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下班放學高峰期,麥當勞裡面熙熙攘攘一片,顧寶兒買了兩份套餐,將其中一份推到了對面的女人桌前。
張秀玉有些侷促,緊張兮兮的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兒,甚是擔憂的問道:“這位小姐,你真的能幫我見到大老闆嗎?”
“能!”顧寶兒點頭,將吸管插進飲料杯子裡,放到女人的面前,又道:“你先喝點。”
“哎哎哎。”張秀玉連連應了聲,低下頭顱,乾裂的脣瓣含住吸管,急急忙忙的吸了幾口橙汁,又不放心的擡起頭,看着顧寶兒道:“小姐,你到底要問什麼?快問吧,大家都還等着我呢!”
說着,又望了望窗外,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顧寶兒咬脣,其中心思幾經流轉。
眼前這張女人的容顏,似乎與她幼時記憶中的輪廓並無太大出入,只是這中間畢竟差了十多年,她到底還是老了許多,耳鬢斑白,背脊彎曲,臉上也爬滿了歲月的苛刻皺紋,四十多歲的年紀,而今卻狀似老嫗一般。
“聽你的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顧寶兒開了口,目光一直緊緊的盯着張秀玉。
“我不是本地人。”張秀玉點頭。
顧寶兒微微皺眉,雙手捧着自己手心裡的杯子,她狀似無意的問道:“爲什麼呢?爲什麼不在自己的家鄉呆着呢?”
“嗬,還不是我家那位,年輕時好賭,惹了不少人,後來……後來家裡出了點事兒,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了。”張秀玉唉聲嘆氣的說道,語畢,又忽然警覺起來。
她防備的看着顧寶兒,反問道:“小姐,您問這些幹什麼?”
“啊,不是不是,我、我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而已。”顧寶兒趕緊罷罷手,到底是年紀太輕,臉上總是掩蓋不住什麼過多的情緒。
不過,她始終記得張秀玉那句話——家裡出了點事兒?
那,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是不是和她有關?
這邊,張秀玉正來回打量着顧寶兒,疑心道:“這位小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你真的能讓我見大老闆?”
“我不會騙你的。”顧寶兒非常認真地看着她,心裡卻在百轉千回,她稍稍想了想,又試探性的道:“我、我是白水市人……”
果然,張秀玉一聽,立馬又笑了起來:“哎呀,我也是白水市人,小姐,我們是老鄉啊!”
“是啊,我們是老鄉……”顧寶兒微微扯了扯脣,心裡噗通噗通直跳。
第一點,家鄉已經被證實。
當年,她的確是被顧家從白水市的福利院裡收養的。
所以,她猜測,她自己的祖籍應該是在白水市!
“不過,我聽小姐的口音,怎麼不像是白水市的?”這時,張秀玉的聲音又接着傳來。
顧寶兒回過神,連忙道:“我小學以後就來這裡上學了,所以……”
張秀玉聽到這裡,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這白水市的教書先生,哪裡比得過首都的外國人老師教得好唷!”
顧寶兒聞言,抿了脣,看着眼前這張已經衰敗的女人容顏,心裡只覺得實在是堵得慌。
“您、您這些年,過得很苦吧……”
她低低的問道,目光深深的看着張秀玉,眼眶不知不覺的漸漸泛了紅。
當她在顧家養尊處優、吃喝不愁的時候,她的母親,卻在爲了最基本的生計而四處奔波着,下跪、乞求、捱罵……那一幕幕的不堪畫面,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簡直是在捅她的心窩子。
畢竟,她是她的母親啊!十月懷胎,辛苦將她生下的母親啊!
“什麼苦不苦的,咱就是個窮人命,早就習慣了嘛。”張秀玉滿不在乎的搖搖頭,似是自嘲一笑,露出一口褐黃色的牙齒。
顧寶兒搖頭,期盼的看着她道:“不是的,您還有女兒啊,她一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女兒?”張秀玉一聽,冷冷哼了聲:“我那算是什麼女兒,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氣的,跟她爹一個德行,混社會的命!”
顧寶兒錯愕了一瞬:“什麼?您、您還有一個女兒?!”
張秀玉看向她,奇怪道:“什麼叫還有一個女兒?我就莉莉一個女兒呀!”
顧寶兒‘噌’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萬分吃驚的看着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張秀玉反問道,就像是看着一個神經病似的看着顧寶兒,又道:“這位小姐,您到底是想問些什麼?幹嘛一直問我的家庭,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顧寶兒張了張嘴,臉色忽的蒼白。
張秀玉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眼神有些尖銳的看着顧寶兒,只聽她冷冷道:“你該不會是在逗我們玩吧?”
“沒有沒有……”顧寶兒連忙罷手,又道:“顧慕城是我的小叔,我、我帶你們去見他吧!”
張秀玉看着她,半信半疑。
顧寶兒也不再多話,帶着人走出了麥當勞。
一路上,顧寶兒的腦子裡一直在想着問題,難道……是哪裡出了錯?
剛臨近公司,正好迎面對上走來的蘇曼。
“寶兒,你去哪裡了?”蘇曼那叫一個着急啊,當她發現顧寶兒不見以後,幾乎找遍了整個公司上下,若是再找不到人,她就要報警了!
“出去吃了點東西。”顧寶兒隨口捻了個謊話,又指了指身後跟着的張秀玉,道:“蘇曼姐姐,我想帶她去見小叔,可以嗎?”
蘇曼一手抓着顧寶兒,一邊又看了眼跟在女孩兒身後的農村婦人,眉頭一皺:“她是誰?”
“她……”
顧寶兒想了想,正欲說話,張秀玉卻忽然衝了上來,一把抓住蘇曼的手腕,連連就哀求道:“小姐,小姐,求你讓我見見老闆吧,求他饒了我的丈夫吧,我丈夫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爲什麼要把他抓起來?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不要賠償款了,求求你們了,把他放了吧……”
面對這麼一個瘋癲的婦人,蘇曼的第一反應就是抱住顧寶兒,並且大聲呼喊保安。
門口的保安蜂擁而至,顧寶兒被護在中間,蘇曼擔心這丫頭被磕着碰着,抱着人就趕緊退回了公司內。
乘着電梯一路攀升,蘇曼緊張兮兮的查看顧寶兒的全身,擔憂極了:“寶兒,有沒有感覺到哪裡痛?!以後遇到那些人,你要儘量離遠一些,要是被傷着了怎麼辦?你怎麼會和那些人在一起?”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顧寶兒始終沉默着,直到走進董事長辦公室內。
蘇曼敲門,得到房內人的應允以後,帶着顧寶兒一同走入。
“老闆!”她喚了聲,隨後將剛纔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彙報給了顧慕城。
男人始終沉默的坐在辦公桌前,一隻手上還拿着鋼筆,神色平靜的傾聽着蘇曼的彙報,漆黑如潭的眸子,卻一直盯着杵在房中央的女孩兒身上。
蘇曼離開以後,房間裡恢復安靜。
顧寶兒原本是低着腦袋,只是時間久了,難免有些不舒服。
她又偷偷的去看顧慕城,卻發現顧慕城已經低了頭,正在神色專注的在審閱文件。
“哎?”顧寶兒微詫。
她闖禍了哎,小叔居然沒有罵她!
顧寶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歪頭看着認真工作的男人。
怎料,顧慕城又忽然擡起頭,兩人的視線,霎時相撞。
“額……”顧寶兒一驚,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顧慕城將她的細微動作納入眼底,眸色微涼。
他開了口,聲音在安靜無聲的房中顯得冷清:“你想讓她們見我?”
顧寶兒沒有遲疑,點了點小腦袋。
“如果我不想見呢?”顧慕城看着她,眼中旋起一絲戲謔。
顧寶兒揪起小眉頭,眼巴巴的看着男人:“小叔……”
顧慕城看到她這副可憐模樣兒,微微蹙起眉,半響,又放下了手中的筆,衝她招了招手。
顧寶兒見狀,立刻笑了起來,趕緊撒丫子跑了過去,只聽她奉承道:“我就知道小叔是個大善人,您以後肯定能長命百歲!”
“只要你這丫頭安分點,讓我少操心就行了!”男人無奈,伸手把人撈進懷裡,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顧寶兒咯咯咯地笑,雙手抱住男人的脖子,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緊緊的瞅着男人,他又道:“其實我挺奇怪的,您爲什麼不罵我?”
顧慕城聞言,擡眸看向她:“希望我罵你?”
“不希望,一點也不希望……”顧寶兒趕緊搖腦袋,嬌憨態十足。
顧慕城倒是沒再多說什麼,一手扣住女孩兒的後腦勺,作勢就要吻下。
不料,顧寶兒卻又忽然躍了起來,她並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舉動,反而一臉興奮的連連道:“哎呀,我都差點忘了,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男人擰了眉,再次把這丫頭摁回懷裡,幽深的目光直盯着顧寶兒那一張一合的粉嫩小脣,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又怎麼了?”
顧寶兒卻是難掩激動,只聽她道:“我好像找到一些線索了,就是……就是關於我爸爸媽媽的線索……”
瞬間,男人動作一僵。
顧寶兒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還在開心的道:“我記得一些片段,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記得有一個女人的臉,我記得她曾經牽過我的手!唔,就是……就是樓下那個人,我已經和她談過了,她”
“你和她談過了?”男人冷冽的聲音,忽然插入。
顧寶兒話語一頓,有些驚訝的看着一臉冷沉的顧慕城。
顧慕城卻是惘若未聞,鋒銳的眸子,緊盯着女孩:“你還記得一些小時候的片段?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顧寶兒張了張嘴,被男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肝顫顫,她不由得縮起脖子道:“我不是很確定,還以爲、以爲是我記錯了……”
“那個人和你說了什麼?”顧慕城繼續追問,目光一直觀察着女孩兒的反應。
顧寶兒咬脣,微微搖頭:“她說她只有一個女兒,可是,不是我……”
聞言,顧慕城似是鬆了一口氣,連同表情也柔了一分。
“寶寶,不要胡思亂想!”他吁了一口氣,摟着人,把她緊緊桎梏在胸前。
顧寶兒扭了一下,卻是並不認同的道:“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只是、只是想找到我的爸爸媽媽……”
話未落音,男人倏地將她鬆開,卻又一把扣住她的雙肩,逼迫她的目光與他平視。
“你想回到你父母的身邊?”他冷冷的問出這句話,眼神兒極度森寒。
顧寶兒張着嘴,看着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顧慕城看着她這麼一副呆呆的模樣兒,卻是涼薄一笑:“寶寶,你以爲翅膀夠硬了,就可以飛了?還是想玩玩千里尋母?”
女孩兒倉惶的搖頭,貝齒緊緊咬着下脣。
她不是想玩,而是她真的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想親口問一問他們,爲什麼要將當時只有五歲的她丟棄在馬路邊!
他們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她才只有五歲啊!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他們怎麼忍心!
……
公司餐廳裡的人挺多的,顧寶兒安靜的趴在桌前吃飯,很簡單的員工餐,有葷有素,色澤鮮豔,看起來令人食慾大開。
也許是董事長親臨的原因,平時速戰速決的員工們,這會兒倒是細嚼慢嚥,女人們的目光,更是時不時的瞟向這邊。
畢竟,大BOSS不是隨時都能見到的!
多稀奇啊,公司老總居然屈尊降貴空降員工餐廳,身邊還帶了個小丫頭,卻僅僅只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裡用餐!
此時此刻,顧寶兒如坐鍼氈,雖然面對着美食,心裡卻是沒有半點食慾。
她怏怏的喝了一口湯,又擡頭去看坐在對面的男人。
顧慕城的動作慢條斯理,一手執筷,一手拿碗,基本上也不挑食,吃相也好看,裡裡外外的,反正是挑不出什麼缺點來。
顧寶兒鬱悶了,手裡拿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着盤裡的食物。
須臾,對面又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不喜歡吃?”
顧寶兒趕緊擡起頭,看着顧慕城搖搖腦袋,扯着笑道:“沒有啊,我覺得挺好吃的!”
說罷,低頭又往嘴裡扒了幾口米飯,鼓着腮幫子,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顧慕城看着她,冷冷的勾了勾脣角,低頭接着吃飯。
用餐完畢後,顧慕城牽着女孩兒往外走,一路上他都沒怎麼說話,俊顏一片霧靄沉沉,渾身圍繞的冷氣兒,無形的在告訴周圍人,閒人勿近!
把人帶到公司門口以後,一輛黑色轎車緩緩滑了過來。
“你先回家,記得早點睡覺!”顧慕城開了口,聲音淡淡,沒什麼情緒。
顧寶兒詫異的擡頭,看着男人道:“您不和我一起回家嗎?”
顧慕城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親自爲她拉開了後座車門,邊道:“進去!”
顧寶兒撅起嘴,眼神兒倔強的看着他,一動不動。
顧慕城見狀,微微皺眉,眼中有絲不耐,他低沉沉的再次啓聲:“寶寶,你要聽話!”
“您在生我的氣?”怎料,顧寶兒卻徑直開了口,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滿是執拗之色:“就因爲我瞞着您去找別人了?還是因爲我想找回我的爸爸媽媽?!”
男人沒有回答,深邃漆黑的眸仁裡,卻是倏地一縮,有些森然。
“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小叔您這麼厲害,您明明就可以幫我找回我的爸爸媽媽,可爲什麼您就是不願意幫我?”顧寶兒聲聲質問,這些埋在她心底多年的疑問,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小的時候,您就不准我提到爸爸媽媽。可是,現在我都長大了,您還是不准我提到他們,這究竟是爲什麼?您究竟是在害怕什麼?”
他究竟是在害怕什麼?!
呵,這個傻丫頭喲,如此昭然若揭的答案,她卻偏偏看不透。
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爲這局中人,她又何曾能夠看透?
她是那即將化蝶的蛾,卻被那層名喚‘保護’的繭層緊緊束縛,她想要自由,卻始終飛不出去。因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那層柔軟的繭絲,以寵愛之名,早已將她麻痹,令她永遠的被包裹其中!
顧慕城只覺得頭疼,胸口那裡始終堵着一口氣,他想要發泄,卻又無處可發。
面對顧寶兒的質問,他更是怒不可遏,他甚至想把這丫頭吊起來抽一頓,問問她究竟有沒有心!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丫頭平時看起來迷迷糊糊的一副傻樣兒,其實呢,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
“小叔,請您回答我!”顧寶兒的聲音還在傳來,也許是事關自己的親生父母,這丫頭難得有勇氣和他對着幹!
顧慕城壓抑着滿腔怒火,目光漆黑的看着她,幾乎是咬牙切齒:“顧寶兒,你究竟想怎樣!”
對,她究竟想怎樣?
是想讓他幫她找回親生父母嗎?然後,帶着他對她所有的感情,頭也不回的離開?
真是可笑,他怎麼可能會答應?!
顧寶兒咬着脣瓣,委屈卻又倔強的看着他。
她不傻,早看出來小叔已經動怒了,她也知道此時在老虎頭上拔毛,簡直是自尋死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了,天知道當她看到張秀玉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裡有多激動,她以爲自己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哪怕……哪怕最後親耳聽她說,她只有一個女兒,卻不是她!
“小叔,算我求你,幫我找回我的爸爸媽媽吧……”她嚅囁着,低低的說出這句話,似是懇求,似是呢喃。
顧慕城一怔,隨即,那壓抑的怒火‘噌’的一下便全冒出來了。
他幾乎是動作粗魯的拽着女孩兒鑽入車內,甚至是吼着讓司機開車,那副駭人的暴戾模樣,猶如天降雷火,看得人心驚膽戰!
顧寶兒更是被嚇得不輕,整個身子縮在角落裡,滿臉恐懼的看着他。
顧慕城側過頭,幾乎用着殺人的目光看着她。
顧寶兒被他看得頭皮陣陣發麻,她想要後退,奈何,身後已是退無可退!
就在這時,男人卻又忽然勾了脣,本就冷峻無雙的容顏,此刻竟有着令人驚豔的糜麗。
“你想讓我幫你找回親生父母?”他開了口,聲音毫無波瀾。
顧寶兒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直覺在告訴她,小叔並不希望她答‘是’!
可是,她的內心卻在告訴她,機不可失!
最終,女孩兒選擇了點頭,因爲在如此令她窒息的目光下,她根本不敢說話!
‘嗤’的一聲,顧慕城嗤笑,居高臨下的看着誠惶誠恐的女孩兒,他只是覺得可笑,真是可笑極了!
“寶寶,你怕我嗎?”他問出第二個問題。
顧寶兒聞言,不由得抿脣,怯生生的看着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這下,顧慕城徹底笑出聲,他冷笑連連,出手扣住女孩的下巴,將俊顏湊近,目光卻冰涼。
“從小我就疼着你,寵着你,到了如今,我捧在手心裡的人,卻怕我?”
他似是自嘲,由始至終都毫無表情。
“不是的,不是的……”看到男人失望的表情,顧寶兒如若被針蟄一般,忽然就撲過來抱住顧慕城,她嘴裡連連就道:“小叔,小叔,我錯了,我錯了……”
她一直說着我錯了,可顧慕城卻始終毫無反應,他動手將人從身上扒了下來,只是涼薄道:“我會幫你找到父母。”
“真的?”顧寶兒聞言,倏地擡頭,滿是驚喜的看着他。
男人垂眸,冷酷的望着她:“顧寶兒,你要記住一點,既然你姓顧,那你就只能呆在顧家!”
顧寶兒愣住,傻傻的張着嘴,有些反應不過來。
顧慕城撇過視線,不再看她,只是衝着司機吩咐道:“去大院。”
一路上,男人都不曾再說話,顧寶兒坐在一邊,好幾次都想出聲,可看着他那一副冷酷的模樣,最終只能閉嘴,默默地低頭坐着。
轎車行至大院門口,顧慕城喊了停車,隨後示意顧寶兒自己走進去。
顧寶兒不敢反對,乖乖的開門下車,只是在關門的時候,她又忍不住的低下腰,看向車內的男人,問道:“小叔,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顧慕城轉頭睨了她一眼,聲音不輕不淡:“這幾天你就住在爺爺家。”
至此,沒了下文。
“噢……”顧寶兒也不敢再多問,道了聲‘再見’,關了車門。
對於顧寶兒的忽然入住,老爺子顯得相當高興,直說顧慕城總算是有良心了,終於捨得讓寶貝孫女來多陪陪他!
對於老爺子的這個想法,顧寶兒相當的無奈,但她也不想解釋太多,安心的就在大院裡住了下來。
很快,日子轉眼就到了四月,顧寶兒已經半個多月沒有見到顧慕城,而距離高考的日子也還剩下一個多月。
顧寶兒變得忙碌起來,爲了面對高考,她幾乎整天都呆在書海里,與習題作鬥爭,和詩詞共奮鬥!
這天,在吃晚飯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老爺子提及顧慕城。
“依我看吶,你小叔的訂婚,怕是沒譜咯!”
聞言,顧寶兒猛地擡起腦袋,驚詫萬分的看着老爺子:“什、什麼訂婚?”
這話一問完,顧寶兒又忽然反應過來。
對呀,算一算日子,小叔和艾然的訂婚宴,應該是在上個月末!
想到這裡,顧寶兒的心情又變得奇差,猶記得當初,爲了讓小叔不要和艾然訂婚,她可謂是費盡心思,可如今……
暗暗自嘲一笑,顧寶兒低下頭,默默地喝了一口湯,耳邊卻聽老爺子道:“那混小子的脾氣真是太欠抽了,也不知是跟着誰學的!別人艾家都把請帖發出去了,他來句不訂婚了!哎呀,人家艾然可是好端端的大姑娘一個,你說說,這讓艾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啊?”顧寶兒張嘴,驚訝的看着老爺子:“小叔沒有訂婚?”
“哼!”一提到這事兒,老爺子就來氣,他重重的把碗撂下,又道:“人家艾然還去求過他,那個小王八羔子連面都不露一下,這軸脾氣,真是跟老子當年一模一樣!”
“撲哧……”顧寶兒笑了出來,眉眼彎彎。
老爺子也驚覺自己口誤,連忙又看向顧寶兒,揮揮手:“哎哎,寶丫頭,你可別跟爺爺學,這些個渾脾氣,女孩子可不能有!”
“嗯!”顧寶兒聞言,重重的點了點腦袋。
晚飯過後,顧寶兒發現自己來了親戚。
顧家上下,除了顧寶兒以外,根本就沒有女性,無論是管家還是警衛員,甚至是廚子,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聽說,自從顧老太太去世以後,顧家便不曾有過女傭人。
顧寶兒的臉皮子太薄,她又不好意思去問別人,只好暫時先用衛生紙墊着,上樓拿了錢,打算自己出去買衛生巾。
順着綠蔭小道往前走,身邊時不時的會開過一輛綠色的軍用悍馬,纖瘦的身影,從遠處望來,就像是一朵飄零的白色蒲公英,似乎只需要一陣風,便能隨時把她吹走。
‘吱’的一聲,一輛悍馬停至女孩兒身邊。
駕駛座車窗搖下,一張陌生的黝黑臉龐露了出來。
“喂,小姑娘,需要我帶你出去嗎?”對方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軍裝,長相普普通通,微笑的時候,會露出一口的整齊潔白的牙齒。
顧寶兒有些猶豫,畢竟,從小的家教告訴她,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那名小夥子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有些羞澀的撓了撓後腦勺,吶吶道:“那個,你別害怕,我是解放軍,不會害人的!”
顧寶兒歪頭看着她,眼睛亮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要出去?”小夥子又很快問道。
顧寶兒點點頭,道:“我想出去買點東西。”
“噢,這樣啊……”小夥子聞言,又指了指前邊道:“這裡離大門口很遠的,按照你的速度,起碼還得走上十多分鐘呢。再說了,你要買什麼東西?這一片打車也不方便,咦,你家人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出來?”
“額……”顧寶兒愣了一下,頓時又窘迫起來。
她出門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平時進出入都是坐車,花費時間也就幾分鐘的事兒。
所以,她還以爲走路的話,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因此也沒有通知別人。
可如今看這情勢……
顧寶兒墊腳望了望前方,又皺巴巴的看向年輕小夥,道:“那還是麻煩您稍我出去吧,好像是挺遠的。”
“不是好像,是真的挺遠的!”小夥子憨憨一笑,斜身爲顧寶兒打開了副駕座車門。
“謝謝!”顧寶兒道了謝,坐上了副駕駛座,並且還不忘繫上安全帶。
小夥子見了,嘿嘿一笑,臉上有絲不自然的羞赧,只聽他又道:“你要去哪裡啊?看看順不順路,我直接開過去。”
顧寶兒聞言,想了想,又道:“就是……嗯,超市!”
“超市啊……”小夥子稍稍想了一下,又道:“沒問題!”
悍馬很快啓程,出了大院以後,卻又緩緩地停到了馬路邊,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小夥子轉過頭,笑眯眯的看着女孩兒道:“我是來接我們團長的,他人特好,待會兒我跟他說說,先送你去超市,反正也耽誤不了幾分鐘。”
“噢,好……”顧寶兒點點頭,末了,又覺得不對勁,她擡頭看向小夥,問道:“你們團長是……”
“哎,來了!”小夥子忽然坐直了身子,又趕緊下了車。
顧寶兒側頭望去,正好看見傅忻走來。
“首長好!”小夥敬了軍禮,又恭敬的拉開後座車門。
傅忻點頭示意,彎腰鑽入車內時,意外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
“寶兒!”他微愣片刻。
“傅哥哥!”顧寶兒大大方方的喚了聲兒,抿着小脣笑了起來。
此時,年輕小夥已經坐回了駕駛座上,看到傅忻和顧寶兒之間似乎認識,他又不禁笑道:“喲,原來你認識團長呀!”
“他是我哥哥!”顧寶兒特別自豪的答了句。
傅忻只是縱容的一笑,倒是什麼也沒說。
小夥子很驚訝:“哎呀,原來你是團長的親戚!”
聽到‘親戚’這兩個字眼,顧寶兒又想起重要事情,趕緊道:“快點送我去超市!”
“成勒!”年輕小夥一笑,發動汽車上路。
到了超市以後,很意外的,傅忻並沒有直接離開,反而是下了車,優哉遊哉的進了超市,似是打算陪着女孩兒一起買東西。
顧寶兒那叫一個糾結啊,時不時的扭頭去看身邊的俊逸男人,覺得實在是很彆扭,左右權衡之下,最後又忍不住努嘴道:“傅哥哥,你不是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嗎?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能搞定的!”
傅忻聞言,斜睨了她一眼,沒搭話,依舊是負手跟在她身邊。
這下,顧寶兒有些熬不住了,伸手扯住男人的衣袖。
傅忻頓了腳,垂眸望着她。
男人一米七八的身高,在纖瘦的顧寶兒面前,顯得非常的高大挺拔。
顧寶兒仰頭望着他,清秀的眉目之間,有些嗔怒:“你幹嘛老跟着我!”
“誰說我是跟着你了?”傅忻反問,笑得和煦:“我也有想買的東西。”
如此,顧寶兒無話可說,只得認命的在前邊走着。
走了沒幾步,她又扭頭去看傅忻。
果然,傅忻還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她後面。
顧寶兒皺皺眉,心裡堵着一口氣,索性直接走到了賣衛生巾的貨架前,快速的掃了一圈,拿了兩袋衛生巾就開始往回走。
女孩兒的一舉一動,自然盡數落進了傅忻眼中。
看到她的舉動,男人先是微微一愣,當即也明白了顧寶兒爲什麼要一直趕他走了!
無奈的搖搖頭,他又繼續跟在女孩兒的身後。
站在收銀臺前結賬的時候,顧寶兒還衝着他直哼哼:“你不是要買東西嗎?你的東西呢?”
傅忻聞言,瞥了她一眼,隨手從貨架上取了一根棒棒糖。
顧寶兒算是徹底無語了,提着塑料袋蹭蹭蹭的往前走。
傅忻結賬以後,提步追上顧寶兒,將手裡的糖塞到她的手裡。
“幹嘛?”顧寶兒沒好氣的瞪着他。
傅忻本就長相妖孽,此刻只見他勾脣一笑,周邊即刻傳來了低呼聲。
嚯,簡直就是個穿着軍裝的妖孽!
“小丫頭置什麼氣?”他好笑的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毛茸茸的,觸感極好,於是,他又忍不住多揉了幾下。
顧寶兒趕緊甩腦袋,氣呼呼的瞪着他:“不準摸我的頭!”
“好。”傅忻沒什麼脾氣的收回手。
這種感覺,就像是拳頭打在了軟棉花上。
顧寶兒的心裡更糾結了,衝着他大大的哼了一聲,繼續跨步往前走。
這一次,傅忻倒是沒再跟着她了。
於是乎,不到半分鐘,顧寶兒又重新倒回他跟前。
“傅哥哥……”她吶吶的看着他,陽光下,小臉兒潔白精緻。
傅忻彎下腰,近距離的看着顧寶兒,他能看見這丫頭臉上的細細絨毛,確認她不曾化妝!
“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她有些侷促,目光閃爍不定。
傅忻看着她,又微微點頭,道:“你先說說看。”
顧寶兒彎了脣,臉龐梨渦忽現:“這個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很簡單的!”
傅忻不上當,只是道:“你先說說看。”
顧寶兒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不由得道:“我想考北影!”
“嗯?”傅忻聞言,不禁皺眉,又道:“想讓我幫你走後門?”
“不是不是。”顧寶兒連連罷手,道:“我想考表演系,但是需要藝考,我想找個舞蹈老師,希望您能幫我忙。”
傅忻很詫異:“怎麼,你爺爺不願意給你找老師?”
顧寶兒搖頭,道:“爺爺給我找的那幾個老師,都、都太出名了,我有壓力,我想找個普通點的老師教我。”
傅忻點頭,看着女孩兒道:“你小叔同意你考表演系?”
顧寶兒愕然:“你怎麼……”
“上次我帶你出去的時候,你小叔曾經打電話給我。”傅忻看着她,笑道:“怎麼說呢?他的語氣不大好,不過,我也聽得出來,他很關心你!”
顧寶兒回憶了一下,上次和傅忻出去的時候,她是記得他曾接到過兩通電話。
她知道其中一通是爺爺打來的,而另外一通,居然是小叔!
思及這裡,顧寶兒又回過神,急忙看向男人道:“小叔他、他有沒有”
“沒有。”似乎是知道顧寶兒要說什麼,傅忻徑直開了口,乘此機會,他又揉了揉女孩兒的小腦袋,邊道:“行了,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正好我也認識一個舞蹈老師,我去給她說說,看她願不願意收個小學生做徒弟!”
“我不是小學生!”顧寶兒揪起眉頭,不忘囑咐道:“千萬不要說出我的背景。”
“你能有什麼背景,小丫頭一個。”傅忻笑,伸手點了點女孩兒的額頭。
“嘿嘿嘿……”顧寶兒不害臊的笑。
正巧,她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顧寶兒連忙接聽,說了沒幾句,她臉上的笑意已經散了不少。
傅忻見了,皺眉道:“怎麼了?”
“沒……”顧寶兒搖搖腦袋,一邊急忙往外走,一邊又道:“家裡打來的電話,讓我趕緊回去,我先走了。”
“……好!”傅傅忻也沒挽留,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兒走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很快離去。
車內,顧寶兒緊張得連雙手都揪在了一起。
電話是家裡的管家打來的,說是顧慕城來了,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