大多都是家中次子，或者是庶子。
皇家因爲重視子嗣的問題，從未出現過迎娶男妃的先例。最多，也就養幾個在府中，給不給名分就是另一說了。
想到這裡，蔣庻額角抽了抽，心裡不停呵呵！
只是，他現在想跑也跑不了，這個時代，沒有相當於身份證的路引，哪兒也去不了。
更何況，他的戶籍還在蔣家。
想到剛剛進門時，守在門口的幾個膀大腰圓的下人，蔣庻嘆了口氣，認命了似的，說道，“知道了，母親。”
興許，嫁去逸王府，會有新出路呢？
蔣夫人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端起了茶盞，說道，“如此，你便安心備嫁吧。”
“是，若無其它事情，庻便先退下了。”
蔣夫人擺了擺手，“去吧。”
內心翻了白眼，蔣庻行了一禮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蔣庻走後，蔣姝從內室走了出來，滿是懷疑的問道，“孃親，他怎的這般輕易就答應了？”
剛剛蔣庻那頹喪的背影，她自是瞧見了的，心中快意不假，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
正欣賞着自己新染蔻丹的蔣夫人，嗤笑了一聲，“能嫁進皇家，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皇上賜婚，他敢不答應？”
“可女兒聽說——”
蔣夫人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見姚媽媽守在了門口，這才說道，“欽天監合的八字，怎會有假？”
“可是——”蔣姝還是有些懷疑。
“姝兒，”蔣夫人拉住了蔣姝的手，“你是娘最疼愛的女兒，娘自是要爲你謀劃的，況且——”她看着漸漸不再晃動的珠簾，說道，“你並非是單相思。”
“娘！”蔣姝驚喜道，“您是說——”
“自然是的，”蔣夫人看着自己一臉嬌羞的女兒，壓低了聲音，“要說這烈王殿下也是有心了。”
“殿下他一知曉了欽天監算出的生辰日子，便着人給家裡送了信兒。”她拍了拍蔣姝的手，“可見，殿下還是在意你的。”
“娘~~~”蔣姝羞赫的靠在了蔣夫人的肩頭。
“娘把你的生辰改到了子時以後，你可要緊記，莫錯了口。”蔣夫人說道。
蔣姝應道，“女兒謹記。”
“我的姝兒，自是值得最好的。”蔣夫人笑道。
太子已有太子妃，姝兒嫁去，最多也只是個庶妃，更別說，太子妃已育有兩子一女，兩位側妃也各自有兒女。
烈王則不同了，烈王妃一年前因難產過世，拼盡全力，搭上了性命，也只留下了一個女兒。若姝兒過門，雖是繼室，但卻是正妃，所出子女亦是嫡枝。至於元妃留下的孩子，好好養大，一副嫁妝送出去的事兒。
元后早逝，太子母家這些年慢慢淡出朝堂，似是再無意於朝堂。太子妃母家苦苦堅持着他們所謂的嫡枝正統。
而烈王則不然，雖元后崩逝後，陛下再未立後。可他的生母德皇貴妃掌管六宮，隨陛下敬天祭祖，執天下禮，除了個名份，與皇后無異。烈王本就得勢，再加上，他的外祖定北候軍功累累，更是把個太子襯得黯淡無光。
蔣夫人眼中晶亮，宮中金殿明堂上的那把椅子，要說烈王沒想法，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信的。若真有那一日——
她看了一眼還沉浸在小女兒心思裡的女兒，笑了笑，前方大路已就，她這個做孃的，自是要全力把自己的女兒推上那至高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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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院外守着的人，是怎麼回事？”
描青回來後，便在院子裡收拾整理，並未跟去主院。突然見院子門口多了兩個長相兇悍的護院，自是奇怪。於是，蔣庻一回來，他便問了。
蔣庻笑了笑，“許是怕我跑了吧。”
“啊？”描青有些懵，“公子爲何要跑？”
“因爲我要嫁人啦。”
描青手裡的拂塵‘啪’的掉到了地上，“什麼？！”
“我說，我要嫁人啦。”看着描青呆呆的樣子，蔣庻有點兒想笑。
描青似是受了驚嚇，瞪大了眼睛，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沒聽錯，”蔣庻心裡再次把自己罵了一遍，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真的要嫁人了。”
“公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描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賜婚，”蔣庻一個側身躺在了窗邊的軟榻上，嘴角掛着懶洋洋的笑，閉上了眼睛，“本公子要當王妃了呢。”
怎麼感覺您好像挺期待呢？
“不是，公子，您真的要嫁啊？”描青怕他是強顏歡笑，故而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嫁啊，爲什麼不嫁。”蔣庻臉上笑意越發濃郁，“逸王妃啊，多威風。以後除了皇上，他們都得跟我請安了。”
描青有些無語。
“仔細想想，其實真得不錯。”許是心神緊繃了一天，也許是路上過於勞累，輕輕的說完這句話後，蔣庻就睡着了。
描青搖了搖頭，把拂塵別在了自己的腰後，取了薄被，給蔣庻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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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屬下回來了。”一身黑衣短打的人悄無聲息的出現的在書房中，若他不出聲，別人根本不會發現。
“如何了？”書案後的人擡起頭來，燈火之下，赫然是逸王。
黑衣人從懷中拿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遞了上去。
逸王接過，慢慢展開，看到畫中人，他的雙眼一縮。
“是他？”
淡淡的聲音像是隨風飄落的羽毛，輕得讓人察覺不到。
“稟王爺，這位蔣公子，是庶出，是個軟弱可欺的性子，三年前，其母白姨娘過世，他便被送出蔣府，在城郊的莊子上住了三年，今日方纔回京。”
胡澤逸想到那天在懷珍閣中看到的那人，輕笑一聲，心道，軟弱？怕是不然吧，“還有嗎？”
“聽說，這位蔣公子與蔣家嫡女蔣姝的生辰是同一天。”
“原來如此。”胡澤逸瞭然。
蔣德昭身爲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的任免與考覈。要想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手，那麼他的重要性則是顯而易見。
自古姻親便是鞏固兩家關係的重要手段，如此有用的人，那位野心勃勃的烈王殿下，又怎會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嫡女嫁於他人？
更何況——胡澤逸嗤笑一聲，這烈王殿下的打算怕是正合了靠裙帶起家的蔣德昭的意了。
欽天監監正算出了與自己相合的八字，可欽天監副監正是德皇貴妃的人，只要想辦法讓監正病上幾日。那麼，李代桃僵，也就自然而然了。
不過，相較與那個沽名釣譽，人稱‘京城第一姝’的蔣氏女，他還是比較期待這個叫蔣庻的庶子，當自己的王妃。
“知道了。”胡澤逸揮了揮手，待書房只餘自己一人時，便又看向桌上那幅半展的畫卷，輕笑道，“這雙眼，真是靈動。”
“走，去蔣府，看看我這未來的王妃。”
繡着暗金麒麟紋的玄色袍角瞬間消失在屋內，聲音輕落之時，兩道虛影亦消失不見。
“公子，您在府中穿成這樣兒可不行。”點翠端着一盆從井裡打出的水進了屋。
好像熱化了一樣的蔣庻穿着衣袖和褲管都短了一截的寢衣攤在竹牀上，眼睛也沒睜，白生生的胳膊有氣無力的擺了擺，說道，“我就在院子裡，哪兒也不去，沒事兒來看我？那估計得是閒出病了的人才會幹的事兒。”
隱在屋內胡澤逸，眉頭一挑，好像被罵了。
“倒不是有人真會閒得特意來看您，”點翠也笑了，“只是這府中人多眼雜，您又剛剛被賜了婚，免不了有那些存了壞心思的，倒招了不必要的麻煩。”
蔣庻像翻烙餅一樣，趴到了竹榻上涼快的地兒，擡着兩隻纖秀白晰的腳丫輕輕晃動着，說道，“好點翠，我這可是熱得很了，你且幫我瞧着些人，等夜露下來，我便換衣裳，可好？”
雖說已經十七歲了，可蔣庻身材本就細瘦，再加上比巴掌大了不多少的臉盤兒，生讓人有一種他年方十三、四歲的錯覺。
一雙如烏玉般的貓瞳，水汪汪的看着你，讓人怎麼忍心拒絕他。又一次心軟的點翠看着他，無奈的點了點頭。
之前在府中時，吃穿上雖說不曾受什麼苛待，但畢竟是有規矩在那裡擺着的，不好僭越。所以，自出府後，點翠就想着法兒得在蔣庻的飲食上下功夫。可是，三年了，聳除了長了點兒個子，竟是一點兒肉也沒養出來。
“還是點翠待我最好了。”蔣庻打了個滾兒，伸手摸過一邊的搖風，‘呼呼’的扇了起來，“熱死了。”
點翠看了看他那比自己還細幾分的手腕，嘆了口氣，說道，“我來給你打扇吧。”
“誒！”
蔣庻笑嘻嘻的把搖風遞予點翠，拿起了自己看了沒幾頁的遊記。
夏夜蟬鳴，輕風微涼，這京城天氣白日裡熱得讓人發慌，夜裡卻是泛着陣陣的涼意，尤其是在下了夜露之後。
“還說要換衣裳的，這麼睡，準得着涼。”點翠無奈的嘟囔了一句。
無奈的將搖風放到小几上，又輕輕的把蔣庻手裡的書抽了出來。點翠起身去大櫃裡取了一條薄被，給蔣庻輕輕搭上後，又將窗子都關了，方纔退出了內室。
待外間也徹底安靜下來後，一個黑影出現了竹榻旁邊。
牆角處留用的火燭，昏黃的燭光讓蔣庻的臉上打出一圈如玉般溫軟的光暈，眼下留下纖長的睫毛落下的陰影。胡澤逸彎下腰，指尖輕輕點了下蔣庻秀挺的鼻頭，無聲的笑了。
伸手把蔣庻撩到一邊的薄被給他搭上，胡澤逸打了一個手勢後，便沒了蹤跡，屋內只留下一縷幽淡的冷梅香味。
夜色靜謐，榻上毫無所覺的人睡得格外香甜。
天光尚大亮之時，蔣庻便睜開了眼。掀了身上的薄被，蔣庻穿好的衣服，方揚聲道，“進來吧。”
早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的點翠，端着洗漱之物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點翠服侍着蔣庻漱洗，拿着面巾，說道，“咱們昨日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今日請安，是不是要先去老夫人那裡？”
蔣庻淨了面，拿過面巾，擦乾臉後，看着窗外，說道，“老夫人那裡，自然是要去的，只不過，總要先去主院見了夫人，隨後再跟她一起去松鶴堂。”
以前因着不受待見，蔣庻和白姨娘每次去主院請了安後，便會被打發回院子，老夫人那裡，也就年節時分去一回。
“是點翠想差了。”
“怎麼會？”蔣庻整理了下袖口，說道，“走吧。”
出了屋子，就見描青等在門口。
“準備好了？”蔣庻問。
“是的，公子。”描青應道。
“那便走罷。”
主僕三人一路行至蔣夫人所在的蒹葭院。
“庻公子。”斂秋自正房中走出，給蔣庻行了一禮。
蔣庻身後的描青和點翠也行了一禮。
“斂秋姐姐。”蔣庻點頭，看了看主屋，低聲問道，“夫人她——”
“庻少爺，夫人還未起身，您且稍候片刻。”
斂秋說完，行了一禮後就轉身回了主屋。蔣庻帶着描青、點翠二人站在廊下，看着在晨曦下漸漸明朗的院子。
屋內漸漸有了動靜，蔣庻收回發飄的思緒，斂了眉眼，靜靜的等着裡面的傳喚。
一柱香後，拂冬打了簾子，道，“庻公子，夫人請你進去。”
“有勞拂冬姐姐了。”
“庻公子客氣了。”
蔣庻一低頭，進了主屋，描青和點翠也垂着頭，跟着走了進去。
“庻，請夫人安。”蔣庻行了一禮。
“嗯。”蔣夫人抿了口茶，擡眼看着他，“你今日來得倒是早。”
“給夫人請安，庻不敢怠慢。”
蔣夫人勾起了脣角，且不說這話真心假意，只這恭敬的態度，也是讓人滿意的。
只他未曾因得了皇上賜婚便張狂，就讓蔣夫人高看了一眼。
“嗯，是個懂事的。”蔣夫人放下茶盞，“坐吧。”
“謝夫人。”蔣庻坐在了末座，說道，“夫人心慈，三年前允庻去府外養病，”他拱手彎下了腰身，接着道“庻感念夫人慈心，在此謝過夫人。”
蔣夫人掃了他一眼，眼中滿意更甚，說道，“知道你是個記恩的，起來吧。”
“坐吧。且等一等他們。”
“是，謝夫人。”
念夏上了茶後，退到了一邊。
蔣庻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跟陌生人交流的人，尤其，還是這位肚子裡有八百多個彎兒的蔣夫人。
所以，他只挑了一些在莊子上的趣事說了幾件，也就說話間的功夫，蔣姝還有一衆姨娘、其他的庶子庶女便都來了，十數人，都是好顏色。
蔣庻還未來得及感嘆蔣德昭的‘做人’能力和強大基因，就開始與一衆‘兄弟姐妹’見禮。
都問過安後，蔣夫人便由蔣姝扶着，領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松鶴堂去了。
落在人羣最後的蔣庻，看着前面主子、丫鬟，烏泱泱的一大羣人，不由得有些頭疼，“你說，這些人天天呆在後宅，品品茶，賞賞花兒，各過各的不好嗎？”
“怎麼就能生出這麼多的心思來？”
就剛纔請安的那一會兒功夫，蔣庻就不知道接收到了多少道別有意味的目光的洗禮。
看來，許多人在眼熱他被皇上賜婚。
點翠低聲道，“公子，在這後宅四四方方的天地裡，嫡庶、寵愛、名分，都是能讓人眼熱，起心思的東西。這些東西說起來，看不見，摸不着，可在這後宅中，卻是安身立命之本。是人，自然都是要爭上一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