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中傳出一首溫柔中充滿着甜膩的情歌,一名嗓音不太熟悉的男歌手和另外一名女歌手正在對唱着曖昧朦朧的情愫,安長埔聽了秦若男的話,只是看了看她,什麼也沒說,車子裡就只剩下音樂聲。
車裡的空調並沒有開到很高的溫度,但是把車子停在安長埔家樓下的時候,秦若男動了動身子,發覺自己出了很多的汗,襯衫的後衣襟幾乎要被汗水粘在後背上。
剛纔如果不是正在開車,她幾乎想要擡手去打自己的嘴,或許嘴是無辜的,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是自己的腦袋,爲什麼那麼不假思索的就把心裡話說出來。
試想一下,就算是同班同學,時隔七八年的時間,誰會對一個普通的舊日同窗曾經傷到過腳踝的事情記得那麼清楚,甚至連是因爲什麼而傷到的都記憶猶新?
就算有超強記憶裡這樣的天賦異稟,秦若男對於其他人,也只能依稀記得在那次測試中,還有一個男生不小心手臂輕微骨折,可是姓甚名誰早已經記不清楚。
只有關心和關注,纔會讓人對任何一點無足輕重的小事都銘記在心,念念不忘。
只是記着也就罷了,偏偏今天一不小心說了出來,安長埔會不會也覺得自己對他的關注太過異常?如果被他察覺了,自己以後還能像現在這樣故作坦然的面對他,與他相處麼?
秦若男越想越覺得心虛,恨不得立刻跳下車,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其實,想一想我真覺得挺慚愧的,”半晌沒有出聲的安長埔,忽然又開了口,他看着秦若男。臉上的表情滿是內疚,“你說,咱們倆同窗一場,你連我大二的時候傷過腳踝落下了老毛病都記得,我剛纔想了一路,結果發現我對你以前的事情一點也不瞭解,什麼也回憶不起來。”
秦若男咧嘴笑了笑,笑容有點勉強,當一個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親口對自己說,他對自己毫無印象。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把冰劍慢慢的刺進胸口,又冷,又疼。冷的想要發抖,卻又因爲那種冰冷感麻木了痛楚。
“記性有好有差,這是天生的,你比不上我。”秦若男試圖讓自己以開玩笑的方式結束這個話題,又生怕自己說出來的話就像自己現在的心一樣冰涼。
“你別小看我。我記性也不差,不信你等着瞧,我從現在開始對你加深瞭解認識,沒準兒哪天就成後起之秀了!”安長埔半真半假的說。
“你有那閒工夫,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正確的人身上吧,比如多去了解了解陶音音。”
安長埔淡淡的笑了笑。沒有搭腔。
“要不要我扶你上樓?”秦若男問。
“不用,有電梯,車你開回去吧。這附近出租車不好找,公交車也沒有順路的。”安長埔盤算了一下,對秦若男說。
“行,那我明天早上開車過來接你!”秦若男也沒有拒絕,一則是安長埔的腳踝的恢復速度不能確定。明天早上確實需要有人來接他,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經過了今晚的這一連串的小插曲,她現在急需遠離安長埔,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調整一下情緒。
安長埔小心翼翼的下了車,臨關上車門之前又舉起裝藥的塑料袋,對秦若男笑眯眯的道了謝,然後才關上門,揮揮手,目送秦若男開車離開之後自己才慢騰騰的走回家去。
開車回家的路上,秦若男的神經依舊繃得緊緊的,雖然已經離開了安長埔的視線,可是坐在他的車子裡,就好像那個人仍舊在自己的身旁一樣,讓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一再浮現出安長埔那探究的目光,然後就又是一陣心悸。
秦若男把車子停在路邊,把頭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調整着呼吸,希望心緒能夠平穩下來。
眼下的狀況與自己最初的預期和之後的想法都越發背道而馳了,秦若男煩躁的想,起初再見到安長埔,心中爲自己竟然時隔這麼久還對他餘情未了而感到惱火,想要逼自己遠離他,到後來和睦的相處讓她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苗,不再排斥和牴觸與安長埔的相處,打算順其自然,也算是再給自己內心的不甘一個機會。
可是再後來,漂亮時尚的陶音音的出現明明讓她打定主意趁着沒有再一次傷自尊就及時收拾好自己的情愫,老老實實的縮在朋友或者說同事的位置上,免得到最後落得個自取其辱的悲慘下場。
打定主意之後,她一直很注意保持和安長埔之間的交往熱度,生怕兩個人的關係顯得太過親密,並且她自認爲做的還不錯,但就在剛纔,自己差一點露出的馬腳和兩個人對話中那似有似無的曖昧氛圍,讓她有些慌了。
假如說怕暴露了自己的感情只是爲了不影響安長埔和陶音音的關係,那未免有些太假,這一方面的考量不是沒有,但只是一部分,秦若男想到更多的其實是自保。
雖然是一副永不服輸的好強性格,可在感情方面,她始終是自卑的,懦弱的,缺乏勇氣更缺乏療傷的能力,脆弱的自尊經不起傷害,所以才寧願遮遮掩掩,也不敢有所表露。
從明天開始對安長埔表現的生疏一些?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太過於欲蓋彌彰?
或者爲了表現出自己對安長埔的關心只不過是同事間的情誼,明天替重案組裡其他人買早餐?這樣是不是又顯得十分刻意呢?
秦若男有些煩躁的扒扒從前額垂下來,有些微微遮住眼睛的頭髮,她的目光落在後視鏡上,鏡子裡的自己梳着一頭半長不短,明顯打理不善的頭髮。
難怪崔立冬會沒頭沒腦的說自己頭髮長了,打從去那家理髮店剪頭髮以來,自己一直都是清爽的短髮,從來沒有蓄過長髮,偏偏就因爲安長埔那隨意的一句話,自己竟然就動了留長髮的念頭。
秦若男搖搖頭,一臉苦笑,在心裡默默的想,自己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妞兒!
這一晃頭,一個身影一下子跳進了她的視線,好像是陶音音。秦若男連忙坐直身子扭頭朝車窗外面看,果真沒有看錯,從一旁人行路上走過的人,的確就是陶音音!
安長埔的家距離秦若男住的地方有些南轅北轍,中間的必經之路還算是c市比較繁華熱鬧的地段,秦若男方纔心裡煩亂,怕自己一個勁兒開小差會影響駕駛安全,所以在車流比較密集的街邊隨便找了個位置停下來,附近是一些小店鋪和一家電影院。
人行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如果不是陶音音身上那件顏色粉嫩的羽絨服,秦若男也未必能夠從來往的行人當中一眼就掃到她,而陶音音並沒有發現安長埔的車停在路邊,她一手端着一個裝熱飲的紙杯,一臉喜氣洋洋的朝電影院方向走去。
秦若男的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忽略不久之前這姑娘剛剛在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把藥放在安長埔的桌上,還大言不慚的把功勞據爲己有不談,既然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腳踝受了傷,好歹也應該關心一下,過問一下,心裡有些牽掛吧,怎麼才過了這麼一會兒,就興高采烈的在街上買飲料?
她忍不住把目光鎖定在陶音音的身上,看着她端着兩杯熱飲走向電影院方向,電影院門口有不少人在出出入入,加上天色已經全黑,路燈的照明程度讓秦若男有些看不清楚,她只能看到陶音音走到電影院門口,停下腳步,一個背對着自己方向的男人扭頭看了陶音音一眼,陶音音立刻把其中一杯熱飲遞過去,男人接過來,兩個人並肩走進了電影院。
陶音音和一個男人一起去看電影?秦若男心裡大爲驚訝,隨即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斥責自己的思想未免有些下作,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男人和女人之間也可以是單純的朋友,也可以作爲朋友一通看電影吃飯逛街,沒有什麼大不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努力想看清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卻沒有辦法看真切,只能從方纔兩個人的舉止和陶音音的側臉依稀看出那個男人的態度略顯倨傲,而陶音音姿態動作則讓她看起來是兩個人當中比較殷勤熱切的那一個。
算了,別胡思亂想了!自己的爛攤子都還沒有收拾好呢!秦若男強迫自己收回心思,如果不控制住自己,她會忍不住想要下車,偷偷跟進去,或者乾脆就在路邊盯梢,看看和陶音音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誰。
原來遇到與自己喜歡的人有關係的事,即便是像她這麼缺乏八卦熱情的人,也會好像被狗仔隊附體一樣!
走吧,別在這裡胡思亂想的耽誤工夫了!秦若男扭動車鑰匙,發動機發出轟鳴和震動,可是她的手在檔杆兒上停頓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掛上了倒檔,把車沿着路邊慢慢的倒開回去,停在距離電影院門口更近的位置上,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