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埔所說的硬着頭皮,可一點都沒有誇張的成分,因爲接下來他和秦若男的工作進度就已經很好的證明了問詢工作開展下去的困難程度。
因爲事先對他們的目標任務進行了細緻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這個人不僅需要和宋成樑很熟悉,關係比較親密,更需要對崔立冬也同樣有所瞭解。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一個結論,是綜合了多方面的證據才謹慎得出的。
首先,根據刑技工作人員甚至技術開鎖的專業人士的仔細檢查,確定宋成樑家的防盜門不但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就連鎖芯也完全沒有被人動過手腳,也就是說,宋成樑遇害當晚回家之後,殺人兇手是拿着鑰匙打開了他家的大門,對他痛下殺手的。
根據趙法醫的屍檢結果,宋成樑遇害後胃中殘留着一些酒精成分,推斷出他在死前不久還有喝過酒,除非他醉的不省人事,否則若神智還算清醒,就算是微醺的人,恐怕也會對闖入自家的陌生人加以防範吧。
而殺人者使用的兇器,是一把全新的理髮剪刀,不僅如此,無論是左手開刃的剪刀類型,還是那把剪刀的款式品牌,都和崔立冬視若珍寶的拿一把一模一樣,在崔立冬的嫌疑逐漸被淡化之後,一連串的疑問就漸漸浮現出來——爲什麼要刻意模仿崔立冬的行爲特徵?這個真正的作案人又是怎麼知道崔立冬是左利手,並且還對剪子的款式品牌如此瞭解呢?這個作案人是否是因爲崔立冬的諸多不良案底,才故意把矛頭指向他的?
爲什麼故意把嫌疑引向崔立冬,除了最直接的逃避懲罰目的之外,其餘的原因就只能等到抓住真兇之後親自審問了。關於崔立冬左利手的問題,知道的人比較多,這個不足爲奇。而崔立冬的那把寶貝剪刀是什麼牌子什麼款式,就連他店裡的人都說起來含含糊糊的,答不準確。
這樣一來,就更證明,那個作案人曾經刻意接近過崔立冬,想要從他身上找到足以模仿栽贓的特徵。
那麼,如何接近崔立冬,近距離觀察他卻又不會引人懷疑呢?這個問題的答案秦若男和安長埔不需要說破,心裡都十分清楚。
綜合這麼多細節,那些走訪對象與宋成樑關係的親疏程度就成了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只不過,即便是與宋成樑相安無事的人,在聽說宋成樑已死之後都會恨不得盡力撇清。更別說那些關係匪淺,甚至鬧過矛盾糾紛的人了。
一整天下來,他們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閉門羹,到後來,甚至都覺得和後面的一些人相比。羅尹伊簡直就是一個謙恭有禮的纖纖淑女!
跑了大半天之後,下午兩三點鐘,安長埔和秦若男身心俱疲的回到公安局。
“喲?你們倆今天好難得啊!怎麼回來的那麼早?”田陽正好在辦公室裡沒有什麼事情,一看這兩個人灰頭土臉的回來了,還以爲他們提早結束了工作呢,“是有什麼進度了?說起來最近你們倆開夜車就比較多。能提早收工的時候一隻手的手指頭都用不完吶!”
“那正好,這回我們倆又幫你省了一根手指頭。”安長埔苦笑着搖搖頭,把大衣脫下來放在椅子上。到飲水機旁去接兩杯熱水,自己留一杯,遞給秦若男一杯,“我們倆是約了幾個不願意讓我們到學校或者工作單位去找人的宋成樑的熟人來咱們這裡,要不然你以爲我們倆有那麼好命麼?再在外面晃悠一會兒。腳趾頭都要被凍掉了!”
“嗬!瞧你說的這可憐巴巴的樣子!我說,人家若男一個女孩子都還沒叫苦呢。你怎麼先吭聲了?”田陽其實心裡很明白安長埔和秦若男最近爲了宋成樑的案子有多辛苦,越是這樣,他才越是用輕鬆調侃的態度,和他們開着玩笑,試圖沖淡他們的疲勞和精神壓力。
“我這是發揚風格,知道她抹不開面子,所以幫忙把她那份苦也一起叫出來!”安長埔和田陽一唱一和的開着玩笑,從包裡翻出一個麪包,皺了皺眉頭,站起身拿起衣服,把麪包往秦若男桌上一放,說,“剛纔急急忙忙的買錯了!這個我不愛吃!你幫我解決了吧,我重新買一個去!”
說完,一邊穿大衣一邊朝外走。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挑食了啊?”田陽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不等安長埔做出反應,已經表情一變,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就不再追問,衝秦若男笑笑,“你別等他了,趕緊吃吧,要不一會兒不光是水涼了,再拖一會兒午飯和晚飯就兩頓合一頓了!”
秦若男攥着麪包袋,輕輕的嘆了口氣,就算田陽方纔不脫口而出問那一句話,她心裡也很清楚,安長埔從來都不是一個在吃喝上面十分挑剔的人,他之所以搞出這個名堂,只不過是發現自己爲了省錢,不打算買東西吃午餐而已。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重案組辦公室的門,秦若男過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身穿黑色長款羊絨大衣的年輕姑娘,模樣挺漂亮,雖然是寒冬臘月,頭上卻只歪戴着一定毛茸茸的小帽,裝飾性遠大過保暖性,臉頰被冷風吹的有些發紅,卻依舊不掩妝容的精緻,修身的羊絨大衣包裹着苗條且凸凹有致的身材,看上去十分惹眼。
“你找誰?”秦若男迅速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來人。
姑娘也同樣打量了秦若男一番,問:“你是秦若男,秦警官?”
秦若男點點頭,默默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報家門。
“我叫湯苗,是你們打電話叫我過來的,”姑娘毫不拘謹的做了自我介紹,順便說,“你本人和你的名字還挺配套的,一眼就能認出來!”
秦若男抿了抿嘴,沒做迴應,不想去分析湯苗那句話到底是褒還是貶,她朝門邊讓開一步,伸手做了一個請湯苗進門的手勢,湯苗便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進來。
大冬天居然還能踩着細高的鞋跟穩穩的走路,秦若男跟在湯苗身後,偷眼瞥着她的鞋跟,心中嘖嘖稱奇,雖然自己同爲女人,但是“踩高蹺”從來都不是她的強項。
“這邊坐吧。”秦若男朝自己的辦公桌方向擡手示意。
湯苗眉頭微微一蹙,朝一旁的田陽看了看,問:“沒有更安靜一點的地方麼?”
田陽聞言擡起頭來朝秦若男看看,無聲的向她徵求意見,如果需要,只要秦若男一個眼神,他就可以選擇暫時迴避。
秦若男對他搖搖頭,朝裡面一指,對湯苗說:“那你跟我到會客室去吧!”
經過田陽辦公桌旁的時候,她告訴田陽:“呆會兒安長埔回來了,你讓他直接到會客室去就行。”
“還有別人?”湯苗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扭頭看着秦若男,眼神裡略微有些不滿。
“按照規定,這種場合我們是不可以一對一單獨會面的。”秦若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湯苗有些不悅,卻也說不出什麼,只好不大高興的撇撇嘴,跟着秦若男一起朝會客室走去。
對於這個初次見面,還沒有怎麼交談過的女孩子,秦若男的印象並不算好,原因她也說不上,只是直覺的認爲,湯苗是那種因爲容貌姣好而被異性緣絕佳,有些被男人們寵壞了的女孩子。
把湯苗帶到會客室,替她倒了一杯水,湯苗接過來,把水杯放到沙發一邊的小几上,不緊不慢的在自己的皮包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細長的塑料藥瓶,從裡面倒出一個藥片丟進水杯裡,隨着一片密集的氣泡,杯子裡的水很快就變成了透明的橙色。
“維生素c泡騰片,對皮膚好的,”湯苗又上下打量了秦若男一遍,“我覺得你也應該經常補充一些。”
秦若男把隨身帶過來的記錄本攤開在自己的膝頭,筆握在手裡,一言不發,不對湯苗的話做任何迴應,湯苗也覺得無趣,索性低頭扣着指甲上的指甲油,兩個人誰也不理誰,只等安長埔的到來。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安長埔的臉在會客室門上的小窗口一閃而過,下一秒鐘人就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抱歉,我來晚了,耽誤時間了吧?”他已經從田陽那裡聽說了情況,知道是約見的人來了,所以一進門就直接帶着歉意的笑容,同湯苗打了聲招呼。
湯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朝安長埔仔細審視了一遍,似乎比起秦若男,她對這個原本不再期待內的,後來的男警察更感興趣,
她輕輕一抿塗着鮮豔顏色口紅的嘴脣,挑着嘴角對安長埔也露出一個微笑:“沒關係,反正我已經和公司那邊請了假,今天下午就沒有什麼事了,你們不用顧及時間問題,大不了晚上遇到下班交通高峰期,你們負責解決我的晚飯,再送我回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