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旱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個半月,火辣的太陽懸在天空,絲毫沒有半點憐憫的意思,用它那火熱的陽光,炙烤着這片已經乾燥的土地。
大荊鎮上能收的藥材,無論是否已經到了收穫的時候,基本上全被藥農收了個一乾二淨,啥東西都沒剩下。
但是眼看時節就要過去了,土地卻乾燥地不像話,再不把那些藥材種子種下去的話,今年可就真的要顆粒無收了。
鎮上的自來水供應也基本上陷入了癱瘓的狀態,每家每戶都要用水,可目前可以提到水的水源地,距離鎮上卻有將近十公里的路程。
自家有車的人,拎着大桶小桶來回運水,而自家沒有車的人,就不得不選擇去街上購買礦泉水以維持生計,這也導致礦泉水價格一路飆升。
大街上沒有幾個人在走動,往常人來人往的街道,眼下卻冷清地有些讓人不敢相信,各種店鋪的老闆,也都無jīng打采地坐在店裡,無所事事。
如果說現在鎮上還有什麼地方挺熱鬧的話,那無疑就是平常時候被人遺忘在腦後的龍王廟了,基本上一天到晚,都有前來求神祈雨的當地老百姓活躍在破舊的龍王廟裡,又是上香又是叩拜的。
反倒是鎮上的河神廟早已被人忘卻,這座建在河邊,跟個茅草屋一樣的小廟裡頭,連個像樣的神像都沒有,只有一塊高不過二十釐米的牌位。
老百姓們總是很現實的,放着龍王爺的神像不去叩拜。誰會來這麼個偏僻的小廟,求當地小河的河神下雨呢?
但今天下午一點多鐘的時候,鎮上又發生大事了,準確的說。是又發生熱鬧事情了,一支樂隊頂着酷熱吹吹打打地走上了街頭,一個年輕小道士穿着金sè的法袍,走在隊伍前面搖動着三清鈴,直奔關公廟而去. .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這支古怪的樂隊後面,還跟着四個年紀比較大的中年道士,一邊跟着樂隊走。一邊在後面唸唸有詞,“……民以食爲天,食以糧爲主,糧以水爲本。無糧則人不存。無水則糧不生。今chūn以來,上蒼惜雨,下界無流,大河縮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莊稼枯黃,百姓惶惶,仕宦憂憂。今弟子奏明河神,祈雨降恩澤。功德無量!”
不少人都聽到了這四個中年道士反反覆覆誦唸的祈雨表文,剛開始聽着都覺得有些糊里糊塗。但仔細聽上兩遍之後,大家就都聽懂了。
這支古怪的隊伍,竟然是請神祈雨來的……只是,爲什麼放着龍王爺的神像不擡,偏偏要捧着一塊說是什麼河神的神位牌上街溜達呢?
鎮上的老人大多知道河岸邊上有一座河神廟,凡是小時候在河邊抓過魚蝦蟹的人,也都去過河神廟,知道那是一座破敗的小廟。
後來隨着上游工業企業的增多,還有當地人往河裡投毒,導致河裡的魚蝦數量銳減,連小孩兒游泳都被家長嚴格禁止。
去河邊的人少了,自然知道河神廟的人也少了,誰讓羽姬這位河神大人在大荊鎮任職數十年,也沒有爲當地百姓幹過哪怕一件好事呢?
所以,當楊世軒親自帶隊,趙申、朱慶根四人隨同請神,招搖撞市一般穿過鎮上中街的時候,很多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爲這些人甚至沒有聽說過大荊鎮上還有一個什麼河神存在,更何況人家求龍王爺下雨都沒有半點反應,你求個河神能有效果?
沒幾個人相信這支奇怪的隊伍真的能求到雨,可華國人喜歡看熱鬧的天xìng,那是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如雷貫耳的。
再加上這次出來的四個中年道士,又是鎮上曝光率極高的四位道長,還有隊伍最前面那個穿着最隆重的小道長,可不就是前段時間一場法會搞掉人家一個賭場的凌雲子道長嗎?
本身就帶有一定傳奇sè彩的楊世軒一經曝光,毫無疑問就立刻吸引了很多鎮上的居民跟隨隊伍趕往關公廟,原本只有十幾個人的隊伍,從河邊河神廟回到鎮上關公廟的時候,隊伍已經壯大到了一百多人。
經常給死人出喪的樂隊,是楊世軒花了八百塊錢專門請來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鬧出點大動靜,吸引更多的人關注此事。
很顯然,楊世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炎炎烈rì下,關公廟門前聚滿了當地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百姓,一眼掃去黑壓壓的人頭幾乎擠滿了整段路。
楊世軒早已在關公廟內的空地上架起了法壇,將河神神位請入關公廟之後,便用一張黃布遮住了裡頭主廟的大門,法壇就設在黃布前面兩米處。
吹吹打打的聲音戛然而止,河神神位被趙申恭恭敬敬地擺放到了法壇之上,然後躬着身子後退兩步,這才站到了一旁。
作爲法會主角的楊世軒,當仁不讓地來到法壇前,輕輕咳嗽一聲之後,臉上流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對着河神神位鞠躬一拜。
楊世軒站在法壇前朗聲說道:“河神居仙宮而管一鎮之水,黎民居紅塵而仰仙宮之神,河神賜福於黎民,則黎民敬仰河神,河神無視於黎民,則黎民不信河神。上下相關,神民相依也!”
炯炯有神的目光在現場所有圍觀羣衆的臉上一一掃過,楊世軒停頓片刻後繼續用更加洪亮的聲音說道:“鎮上久無降雨,河道乾涸、田地開裂、水井無水、莊稼枯黃,百姓民不聊生,六畜飲水無源,此乃大災之象,望請河神降下甘霖,以解我鎮旱情,爲表誠心,今夜子時之前,貧道將發動全鎮百姓,敬香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此心此意,天地可表!”
“讓開,都讓開一下……”就在楊世軒話音剛落的時候,關公廟門口聚集的當地百姓忽然間一陣sāo動,朱永康扒拉着人羣拼命的往裡擠,在他身後則還跟着五六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每個人都提着一隻大箱子。
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羣,朱永康喘着氣流着汗,朝法壇前站着的楊世軒說道:“按照你的吩咐,兩車竹籤香,一車香爐,全都買回來了!”
說話間,那幾個跟着朱永康一塊兒進來的年輕小夥子,就把一隻只大箱子放在了地上,打開一看,裡面赫然滿滿當當的全是竹籤香!
廟門口停下的三輛小貨車,陸陸續續又搬下了幾十只大小相近的紙箱,有竹籤香,也有成箱成箱的香爐。
爲了採購這批物資,朱永康一大早就乘車去了縣裡,隨身帶過去的三萬多塊錢,也都被花了個乾乾淨淨,是空着口袋回來的。
這麼多香爐,這麼多竹籤香,被楊世軒和趙申等人分成了兩排,然後將香爐依次取出,就直接圍着法壇將香爐擺了下去,一隻接一隻,不多時就把法壇圍了個水泄不通。
做完這一切的楊世軒,慢慢的直起了腰,神情莊重地朝在場所有人作揖說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今rì爲祈雨,已在河神面前發下宏願,還請諸位鄉親發動自家親朋好友前來上香,貧道分文不取,只爲祈雨解旱情!”
所有人腦門上可都長着眼睛呢,這堆得跟個小山包似地竹籤香,和那圍繞着法壇擺下去的,密密麻麻的香爐,沒個幾萬塊錢根本別想買下來!
可楊世軒這會兒說了,分文不取,也就是免費上香!就憑上一次請來土地神像開壇做法的奇觀,就足以讓很多人願意嘗試了。
楊世軒說完這句話後,便默默的轉過身去,對着院裡的法壇恭敬一拜,然後坐在法壇前的蒲團上,盤腿閉眼,誦唸祈雨表文。
趙申等人事先早已得到楊世軒的指點,見他盤腿坐下之後,朱慶根便第一個站了出來,點燃了一排紅蠟燭,將一捆捆竹籤香解開繩子,攤放在了紅蠟燭前面的一張長桌上。
朱慶根大聲說道:“各位鄉親,道友慷慨解囊拿出數萬資金採購了這些物資,設立祈雨法壇,還不就是爲了幫我們大家祈雨解旱?只要今夜子時之前,咱們鎮上的人能把這些竹籤香燒完,凌雲子道長說了,必有瓢潑大雨降臨我們鎮,緩解咱們的旱情!”
說着,朱慶根還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竹籤香,把手高高的舉過了頭頂,“上香祈雨,是我們所有人的大事,敬香分文不取,只爲求雨解渴!”
這時候,事先已經在人羣當中呆着的,趙申他們找來做內應的親朋好友,也就紛紛站了出來,大喊着走向了長桌,“反正沒損失,我們就上香看看,今晚子時,老天爺究竟下不下雨!”
每個人心中的好奇都被充分地調動了起來,再加上沒啥損失,誰都願意進來上香看看,晚上到底會不會下雨!
關公廟內頓時人cháo涌動,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下面的鄉里,人們一聽說鎮上關公廟有道長開壇祈雨,免費上香參與,不管是信的還是不信的,就幾乎全都往鎮上趕去……
很快,那兩百多隻香爐就被蜂擁而至的當地百姓給插滿了竹籤香,香火之旺盛,足以讓天下神仙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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