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男?怎麼了?有急事?”安長埔聽出秦若男的聲音裡透着焦急,似乎也有些納悶兒,並且本能的把事情聯想到了他們正在處理的案子上頭,“是不是關於宋成樑身邊的同居人有了發現?你現在在哪裡?要不要我這就趕過去?”
他這個在自然不過的推測讓秦若男不僅有些尷尬,連忙說:“不是,不是公事,是私事,但是很急。”
“哦……”安長埔在電話裡應了一聲,好像有些遲疑,久久的沒有吭聲。
“就這麼定了,你現在是在車裡麼?”秦若男聽到安長埔那邊的電話裡隱約傳來發動機的聲音,猜到他應該是在開車,“那就這樣,你如果還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着急,我現在就去你家那邊等你!就這麼定了!”
說完,她迫不及待的掛斷電話,立刻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安長埔家的住址,司機一腳油門,車飛快的朝目的地駛去。
如果是換做平常,秦若男是絕對不會捨得那麼奢侈的乘出租車的,可是今天她豁出去了,她害怕如果自己坐上公交車,在路途的耽擱過程中,勇氣會慢慢的消退,最後又打起退堂鼓來。
這一次絕對不可以再縮回去了!秦若男把那張羅列了五六個男人姓名、信息的名單攥在手心裡,一想到上面的那些名字,她就覺得更加怒火中燒,把心一橫,不讓自己有任何退縮的念頭。
出租車一路開到安長埔家沒花太多時間,秦若男下了車,去按了安長埔家的門鈴,沒有人應門,看樣子人還在路上沒有到,她沒有再打電話過去。想要把僅存的勇氣留到最後,用來把真相告訴給安長埔這個當事人知道。
安長埔家樓下很黑,除了樓上居民家中透出來的燈光之外,幾乎沒有什麼照明,秦若男兩隻手插在口袋裡還是止不住的微微顫抖着,倒不是真的因爲冷,而是因爲她隨時都可能要面對的——當着安長埔的面,向他說出陶音音的秘密。
時間好像被這寒冷的冬季凍住了一樣,變得十分漫長,秦若男幾次差一點想要趁着安長埔還沒有來的時候偷偷離開。手心裡的紙條卻又好像是一枚定身的符咒一樣,把她牢牢的釘在原地,一步也走不開。
終於。兩道明亮的車光朝這邊靠近過來,秦若男直覺的認爲,一定是安長埔回來了,她把手攥的更緊,牙關緊咬。如果不這樣,她可牙齒幾乎要不停的打顫,咬掉自己的舌頭。
車燈越來越近,汽車輪胎碾壓着地面冰雪的聲音敲得秦若男鼓膜都快要爆裂了,她好像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緊張過,兩隻眼睛被光線照的睜不開。也還是努力的望着那輛開過來的車。
車燈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秦若男以爲車子會減速停在路邊的時候。那輛車卻順着路的拐彎開了過去,車燈的光線漸漸遠去,只給秦若男留下一臉錯愕又失落的表情。
“若男!”
忽然,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呼,秦若男被嚇了一跳。那個聲音她是絕對不會聽錯的。
轉過身,安長埔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三米的位置站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看上去神情輕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一定是方纔太注意那輛開過去的汽車,以至於連他走到身後都沒有發現。
“你從哪回來的?”秦若男試探着問,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爲了不讓安長埔發現自己是因爲緊張才連聲帶都發顫,她故意好像覺得很冷一樣的跺跺雙腳。
“哦,我去了一趟陶音音家,和她還有她父母談了談我和陶音音之間的事情。”安長埔隨口回答,看到秦若男不住的跺着腳,連忙示意她跟自己來,“讓你久等了吧?是不是冷了?上來坐,我給你泡杯熱茶喝,順便你也把這麼急着來找我的事情和我說說。”
秦若男後悔了,她是真的後悔了,打從看到安長埔一臉輕鬆愉快的表情時,她就後悔了。
他會不會今天晚上是去向陶音音的父母商量兩個人的婚事?不對,他和陶音音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而且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多,應該不止於這麼快就發展到那一步吧?
可是他們兩個不一樣啊,他們是經由雙方父母撮合的,兩家既然是故交,進度比尋常的情侶快一些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是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是剛剛喜滋滋的去和未來的岳父母商量完兩個人結婚或者訂婚的事情,自己現在跑來告訴他一個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那可真是一下子把安長埔從天堂推進了地獄了!
早知如此,不如早點開口把自己發現的事情和盤托出,長痛不如短痛,再或者,就乾脆一直保持緘默,一個字也不透露!
偏偏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內心裡是怎樣的掙扎、後悔,秦若男到了此時此刻,都只有乖乖的跟着安長埔上樓去的份了。
安長埔一個人住,雖然他的父母也在c市本地,但是因爲兒子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加上特殊的工作性質和不規律的作息,所以並沒有和他住在一起。安長埔把秦若男帶到家門口,打開門鎖,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對她說:“平時我很少帶朋友到家裡來,所以亂七八糟的也沒怎麼收拾,你可別嫌棄。”
秦若男現在哪有心思去關心安長埔家的整潔度問題,不過她還是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對他點了點頭。
進了屋秦若男才發現,其實安長埔有些誇大其實了,或許他的家算不上是非常整潔,不過作爲一個獨居男青年而言,已經遠遠超出了及格線水平。
房子不算大,差不多隻有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客廳裡沒有多少東西,牆上掛着一臺液晶電視,地板上橫七豎八的扔着幾隻大軟墊,客廳一角有一個小書櫃,除此之外,就只有牆上掛着的幾個相框而已。
“你先坐,我這裡沒有椅子,只有墊子,你湊合湊合!我去燒點熱水!”安長埔一邊對秦若男說,一邊隨手把脫下來的大衣仍在一個軟墊上,自己進了廚房。
秦若男默默的把他的大衣撿起來,連同她自己的一起掛到門邊的衣帽架上,然後走到牆邊,瀏覽着掛在牆上的照片,其實她並不是真的好奇那些照片,只是想給自己找點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免得一會兒說話的時候緊張的張不開嘴巴。
牆上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安長埔和他的朋友的合影,秦若男看到了他初到重案組時和田陽程峰等人的合影,那個時候的他看上去還沒有完全脫去學生的青澀氣質,而旁邊的那一張他維和期間和其他戰友在一起的合影,臉上多了許多太陽灼曬的痕跡,整個人都變得成熟起來。
在這些照片的最上面,掛着一張警校的大學畢業照,秦若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那裡,沒費一點時間就從照片上的一羣人裡準確的找到了安長埔的身影,看着照片中人,那熟悉的樣貌不禁有些勾起了她心底被壓抑已久的某種熟悉的悸動。
安長埔端着兩杯熱茶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秦若男一個人對着牆上的照片出神,他湊過去也看了看,忽然驚訝的說:“喲?這照片在牆上掛了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注意到,拍畢業照的時候,你居然是站在我前面的!”
秦若男苦笑着沒有說話,她怎麼好意思告訴這個男人,當初自己是好不容易纔能夠“恰好”站在他的身前,又有多少次拿着這張畢業照,故意遮住其他人,只留下他和自己,然後想象着這是一張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小合影。
安長埔把茶杯遞給她,彎腰把幾個軟墊堆在一起,示意秦若男坐下來,自己則率先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另外幾隻墊子上,喝兩口熱茶,伸展了一下四肢,一副放鬆而又愜意的樣子。
秦若男雖然也跟着坐了下來,卻沒有安長埔那樣的好心情,她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地板上,摸出鍾翰交給自己的紙條,緩緩的朝安長埔遞過去。
“我不知道你今天去陶音音家裡找她父母談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感情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但是我覺得作爲當事人,有些事情你不能一直矇在鼓裡,就算是真相有些難以接受,也總比被騙好。”她用因爲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的嗓音對安長埔說。
安長埔伸手接過來,攤開那張被秦若男攥在手心裡,被汗水浸透的已經潮溼不堪的紙條,默默的看着上面的內容。
秦若男盯着安長埔的臉,試圖從他的臉上讀出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情緒,可是安長埔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上面的內容,一言不發。
就在她快要按耐不住主動詢問的時候,安長埔把目光從那份名單上移開,看向秦若男,和秦若男的目光遇在一起。
忽然,他忽然哈哈的大笑起來。
秦若男的心非但沒有因爲他的笑聲得到放鬆,反而更加揪緊了。
他不會是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怒極反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