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離開一會兒之後,安長埔忽然站起身來,示意秦若男和自己一起到外面去。
“咱們倆出去看看,現在宋成樑一死,紀路是這裡的王牌,我怕那個主管請不動他。”他對秦若男解釋說。
秦若男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到大廳裡去,方纔和他們對話的主管雖然職務是主管,講話的時候卻分明不是一個有領導氣場的人,反而是紀路,之前匆匆忙忙打了個照面,給人的感覺倒是高傲冷漠,如果他們不去看看,搞不好那個主管還真說服不了紀路。
他們走出諮詢室到大廳裡面,打量了一圈,果然看到主管和紀路在窗邊的一個大理石柱旁邊說着話,主管的臉上掛着爲難的表情,而紀路則是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兩隻手插在褲兜裡,臉歪向一旁。
安長埔見狀,徑直走過去,對紀路點頭笑笑,伸出手:“紀先生吧?剛纔咱們見過,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們是公安局的,來這裡瞭解一下宋成梁平常在這兒的工作情況,需要和他生前的領導、同事談談,希望你騰出幾分鐘時間,咱們可以長話短說,不會影響到你的正常工作。”
他的話說的禮貌客氣,但是實際上卻並沒有把選擇的空間留給紀路,加上一旁纖體中心主管也對此表示了默許,紀路似乎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因此縱然一臉不高興,也只能點頭答應。
“就坐這兒問吧,問完了你們走也方便。”紀路順手一指旁邊的幾隻小沙發,好像是在替安長埔和秦若男考慮,話說出來卻好像是在下逐客令一樣。
“沒問題!”安長埔好像根本沒有察覺紀路擺出來的臉色一樣,這反而讓紀路沒有辦法繼續借題發揮的擺臉色。
主管見他們這麼說,立刻如釋重負的先行離開,餘下的三個人便到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紀路坐下之後翹起二郎腿,兩條粗壯的手臂抱着懷,半側着身子坐在沙發上,一副不願意正面對着兩位不受歡迎的人的架勢。
秦若男此刻有些理解了小蔡之前對紀路的描述,僅僅是外形不錯,言談舉止卻透露着狂妄自大,的確不大討人喜歡。
“紀先生,你和宋成樑共事的時間應該也不短了吧?能不能對我們說說,你對他的印象是怎麼樣的?”秦若男問。
“我對他沒什麼印象。”紀路看也不看秦若男,面無表情的回答。
“怎麼可能。你們在同一家纖體中心共事了那麼久……”
不等秦若男說完,紀路就皺起眉頭,很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怎麼就不可能?!你是公安局的。那是不是代表公安局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你就都認識,都熟悉,都瞭解?!”
說完,他似乎爲自己的咄咄逼人而感到十分得意,情不自禁的輕笑出來。
“你說的沒錯。我不可能認識公安局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但是如果有人來找我瞭解哪個人的情況,至少我不會那麼草率的作出判斷,而是先認真的想一想,尤其還是在人命關天的前提下。”秦若男聞言板起面孔,雖然和安長埔搭檔做事以來。她一直在向他學習,努力剋制自己的脾氣,不讓自己的做派太過剛硬。但並不代表她是個軟性子。
誰知紀路根本不吃這一套,撇撇嘴:“你是你,我是我,你會怎麼樣不代表我也非得一樣。而且你也別拿什麼人命關天不人命關天這種話來壓我,你是警察。演正義使者還不夠,你還想連道德楷模也一起都演了啊?!”
安長埔聽紀路說起話來火藥味那麼重。眉頭皺了起來,想要開口敲打敲打他,雖說自己平日裡算得上是好脾氣,也習慣於比較溫和的方式解決問題,可是遇到這種過分囂張的人,也會忍不住有些肝火上竄。
誰知,秦若男卻沒有像安長埔意料中那樣勃然大怒或者臉色難看,她只是冷冷的一笑,對紀路說:“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不過是個在女人堆裡混飯吃的傢伙,或許別的女人願意寵着你,看你的臉色,聽你這種冷言冷語,但是很抱歉,我不吃你這一套,你在這裡虛張聲勢也不會讓人覺得你多有男性魅力。不願意合作沒關係,很多事情不是非要從當事人口中直接問出來才能知道的,周圍有的是眼睛,有的是嘴巴,想要了解什麼事情,途徑太多了。”
說完,她衝安長埔一招手:“走吧,咱們別在這裡耽誤人家的時間了。”
安長埔點點頭,準備起身,但是動作比起平時緩慢了很多,因爲他發現,秦若男這一番不大順耳的話說出來之後,紀路並沒有當場不悅的甩袖而去,而是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就在安長埔起身的動作做到一半的時候,紀路忽然開了口,雖然語氣不善,臉色也很難看,說出來的話卻已經發生了改變。
“你們急什麼?!你們當警察的出來查案子,我接受調查的人都沒不耐煩的走了,你們比我還沒耐心這說得過去麼?!”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眼睛盯着已經站起來作勢要走的秦若男,雖然語氣很兇,表情看上去卻似乎有些擔心。
“行,那你說吧!”秦若男看了看他,繃着臉一屁股坐回沙發上。
“你們不問,我怎麼知道該說什麼?”
“喲?瞧這意思,你還有不該說的?”安長埔也重新坐回去,臉上笑着,語氣裡卻帶着弄弄不悅的反問。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紀路臉色更陰沉了幾分,“別浪費時間了,我也沒那麼多閒工夫和你們耗。”
“還是之前的那個問題,你要麼回答,要麼我們不耽誤你工作,現在就去找別人。”秦若男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對紀路說。
這一回,紀路沒敢再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沒有要求秦若男重複之前的問題:“我對他沒什麼印象,基本上根本就不熟悉,頂多算是認識而已。”
“平時相處的怎麼樣?”
“我和他沒有什麼相處,你們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只是在這裡兼職而已!我是這裡的全職正式員工!你們自己想,一個全職正式的,和一個兼職臨時的,能有多少交集!”
嘴上說着沒有什麼印象,完全不熟悉,可是紀路的措辭卻帶着明顯的鄙夷和歧視,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宋成樑和你在工作上有沒有什麼競爭關係?比如說你們面對的顧客羣體是固定的,在人氣上面有影響麼?”安長埔問。
“你們什麼意思?誰跟你們嚼舌頭來着吧?”紀路敏感的問,順便替自己開脫道,“你去飯店吃飯的時候會每次都吃同一個菜麼?!天上那麼多雲彩,你知道那一片雲彩下面下雨啊?!顧客多少這種事情哪有準兒,今兒個你高,明兒可能就是我高!這能說明什麼問題?說明誰好誰壞?別逗了!”
“紀路!有人找!”說巧不巧,就在紀路的耐心越來越少的時候,有個人在大廳另一端叫他,“有回頭客找你續套餐!你過來一下!”
紀路的臉上立刻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挑釁的看看安長埔,又看看秦若男,懶洋洋的站起來,一揚下巴:“我有事,先去忙着,你們問的也差不多了吧!”
說完,根本不等回答,擡腿就走。
“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刺蝟!”安長埔瞪着紀路離開的背影,對秦若男說。
秦若男輕蔑的笑了笑:“他啊,典型是被女人慣壞了的那種男人,以爲自己那種傲慢無禮就等於是魅力所在,以爲所有人都會吃那一套,甘願看他的臉色。這種人,多受幾次挫折就知道改好了。”
“你還挺內行的。”安長埔聽完她的話,也樂了。
“我對於怎麼激怒男人好像一直都很在行,但是怎麼討男人的喜歡……我從來都是門外漢。”秦若男的語氣是輕快的,裡面摻雜着無奈。
“瞧你說的,哪有那麼誇張!”安長埔看看時間,問,“那咱們走吧?今天估計也就只能到這裡結束了。”
“稍等一下,你去把電話號碼留給前臺的那兩個姑娘吧,這樣她們如果有什麼想要補充的事情,可以私底下聯繫我們。”秦若男朝前臺方向努了努嘴吧。
“爲什麼是我去留電話?”
秦若男原本還緊繃着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她有些狡黠的對安長埔眨了眨眼,說:“田蜜教我的,說只要對方是年輕姑娘,讓你出馬是最事半功倍的辦法!”
安長埔有些無奈的乾瞪眼,又沒轍,一邊唸叨着田蜜教給秦若男這種壞主意,回頭非要找她算賬不可,一邊朝前臺那邊走過去,給小蔡和另外一名女職員留電話號碼。
秦若男遠遠的看着安長埔同兩個姑娘說了幾句話,兩個姑娘滿臉笑容的對他說着什麼,態度十分熱情,她忽然想起紀路的客戶資料裡陶音音的會員檔案表,扭頭看看一旁鏡子裡自己的側影,幽幽的嘆了口氣,心頭隱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