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已經完畢,因此冷弈將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對這個世界徹底放手,讓他們能自由的決定自己的未來,哪怕是死亡的未來。
其實從很早以前開始,冷弈的心態就變得疲倦,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呢?或許是梅依的死所觸動的吧。
說到底冷弈終究不是一個真正的神,只是被主神從虛空喚醒的一道意識,故而空有力量而沒有神靈的心性,比如現在冷弈回首去看自己起初的表現,不知怎麼就覺得自己宛如潑婦一般。
回首往昔,冷弈覺得自己唯一能稱讚的一點,就是在歷史上真正做到了沒有立場,儘管有時候會爲了目的和玩梗之類的去幹涉一些國家的進程,但是冷弈本身是沒有站在任何一個國家陣營的,客觀,可能可以說是冷弈最符合星球意志的地方吧。
總之不論如何,是時候說再見了,至於能讓自己結束的地方,冷弈也早就選好了,那就是世界的盡頭。
這個世界是一個天圓地方的世界,陸地被圓盤般的海洋給舉托起來,像碗蓋一樣的的“天”籠罩在圓盤的四周,冷弈曾經去過世界的邊緣,神的直覺告訴當時的他,跳下去就會結束遊戲。
當時冷弈沒想跳下去,做自我的囚徒的時候一度想跳下去,但是又想到自己給這個世界帶來這麼多災厄,姑且還是最後給他們一把希望,這纔有了持續一千多年的“鋼鐵雄心計劃”,換來如今制霸南疆的悉伯。
冷弈相信變革的種子會埋在這個國家的土壤之中,他們自己締造出來的掘墓人,這樣冷弈也就可以放心了。
於是冷弈脫離現有的身軀回到遊戲室,久違的主神再次被召喚出來,當聽到主神問候的時候,冷弈頗爲感慨的發現,主神遵守了最初的約定,除了被喚醒意識時的引導以外,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直到今日爲止。
“主神,我想結束神的遊戲,”說出這句話時,冷弈感覺到無盡的惆悵,儘管曾經無比期待能說出這句話,可是真的說出口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還帶有着幾分不捨,想看看這個世界之後的走向。
以靈魂意識的姿態搖搖頭,將最後的眷戀給斬斷,隨即開始爲這個世界求得真正的未來:“主神,我想向你請求一個願望。”
“必然是連作爲最高神的你都無法滿足的願望,涉及到這個遊戲的根本,”主神沒有寒暄,直接進入主題點出冷弈的目的。
在一聲長長的嘆息以後,冷弈發出感慨:“是啊,不愧是主神,真是聰明,一個被困在果核之中的世界是沒有未來的,我想要給這個世界一個未來。”
“縱使身在果核之內,我仍是無限空間之王”,這句話出自莎士比亞,冷弈一直很喜歡這句話,尤其是在成爲神靈以後,因爲這句話不就是在講自己嗎?
這個世界不過是個果核,天圓地方,沒有宇宙,沒有外界,對其他地方來說,可以說他是無限小,也可以說他是無限大,而冷弈就是這個無限空間之王。
如果冷弈還在,可以源源不斷的給這個果核提供資源,但是冷弈離開以後,這個世界的資源就將一點點消耗殆盡,他們逃離不出這個天圓地方的世界,這太可憐了,不是嗎?
所以冷弈想要給這個世界一個未來,讓這個世界能被挪移到真正的“世界”中,可以向外探索的世界。
儘管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樣以後可能會更加危險,他們可能被一塊隕石給毀滅,可能被高科技外星人殖民,但是離開了狹小的果核,他們就有了無限的未來,這是冷弈這個神能賜給這個世界的最後禮物。
“以你永眠,換它未來。”
主神的回答依舊是那麼迅速與冰冷,是要命的交換,不過冷弈本來就想結束這一切,所以用永眠交換未來又如何呢?即便沒有人會記住他的犧牲。
這時候,冷弈又回想起千年前久遠的對話,那是梅依和自己的對話:“從這簡短的幾句話中,我已經看到了一片漂浮的屍山血海,波旁那碧藍的海洋,那來來往往繁榮的商船,都將會因爲你的遊戲被染紅、被燒成一片廢墟的,神之使徒!”
啊,梅依啊,你看我現在也是在贖罪了不是嗎?我會給這個沒有出路的世界帶來一個未來的。
“允許,”在主神冰冷的宣告以後,冷弈面前彈出一個提示框,只要冷弈點下yes,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旅途可以就此宣告結束。
但冷弈不想這麼永眠,前面說過他爲自己選定的墳墓,是世界的盡頭,因此冷弈推掉提示框直接詢問主神:“那啥啊,我能以從深淵那邊跳下去的方式結束遊戲嗎?我對從深淵跳下去到底會發生什麼,已經忍了很久了。”
對於這麼皮的意見,主神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只是發了提示框,告之冷弈要在一年之內跳下深淵以宣告遊戲結束,否則就算交易作廢,隨後便再次消失,再也不見。
“望着”消失的主神,冷弈惆悵的長嘆一聲,不管做自我的囚徒時如何厭倦這個世界,但是真的要走時還是頗有幾分不捨,不過任何旅途都有終點,在自己走之前,還得處理幾個手尾。
當初梅塔特隆災難以後,神靈的去向分爲兩批,一批留在天界,一批降臨凡界,而南疆大陸卻沒有一個神靈到達,因爲冷弈將他們給截住,然後讓系統機械般的迴應南疆大陸祭司的呼喚。
對於那些被冷弈截獲的神靈,他使用了時間暫停,使得這些神靈的時間始終停止在他們剛剛傳送的那一刻。
或許雅典娜這些人以爲,梅塔特隆災難才發生不久,自己即將下凡,然而其實梅塔特隆災難已經過去快一百年了。
這種做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冷弈不需要去解釋一大堆東西,直到今天終於可以抽出空來處理。
在降臨到南疆大陸的時候,第二代智慧之神哈迪斯感覺大腦突然一陣遲鈍,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無窮無盡的黑霧,有意識的哈迪斯知道這是有人將自己意識脫離軀殼,可是誰能做到呢?他下意識的就想到一個人選,斬界之神。
說實在,從天啓戰爭開始,斬界之神的許多行爲實在讓人懷疑,斬界之神就是現在突然掀開僞裝,說自己其實是惡魔,哈迪斯也不會感到太過驚訝了。
可現在沒有功夫去思考斬界之神的真面目,因爲哈迪斯眼前出現了一個送命題,似乎不管怎麼選下場都會很慘的樣子。
“南疆大陸現在已經不歡迎神靈的降臨,所以你們現在只能另謀高就,不過好處是我將你們重新轉化爲原始神靈,不用再擔心因爲沒有信奉而隕落。”
“既然如此,你們有三個選擇,一是被囚禁在黑獄中,至於要被囚禁多久我也不懂,總之這個封印會持續不斷的減弱,你們終有一天能掙脫封印重新出去之後,便可以掙脫囚禁而出去。”
“第二和第三個選擇都是直接出去,區別是前者保留着原有的記憶,但是實力只能被限制在不朽史詩巔峰,後者是你們會失去記憶,並投胎轉世爲人類,但好處是你們將會得到堪比神靈的天賦。”
這個選擇完全是賣方市場,茫茫黑獄誰知道哪個選擇是對的,亦或者是都不可信,神靈們對此極度孤疑。
於是一些神靈嘗試僵持着不選,然後神靈就發現這個選擇其實就是第一個選擇,被囚禁在黑獄中,並且隨着時間流逝,他們發現選項框變得越來越淡,這才明白選擇是有時間限制的。
在最終時間截止之時,各個神靈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或是被繼續囚禁在黑獄中,等待着可能的突破封印,或是立刻離開黑獄到達其他大陸。
以往囚禁神靈的最好地點在冥河,然而如今冥河瀰漫着坎紐密石,冷弈不敢保證黑獄不會被坎紐密石給侵蝕,所以就在凡界靠近邊緣的海面上創造了幾座小島,然後將黑獄放在這片羣島上。
接下來,冷弈又在周邊巡查一番,確認自己沒有什麼遺忘以後,便動身來到世界的盡頭,朝那最深的黑暗縱身一躍。
冷弈在空中墮落,速度越來越快,起初還能感受到海水的透徹,但很快周遭就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深沉,冷弈度過了以往從未到達的深度,然後……
咕嚕咕嚕,冷弈墮落泥潭,這種感覺讓他想起去深淵的時候,可是這又與那時候不同,心中不斷涌起來的不是無盡的煩躁與噁心,而是他不曾想起的記憶。
冷弈出生在八十年代早期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中,他不是什麼出色的學生,唯一的不凡是他真的有特異功能,即察覺到可能會威脅自己的死亡。
冷弈第一次察覺到這個功能,是在高中時做公交車去外婆家,當時處於叛逆期的冷弈因爲與父母吵架而陷入冷戰中,半路突然感覺心臟劇烈跳動,可是因爲和父母冷戰,所以以爲只是自己心臟出了問題就故意不說,最後就是遇上山體滑坡,全家就活了他一個。
第二次遇上這個功能是坐地鐵的時候,已經連孩子都有的冷弈察覺到熟悉的心臟劇烈跳動,於是立刻按下急停裝置從地鐵跳出去,隨後沒幾秒車就炸了,這回冷弈倒是活了,但就是被當做犯罪嫌疑人給逮捕。
雖然最後因爲沒有證據,使得冷弈被無罪釋放,但是他卻被老闆給開除,妻子也不得不暫時分居,就是在這種心灰意冷之下,冷弈被主神邀請從而進入主神空間,可惜沒能活到最後就在任務中死亡。
死亡以後,冷弈看到“冷弈”的意識被分成恆河流沙之多的份數,沉睡在純粹的虛無中,直到一律柔和的光射入,被光芒所照射到的意識盡皆甦醒,然後被投入了主神遊戲中,每個冷弈的性格都略有不同,因而做出的選擇也不同。
“啊,原來如此,冷弈是我,我不全是冷弈,我只是冷弈被分成千千萬萬道的靈魂中普通的一道,怪不得冷弈明明是一個八十年代的人,到今天應該都快四十歲了,怎麼可能會有我這麼年輕活絡的心態……至少是曾經有過……”
接下來就是冷弈在這個世界的創造經歷,星神降臨、波旁島謀劃、蘇拉西往事、諸神大會、復仇的女武神、征服大海的男人、祖神隕落、星隕蘇拉西……
聖徒遠行、人神問答、星起蘇拉西、光暗聖戰、山間流浪者、遠行記、未來觸鬚、不幸的幸運者……
英靈遊戲·三海霸主兩波對決、殲敵十萬轉進小諾斯、亞瑟王傳說、亞瑟王后傳、奪舍重生者、奧特曼在人間、自我的囚徒、救國聖女,以及最後的鋼鐵雄心。
可是在看到奧特曼在人間之時,冷弈發現了一段被自己遺忘的記憶,導致自己成爲自我的囚徒、然後又被封存起來的記憶。
那是通過未來觸鬚而查看未來的歷史,在未來觸鬚所展示的那一條世界線中,冷弈也採用鋼鐵雄心計劃,但是計劃的實施國不是在南疆大陸的悉伯,而是在波旁的海的波利。
這個世界由於沒有天啓戰爭,所以也沒有梅塔特隆災難,那麼神靈隕落就無從談起,因而在這個世界上替代了天使軍團作用的,是斬界之神本身。
波利在實施“鋼鐵雄心”計劃後很快開始工業革命,拋棄海洋之神轉爲信奉商貿之神,斬界之神與商貿之神聯手庇護波利,由於冷弈的放水,使得天界與地獄聯手,勉強和冷弈打個平手,迫使神界無法神罰波利。
由於冷弈的支持,波利國力一日千里,再加上冷弈故意的破壞,使得星堡這些東西沒有被髮明出來,浮空艇也更爲安全可靠,結果波利是全方位的強大。
很快,波旁的海就改名爲波利的海,接着是騰龍大陸,瑪茲島,中土大陸西海岸,然後是整個世界都被波利給征服,面對這樣的結果神靈毫無辦法,他們被冷弈牽制住,凡界的決鬥由凡界完成,可沒有任何一個凡界國家能擊敗波利。
資本主義是一隻噬人亦噬己的怪獸,當再也沒有國家可供征服以後,資本主義下一個吞噬的目標就是波利本身。
說到底,這個世界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大陸,沒有廣袤的宇宙,一切都被限制在這個天圓地方的小世界中。
因而當所有能吃的都被吃了以後,這個世界走入了死衚衕,再也沒有能吃的,於是“荊棘的王冠被壓在勞工的眉毛上,人類被釘死在黃金的十字架之中”,產品滯銷,工人失業,經濟危機席捲全世界。
這在冷弈的預料之內,他就是希望製造一個範圍有限的環境,使得資本主義不能通過各種方式續命,從而讓無產階級革命可以在全世界範圍內爆發。
但是這個世界沒有給冷弈武裝掘墓人的機會,當整個世界因爲經濟崩潰陷入無盡混亂之時,“癡目盲愚者”阿撒託斯因爲無盡血色的混亂而從深淵中甦醒,於是這個世界就沒有然後了,全體人類狗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