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俏的缺陷?她有什麼缺陷?”秦若男對羅興懷的說法有些驚訝,之前她和安長埔瞭解死者張俏的情況時,除了知道這姑娘十分愛漂亮,有一頭秀髮,並且對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滿意之外,並沒有聽說過她有任何的缺陷。
“她的缺陷……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缺陷,就是這裡,”羅興懷指了指自己的鼻樑,“她隆鼻之前鼻樑確實有點塌,嚴格來說也不算是什麼缺陷,頂多算是美中不足吧,但是張俏她很在意,覺得那就是缺陷。”
“張俏第一次手術失敗是怎麼回事?”安長埔插嘴問。
羅興懷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似乎有一點不悅,立刻替自己澄清說:“那一次不是我手術失敗,是張俏自己術後沒有按照要求去進行休息和恢復,結果導致了假體移位,鼻子就有點歪了,歪的程度其實不嚴重,肉眼不仔細看也未必能夠看得出來,但她是那種天天對着鏡子打量自己鼻子的女孩兒,所以就覺得是天大的事情,一開始以爲是我手術出了問題,就回來反覆找我,也鬧騰了一陣子,結果後來我們逐條的向她詢問術後的注意事項有沒有做到的時候,她也意識到是自己處理不當導致的。請你們以後注意自己的措辭,不要把那件事再稱爲手術失敗!”
“如果我有措辭不當的地方,我可以道歉,不過你爲什麼說因爲張俏有‘缺陷’所以才選擇她?”安長埔不想在這種時候激起羅興懷的牴觸情緒,只想順利的把對話進行下去。
“怎麼說呢,”羅興懷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脣,“我過去有過一段感情,是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對方是我的一個女同學,人很漂亮。也是很多人喜歡的對象。我那時候學習成績挺不錯的,她比我略微差一些,只是中等水平,和我在一起之後,她說不希望和自己的男朋友差距太大,將來升學的時候也對我們倆不利,我就經常課餘時間幫助她輔導功課,她的成績也就跟着提升上去了,高考之後,我考得不錯。她考的也不錯,當我找她詢問是不是向家長公開戀情的時候,她跟我說分手。原因是她不可能和一個瘸子在一起。”
說到這裡,羅興懷忽然呵呵的笑了起來,笑容在臉上,眼睛依舊是一潭死水一樣。
即便羅興懷不說的更清楚一些,秦若男和安長埔也已經聽得很明白了。他當初的那個小女朋友,只不過是想找一個人死心塌地毫無保留的爲自己輔導功課罷了,而高考之後目的達成了,羅興懷的利用價值消失了,女孩兒便毫不掩飾的戳着他的痛處和他分了手。
“你的意思是,之前分手過的。還有被你拒絕過的那些女孩兒,都是因爲介意你的不足?張俏在這方面是什麼態度?”秦若男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羅興懷當初的那種心情,可是眼下不是她同情和理解對方遭遇的時候。
“不。打從上了大學之後,我就開始掩飾自己,當然了,我是學醫的,我的老師和同學肯定瞞不過去。不過我慢慢調整走路姿態什麼的,只要不着急趕路。唬一唬不知情的外行還是沒問題的。我承認我這個人有點心理障礙,我比較多疑,打從那件事之後,但凡是朝我多看幾眼的,我都會覺得對方是在窺視我的缺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想找一個漂亮優秀的女朋友,但是嘗試了幾次,還是沒有辦法克服自卑心理,對方越是優秀,越是完美,我就越能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缺陷,意識到自己的缺陷,我也就越不能容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反而是張俏這種會把自己容貌上的一點不足放大化,並且還會因此感到自卑的女生更加吸引你?”
“與其說更吸引我,倒不如說讓我更有安全感,至少她知道自己是有瑕疵的,以後也不會理直氣壯地對我評頭品足。”羅興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從單純的陳述變成了有些傷感,“而且我說張俏和我骨子裡很像,這不是隨口說說的,也不是把她的塌鼻樑和我的腿相提並論,而是那種本身不完美卻又試圖追求完美的性格。這就是我之所以會在二次手術之後對她展開追求的原因。”
“你所謂的展開追求,就是經常到張俏的學校附近尾隨她?”安長埔提出質疑。
羅興懷笑了笑:“我知道你們會懷疑到我,所以一開始我選擇了逃避,不願意面對你們的質疑。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一些什麼,今天既然決定告訴你們,我就沒打算替自己再美化什麼。我是追求張俏來着,但是這麼多年在感情問題上我一直很自卑,在試探了張俏幾次,她沒有對我作出迴應之後,我確實不敢貿然的採取什麼行動,又不想放棄,所以就有默默的跟着她,我敢保證,張俏是知道的,所以後來她對我有了迴應,我就不需要那麼偷偷摸摸的觀察了。”
“那在張俏出事之前,你們兩個的關係進展到什麼程度?”
“雖然她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但是已經開始和我一起出去吃飯散步了。她出事前我們兩個鬧過一陣子矛盾,因爲我每次讓她明確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她就推三阻四,說還沒有想好,我有些不高興,覺得她只是想和我約會,並不是真心想要接受我,所以我就故意疏遠了她一段時間,本來是想冷落她幾天,逼她趕快給我一個明確的回覆,沒想到,還沒等她對我說什麼,你們就找上門來了。”
羅興懷抹了一把臉,說不清楚是感到灰心喪氣,還是痛苦難過,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
“張俏出事當天你在哪裡?”安長埔對羅興懷說出了一個日期,一個比張俏的實際死亡時間晚了一天的日期。
“那天……我得想一想!”羅興懷看了看手錶上面的日曆,盤算了一下需要向前推幾天,“那天是……星期……二,不對,是星期三,星期三的話,我應該是下夜班。”
“下夜班的時間是?”
“大概上午十一點多離開醫院。”
“之後去了哪裡?”
“之後的話,應該就是回家先睡一覺,然後收拾收拾家裡的衛生,做晚飯,沒什麼特別的,如果有什麼特別的我應該會記得。”
說完,羅興懷又很自覺的不等安長埔或秦若男發問就立刻加上一句:“我平時習慣自己一個人呆着,不喜歡吵鬧,所以除非我記得那天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否則沒有什麼人能夠證明。”
“你們平均幾天輪一次夜班?”安長埔點點頭,沒在人證的問題上浪費口舌,而是若無其事的問。
“原本是5天輪一個,最近有一個休產假的,所以就變成了4天一個。”
說着,羅興懷忽然皺了皺眉頭,俯下身朝秦若男腳邊探過手來,在秦若男微微有些詫異的目光中從地板上拾起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頭髮。
“你們女的最好養成綁辮子的習慣,不然頭髮長了到處掉,擦地很麻煩。”他帶着一點不悅的情緒對秦若男說。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女孩子的長頭髮,我以爲咱們男人都會比較偏好這個呢。”安長埔藉機試探的搭話。
羅興懷反感的撇撇嘴:“如果你每天都要擦一次甚至兩次地板,就一定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女人就算是禿子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只要別弄髒了我的房子,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住在豬圈裡一樣就可以了。”
秦若男和安長埔對視一眼,誰也沒有當着羅興懷的面做出任何反應。
隨着對話接近尾聲,羅興懷的耐性也漸漸消耗殆盡,等到安長埔和秦若男起身告辭的時候,他跟在兩個人身後送他們出門,在出門前不忘鄭重其事的對他們叮囑說:“我是聽了家裡父母的勸告,所以才決定配合你們的調查,現在我該配合的也配合過了,希望你們以後不要隨便打攪我,更不要去醫院干擾我的正常工作。還有,關於我個人的事情,你們如果隨便泄露出去,我也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安長埔回身向羅興懷做了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然後和秦若男一同離開羅家。
“回頭咱們再從整形醫院方面瞭解一下羅興懷的排班情況,假如他說的是事實,那真正的案發當天他就應該在醫院裡值班,沒有辦法離開。”走到樓下的時候,安長埔對秦若男說。
“就是不知道他對你故意錯後一天的反應那麼平淡,是真的毫無防備,還是有所準備之後的順水推舟。”秦若男對羅興懷的敏感職業仍舊不是很放心。
“明天驗證一下就知道了,走吧,上車,我送你回家。”安長埔邊說邊像平常一樣的替秦若男打開車門。
“不了,這裡離你家順路,我就不麻煩你繞遠送我了,自己做出租車也一樣。”秦若男卻沒有上車,客氣而又梳理的對安長埔點點頭,轉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