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治從來就是個坦蕩的僞君子,面對女孩兒的錯愕與震驚,他表現得格外的淡定,甚至是可以稱之爲冷靜!
他是多精明的一人兒啊,既然敢說出這話,肯定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反觀顧寶兒,這丫頭有些慘,嘴巴張得大大的,那情形,簡直都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
傅小治輕輕的勾起脣,大概是被女孩兒的表情逗樂,他不禁微微的笑了起來,蒼白的傾城面容,愈發的妖冶迷人。
“寶兒,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吧,我隨口一說而已,這就被嚇着了?”他幸災樂禍的開口,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而已。
顧寶兒回過神,瞪着一雙大眼睛,極度不高興的看着正躺在牀上的男孩兒,氣得不行:“混蛋,你敢逗我玩!”
“就是愛逗你玩兒,怎樣?”男孩兒挑了挑眉毛,笑得非常欠揍。
顧寶兒衝着他揮起了小拳頭,鼓鼓的腮幫子,像是個受了氣的小松鼠,萌得一塌糊塗。
傅小治眯起眼,視線久久停在女孩兒身上。
過了幾秒,卻見着女孩兒忽然又收起了拳頭,一邊直搖腦袋,一邊又神叨叨的道:“算了算了,看在你是傷員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喲,這小丫頭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傅小治有些微詫,正要開口說話,卻聽着女孩兒又接着開口道:“我先回去了,家裡還等着我吃晚飯呢!”
說話間,顧寶兒拔腿就開始往外走。
“等一下!”傅小治忽然出聲,目光緊跟着已經走到了房門口的女孩兒。
顧寶兒腳步一頓,回頭望她:“幹嘛?你可甭想指使我替你乾點什麼,我已經光榮的完成了我的使命,我現在要去覆命了,誰也沒法攔着我!”
傅小治嘴角一抽,無語得很:“顧寶兒,你出門忘記吃藥了吧?”
“哎喲,這個秘密居然被你發現了!”顧寶兒非常配合的答道。
傅小治嘆氣,道:“行了,你走吧。”
顧寶兒瞅着他,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受傷了?很嚴重嗎?”
這時候,某人倒是傲嬌起來了,身子向後一倒,直接就閉了眼,裝睡!
過了半響,耳邊傳來一陣動靜,大概是女孩兒開門離去的聲音。
傅小治眉頭一皺,失望的睜開雙眼,下一個瞬間,卻非常意外的就對上了一雙笑意盎然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夜空裡的星星。
“被我騙到了吧。”顧寶兒笑得非常得意,雙手撐在病牀邊上,一雙烏黑晶亮的大眼睛裡,清晰地倒映着男孩兒的精緻面容。
傅小治沒有出聲,幽深的目光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盯着女孩兒。
如此,顧寶兒倒是被他這種眼神兒看得有些心底發慌,只覺得後背上直冒汗毛,瘮的慌。
“你、你幹嘛這樣看着我……”她縮起了脖子,默默地儘量遠離病牀。
傅小治笑得特詭異,加上這小子本身又長得過分漂亮,此時這場景看來,真有一種‘妖化’的傾向,真真兒是不得了了。
“顧寶兒,你在找死!”男孩兒看着她,裂開了薄薄的脣,緩慢的便吐出了這幾個令人心跳加速的詞彙。
顧寶兒全身一抖,立馬低下腦袋往外走,嘴裡一邊唸叨着:“我錯了,我悔過,我滾走……”
“站住!”
顧寶兒腳步一頓,卻沒敢轉過身。
傅小治的聲音依然是涼涼的,像是冰鎮過的碳酸汽水,從你喉嚨劃過的時候,總是會刺激得你全身一顫,亦或者眉頭皺起。
“我已經被調回北京了,雖然這是我不情願的,但現在看來,倒也不虧!”他的聲音緩緩傳來,聲線平緩得像是一灣湖水:“等我傷好以後,我帶你到處去玩兒,好不好?”
這話聽起來像是懇求,可是從傅小治同志的嘴裡說出來,硬是像一個帝王在發號施令,完全就是一副恩賜的語氣嘛!
顧寶兒有些憤憤不已,憑什麼是‘恩賜’的語氣?
得,這丫頭就是這麼一副德行,一旦有人跟她服軟了,她就開始各種高傲各種拽了。
典型的欺軟怕硬,噢不對,應該這樣來說……你來硬的,她會怕你!可若是你跟她低聲下氣的來軟的,她立馬就敢騎你頭上去!
瞧瞧,這丫頭究竟是個什麼德行!
果不其然,小丫頭的佛爺病又開始犯了。
“這得看我心情!”小下巴一擡,這一臉的小表情喲,甭提又多拽了。
這傅小治倒也不生氣,咳咳,簡單點來說,一旦顧寶兒開始犯佛爺病了,這傅小治的奴才病就開始復發了,簡直就是連鎖反應呀。
“行行行,等你心情好的時候,我再帶你去玩,好不好?”傅小治難得的好脾氣,看到顧寶兒又有犯渾耍無賴的傾向了,立馬就開始順着她的毛,捋啊捋啊。
畢竟這兩人曾經同一屋檐下的生活過一段日子,傅小治是個多聰明的人精吶,加上顧寶兒本身就是個天性單純的孩子,她的脾性非常的好掌握,只要給吃的給喝的給玩的,她基本上好將就的。換句話來說就是,這小丫頭好養,不費事兒!
“你想帶我去哪兒玩?有好吃的嗎?”
果然吶,顧寶兒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掉進某人的坑裡了。
傅小治稍作沉吟,可這一時半會兒的,他還真是想不起來。
“等我安排吧。”男孩兒淡道。
顧寶兒站在門口,斜睨着他,目光有些不屑:“就你這副病秧子模樣兒?”
病秧子?!
這話差點沒把傅小治同志給氣得吐一口血,這小玩意兒還真是氣死人不償命吶!
他深吸了幾口氣,稍稍穩住情緒,方纔沉聲道:“我其實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我爸媽那邊不放心,非得讓醫生扣着我!”
“你是這麼聽話的人?”顧寶兒不相信的看着他。
男孩兒笑,風華傾城:“我這不是爲了等你主動出現麼!”
“無聊!”顧寶兒一翻白眼,揮揮手:“我走了。”
“……好!”
顧寶兒擡眸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傅小治沒吭聲,直到看着女孩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方纔又重新躺回牀上,閉了眼。
過了半響,傅母端着食物走了進來。
女人一邊小心的瞅着牀上的兒子,一邊將食盤放到了牀頭櫃,而正當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怎料男孩兒忽然啓聲:“媽……”
女人身軀一僵,忽然又激動得轉回身,不知所措的看着牀上的男孩兒:“兒子,兒子……”
傅小治睜了眼,琉璃般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平靜得很:“謝謝你。”
女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一把撲到牀邊,緊緊的握住自己寶貝兒子的手,語無倫次:“你、你終於肯原諒爸爸媽媽了?”
傅小治嘆口氣,也許是這麼多年的軍隊獨立生活,早已經改變了他的性格,有的時候,連傅小治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冷酷,居然能夠好幾年都不曾主動回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他明白‘血濃於水’這句話,只是,很多時候,他始終不肯原諒的,只是當初那個狠心的將自己丟進軍隊裡以後,便再也不管不問的嚴厲父親!
除非是親身經歷,不然,又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太陽的背後,沒有光,只有無際的森冷黑暗。
此時,另一邊。
顧寶兒正屁顛兒屁顛兒的往醫院外走去,哪料剛下完樓梯,迎面就碰上熟人了。
……是好久不見的傅忻!
女孩兒嘴角一抽,立馬規規矩矩的站好身子,出聲道:“傅哥哥!”
傅忻穿着一身軍裝,手裡還拎着一個水果籃子,旁邊還跟了幾名軍官,但每個人手裡都沒有閒着,各拎着一些不同的東西,應該是來醫院探望病人的吧。
“寶兒?!”傅忻看到顧寶兒的時候,也是有些驚訝。
顧寶兒乖乖的走了上去,低頭看了看男人手中的東西,一邊又道:“你是來看望傅小治的?”
傅忻聞言,皺眉:“那個臭小子有什麼好看的?”
如此,顧寶兒倒是閉了嘴,不在說話了。
傅忻側頭與同事說了幾句,讓他們先上樓去,他隨後就到。
同事們紛紛點頭,拎着東西很快離開。
“小丫頭怎麼會在這裡?”傅忻低下腰,去看顧寶兒臉上的表情,但還不容她回答道,男人卻又忽然道:“來看傅小治?”
傅忻的語氣有些怪,顧寶兒忍不住擡眸瞄了他一眼,方纔小心的點點腦袋。
這下,傅忻倒是有些搞不明白了。
當初傅小治把顧寶兒拐去了雲南,事兒鬧得有些大,他也有所耳聞。
按理來說,這小丫頭應該是看到傅小治就該早早繞道纔對,怎麼會主動來看望那小子?
傅忻想不明白,心裡琢磨着,現在的年輕人,思維太奇怪!
“我先走了!”
女孩兒忽然急急地出聲,還不等傅忻回過神來,那小丫頭已經邁着步子就要往外面走。
傅忻回身,出手極快的將她一把抓住。
顧寶兒回過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傅哥哥,饒了我吧,我得回家了,時間不早了。”
這丫頭雖然貪玩,但是很有自覺性,知道她自己必須趕在小叔下班去回家,不然,她怕被‘家法伺候’啊啊啊!
傅忻有些尷尬的鬆手,嘴角微微一扯,勉強算是一笑:“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哎。”顧寶兒忙不迭的點頭應下,一邊往外小跑,一邊衝着男人揮揮手,聲音脆脆的:“傅哥哥再見!”
傅忻衝她揮揮手,沒有說話,待目送着女孩兒一蹦一跳的跑遠以後,方纔繼續拎着東西朝樓上走去。
其實吧,在傅忻的心中,他之於顧寶兒的感情,很複雜,相當的複雜。
那丫頭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種子,無意之間,落在他原本貧瘠如漫漫沙漠的心中,然後,抽枝發芽,並且逐漸長大。
傅忻不知道該如何訴說他對顧寶兒的感覺,那丫頭就像是一朵飄香的小花朵,不夠漂亮,卻也剛好能夠入他的眼。
可後來,等着這顆小種子慢慢的長大以後,傅忻才發現,原來這朵小花,居然是一朵蒲公英!風一吹,立馬就分走了。
總之,她不會爲她停留。
再後來,傅忻自己也琢磨明白了,這顧寶兒哪是什麼蒲公英吶,這小東西簡直就是妖精兒,勾他也就算了,他認栽!可關鍵是,這小東西是老少通吃呀,居然連他的小侄兒都被她迷了眼,而且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
傅忻是個冷靜的人,在理智與情感之間,他選擇了理智!
有些東西,它就是毒品,沾染不得,趁着還能戒掉的時候,趕緊戒了吧!
……
此時此刻,顧寶兒肯定不知道,在另外一頭,已經有個人給她貼上了‘小妖精’的標籤!
小妖精這個詞兒吧,它不是貶義詞,而是一個溢滿了‘寵’味兒的詞彙,這代表了小妖精是有妖法的,你以爲誰都能碰得了妖精?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呀。
這會兒,顧寶兒正盯着手裡在不聽唱歌的手機,欲哭無淚,糾結得很。
小叔打來的電話,她是接呢?還是接呢?還是接呢?
好吧,就算給她十萬個膽子,她也不敢拒接小叔的電話!
猶豫了很久,顧寶兒摁下了接聽鍵,放到耳邊纔剛說了一個‘喂’字,男人深沉低醇的聲音已經傳來:“在哪?”
顧寶兒不敢說謊言,老老實實地報了地名。
“站在原地等我,不準亂跑!”
男人言簡意賅的下達命令,也不等女孩兒回答,直接掐斷電話。
顧寶兒舉着手機,唉聲嘆氣:“完了,少不了又是一頓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