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老孔?”季承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聽得秦若男沒頭沒腦,根本不知道他在問什麼。
“我都看到了,就在我出來找你們之前,老公趴你們車牀邊上正跟你們說什麼呢,我跟你們說,老孔的話,隨便聽聽就行了,千萬別當真,他那人五十多歲了不得志,就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一樣,說話特別的消極,看誰都覺得人家不夠正派,一直都那樣兒。”季承以爲秦若男是想要回避,自顧自的說。
田陽也沒打斷他,等他說完了,才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說:“哦,你是說那個過來敲我們車窗的人啊!我們還真不知道他是誰,現在聽你一說我們才知道,他姓孔是吧?是你們Z大學幹什麼的?這人的脾氣可不太好啊,我們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車等你,他立刻就跑過來哄我們走。”
季承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意識到自己方纔的反應有些過了頭,這讓他想笑又笑不出來,眼睛快速的眨巴了幾下,像是在盤算着該怎麼把自己剛纔過了頭的反應給找個合適的接口下臺階。
“哦,原來如此啊!”在吃了幾秒鐘之後,他似乎給自己找好了退路,立刻像是剛聽到田陽的話那樣,故作爽朗的笑了笑:“我還以爲是在等我出來之前你們順便找了別人瞭解瞭解情況什麼的呢!”
“理解,”田陽也沒有繼續拆他的臺,順着他的話承認了,繼續問,“你說的那個老孔,他是幹什麼的?聽你剛纔那意思,他是平時和姜燕能打交道,說得上話的人嘍?”
“他?”季承的眼神裡瞬間多了鄙夷。“他哪能啊!以前倒是能,現在絕對沒可能。老孔是我們學校保衛處的,那人……怎麼說呢,自身問題就不少,從來不審視自己,總覺得自己被委屈了,所有看上去比他發展順利點的,或者後來者居上趕超了他的,都是有貓膩,天底下到處都是烏鴉。就沒有正當的東西了,估計是今天又看誰不順眼了,所以跑去找你們茬兒。我替他跟你們道個歉,你們別往心裡去,轉頭就把這茬兒忘了吧!”
“你要是剛纔不問我們關於這個老孔的事情,我們估計現在就已經把他給忘了,你這麼一問吧。我現在倒有點好奇了,要不咱們還是多聊聊他吧,或者你要是不喜歡聊他,咱們就接着聊你!”田陽還是笑模笑樣,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難纏。
秦若男有點想笑,還得極力繃着。她和田陽平時雖然打交道不少,出來一起調查的次數不算多,平時接觸無非也就是交流一下各自的收穫。一起討論案情,或者平時不忙的時候聽他和其他人調侃逗悶子,跟田蜜擡槓,給秦若男的印象總是笑嘻嘻脾氣很好,性格很開朗的樣子。沒想到在工作的時候居然也會給人這種“笑面虎”的感覺,難怪之前安長埔曾經跟自己抱怨過。說整個重案組裡所有的男人當中,就屬他脾氣最好,最沒有氣場呢,敢情田陽果然也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瞧瞧現在他對季承這種看似徵求意見給你選擇的權利,卻又擺明了讓你沒得選一樣。
季承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了,他的嘴脣抿緊又鬆開,臉上還是一副賠笑臉的表情,點點頭,說:“我對老孔那人也沒有多少了解,我畢竟年紀比他小不少,在Z大學工作的年頭也沒有那麼久,很多事情也是道聽途說,不一定準確,你們別介意就行。”
“我打個岔,季科長是吧?”田陽示意他先等一等,“你在Z大學工作多久了?”
“到明年三月份剛滿十三年。”季承回答。
“季科長人還真是低調謙虛啊,在一個單位工作了十三年,這可不算短了,人一輩子總共才能工作個三四十年,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也可以算是把你事業的三分之一都貢獻給了Z大學了!”田陽誇獎道。
季承不自在的連忙擺手,故作謙虛的說:“過獎了,我這種小嘍囉哪裡談得上什麼事業不事業的,就是混口飯唄,咱們還是說回到老孔吧,我在Z大學上班的年頭跟老孔比可這不算什麼,我這纔將近十三年,他在Z大學工作的年頭把我那數兒反過來都不止,當初就是Z大學的學生,畢業之後直接就留校工作了。”
秦若男一聽這句話,立刻就聯想到了姜燕,姜燕也是畢業之後留校工作的,今年49歲,在Z大學工作了也有快三十年,季承最初的話分明意指那個“老孔”對姜燕有所認識,似乎還很有意見,老孔不可能從留校到現在都一直在保衛處,姜燕也不可能一留校就當上了副校長,那麼這兩個同樣留校工作的人,以前是不是有可能共事過呢?
“老孔原本是做什麼的?”她立刻開口問。
“我到Z大學上班的時候老孔就已經在保衛處了,我聽別人說,他剛留校那段時間是在團委工作,一度擔任學校的團委副書記,後來年齡超過了適合從事團工作的年齡上限,就被調任到其他部門去了,我的意思是保衛處。”
“他到保衛處之後給安排的是什麼職務?主要分管什麼?”
“給安排了一個副處長,不過好像沒有太多需要他負責的東西,我們學校保衛處最不缺的就是副處長,各自一攤事兒,因爲老孔以前是從事團工作的,舞文弄墨還湊合,做保衛工作完全不在行,而且中間據說還惹過點麻煩,所以後來就不安排他負責什麼了,屬於最閒的那個。”
“姜燕過去也是在團委工作吧?”
季承訕笑:“聽說是,我不太清楚,我到Z大學的時候,姜校長就已經是蔣處長了,人事處處長。”
“我有一個疑問,不過我畢竟是外行,如果問錯了,你可別笑話啊,”田陽在一旁聽完季承的介紹,問道,“就算當年你們Z大學還沒有升格成本科高校,作爲一名團委副書記,假如因爲年齡因素需要調換崗位的話,應該也不會被安排到保衛處吧?這有沒有點降格使用的感覺?”
“這個就不是我能答覆的問題了,學校做出的人事安排,總有上面的道理,這不是自己覺得合理不合理就能有用的。”季承回答說,說這話的時候隱約的帶着一點滄桑的感覺。
“你剛纔說老孔曾經惹過麻煩,是什麼樣的麻煩,方便說麼?”
“這個倒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他惹麻煩那會兒我正好趕來Z大學,這事兒我還多少知道一點,是這麼回事兒,有一年他值班,晚上天黑了以後在學校裡頭溜達,結果走到院牆邊上一條小路的時候,看到院牆外頭站着個女的,”季承說到這裡,又補充一句,“那會而我們學校還沒搬來這個新校區呢,老校區特別偏僻,都已經到了郊區了,周圍什麼也沒有,那個女的就站在院牆外頭拿着一根長竹竿,偷偷的在挑挨着院牆那棟寢室樓二樓女生寢室晾在窗戶邊上的衣服,手裡都抱了好幾件了據說,老孔看着之後就立刻帶着人過去,那女的一看被發現了,把懷裡的衣服往地上一扔扭頭就跑,別人都說反正人跑了,東西都扔下了,回頭讓學生把自己的東西認回去,這事兒就了啦,結果老孔不幹,那天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氣,愣是一個人追出去了,回來的時候還特別興奮,當時別人問他怎麼解決的,他也不說。”
“他把人打了?”秦若男問,對於事情可能的結果,她覺得終歸脫離不了那幾種常見的可能。
“可不!他把那個女的給好一頓打啊,第二天人家家裡頭的人就不樂意了,架着那女的就來學校,大吵大鬧的非要讓學校給個說法,說是偷東西大不了送公安局,也輪不到學校保衛處用私刑啊,而且還給打得鼻青臉腫的,被這麼一鬧,老孔打人的事兒就鬧得人人皆知了,後來怎麼平息的我不太清楚,估計離不開賠錢道歉什麼的,打那之後,所有人都見識老孔那種又蔫又狠的性格,都覺得他報復心挺強的,輕易也沒有人敢惹他。”
“他平時有對他老婆家庭暴力的跡象麼?對身邊其他的女性,態度怎麼樣?”田陽問。
季承想了想,搖搖頭:“他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和女同事打交道,保衛處那地方一水兒都是男人,我聽說他在家裡面對他老婆,就好像小綿羊一樣,要多溫順就有多溫順。”
“這麼說來,他屬於因爲屈才,所以鬱郁不得志的那種類型嘍?”田陽點點頭,一副很同情的態度,“那想一想也確實挺憋屈的,前後兩種工作,工作領域差距也確實有點太大了。”
“這種事就看你怎麼想了,機會麼,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而且有的時候你準備了很久,爭取了很久,機會都落不到你頭上,像老孔那種天天什麼也不做,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理直氣壯的等着餡餅從天而降砸腦袋上的人,想也知道肯定輪不到他。”季承不無鄙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