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說什麼?”盧吉愣了一下,略爲遲疑,然後裝出一副沒有聽清方纔安長埔說了什麼的樣子。
“我說,你欠的高利貸應該都還清了吧?有沒有又跑去借新的?”安長埔倒是不嫌煩,幾乎原封不動的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麼一來,盧吉想要繼續裝傻充愣,恐怕也裝不下去,他只好佯裝恍然大悟,又帶着幾分難堪的嘿嘿一笑:“我這點兒丟人事看來二位都知道了!那我也不遮遮掩掩的怕丟醜啦!我就借過那一次,早就還上了,哪還敢再去借啊!”
“這件事上,你岳父也確實幫了不少忙,這麼說好像又不對,你們這翁婿兩個,也算是互幫互助了吧?你改主意支持他,幫他借高利貸好讓他能夠去做手術,他再幫你把還不上的高利貸還清。”安長埔這一次壓根兒沒有打算和盧吉繞彎子,直接了當的截了盧吉的老底,讓他沒辦法再裝糊塗。
盧吉一聽這話,立刻有些傻眼了,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對安長埔的話作出任何迴應,而是猛地站起身,衝出了客廳。
秦若男連忙想要跟過去,被安長埔攔住了。
“沒事兒,跑不了,你不用那麼寸步不離的跟着。”他說。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盧吉衝出客廳,直奔廚房,和在廚房燒水的丁木蘭嘀咕幾句,不一會兒,丁木蘭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臨走前她還不太放心的站在門口問:“你說是我閨女打電話來讓我過去的?我怎麼沒聽到有電話響呢?”
“她打的我手機!我手機是震動!哎呀你快走吧!有這倆警察同志在呢,我還能把你房子給偷了賣了是咋地?!”盧吉沒什麼耐心的嚷嚷着,擺擺手,催促丁木蘭趕緊出門去。
丁木蘭看看安長埔和秦若男,似乎考慮到他們兩個人的職業,心裡也多少踏實了一點,這才又疑惑的看了一眼盧吉。關門走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盧吉一直看着丁木蘭走出院門,這才重新轉過身來坐下,陪着笑說,“我知道你們肯定已經查過我了,關於我介紹我岳父去借高利貸什麼的這些事,我實在是沒辦法當着我岳母的面和你們談。”
“那你也沒有必要把她給支走,不方便當着她的面談,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到你認爲方便的地方去。”秦若男對盧吉把丁木蘭支走的理由根本不相信。
盧吉立刻擺手拒絕:“那怎麼行!你們大老遠的跑過來了解情況。我哪好意思再折騰你們啊!而且我老婆確實早上的時候還唸叨來着,說想要讓她媽到我們家去一趟,我也沒誆她。真的。”
秦若男沒再找他的破綻,繃着臉看着他不說話,安長埔也沒有急着開口,盧吉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倒是第一個憋不住的人。
“話都說了個開頭了,你們二位可就別不說話的抻着我讓我難受了!我當初確實一時糊塗,借了點高利貸,原本以爲會很容易就還上,所以也沒當回事,沒想到眼看快到期限了。錢還沒湊夠。”他故意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樣,“原本我不是很支持我岳父那件事。可是後來他找我,說安菊告訴我借了外債,如果我們倆支持他去做那個手術,回頭他就給我錢,幫我還債。我一想。總不能讓高利貸追上門,老婆跟着擔驚受怕的。而且我岳父動了這個心思,早晚都得走那一步,我幹嘛不順應形勢呢!不過我可沒幫他借高利貸,他給我的錢是賣墳地賺的,高利貸是他自己要借,我一分都沒有碰過!”
說完之後,盧吉沒有等來任何的迴應,或許是他自己心虛的厲害,還不等安長埔和秦若男做出質疑,他自己僅僅沉默了幾秒鐘,就先忍不住了,改口說:“其實也不是一分錢都沒拿,但不是我張口要的,借到錢之後,我岳父主動給了我一點好處費來着??”
“多少?”
“三萬塊錢。”
“你這人還真是經商的好材料!雁過拔毛,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啊!”安長埔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在嘲諷着盧吉。
盧吉面子有些掛不住了,可是拿了錢又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他只好轉移話題說:“其實我是很反對我岳父借高利貸的,尤其是讓我介紹他去!萬一他還不上我很麻煩的,原本我也沒想到他還需要借高利貸,都怪我岳父那個人花錢太大手大腳的,因爲他借錢的時期,我也好久沒睡過安穩覺,你們說,我可能爲了區區三萬塊錢找這種刺激麼!”
“他能給你三萬塊錢的好處費,借的應該也不少吧?姚昌會那麼輕易的把錢借出去?難道不怕還不上錢人也跑了麼?”秦若男忽然想到這個細節,當日因爲姚昌的抵抗,兩個人打鬥起來,後來的審訊也充滿了火藥味,根本沒有機會去細究,而在挖掘出姚昌身上還有人命官司之後,放高利貸這種次要的違法行爲就再次被忽略,以至於這個疑問到現在還沒有被查清。
盧吉豎起一根手指朝天花板指了指,又用大拇指朝自己的身後筆畫了一下:“抵押唄,把這套房子押上了,還有地。”
“那你就不怕他借了之後還不上,房子和地都被人收走?到時候你岳父岳母怎麼討生活?”
“他說他已經想到了賺錢的路子,說肯定沒問題的,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發財的辦法,他又不肯說,我一想,他都那個歲數了,橫豎也不可能跑去做人。妖,說能還上,那肯定還是有辦法,不告訴我,我就不問了唄!”
說完這些,盧吉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姚昌?”
秦若男和安長埔對他點點頭。
“那人他沒亂說什麼吧?”盧吉有些擔心的問。
“你覺得他會亂說什麼?或者說你怕他會說什麼?”秦若男覺得這個問題問的古怪。
盧吉立刻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啊,他爲了假裝立功,編瞎話無賴好人什麼的!其實他對我岳父的事情什麼也不知道!”
“他或許不知道,但是你肯定知道不少!”安長埔篤定的說。
盧吉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下,冷不防的忽然就嘆了口氣:“我要是早知道會召來這麼多麻煩,就算他給我一百萬,我也不可能支持他去做那種手術。手術做了一半,錢也沒少花,醫院讓他去參加什麼變性手術後的心理調適期輔導課程,他也不去,讓他按時定期的服用激素,他也不聽,哦,激素他倒是用了一段,說是爲了讓皮膚變好,當成是美容來用的!之後我老婆問過他一次,爲啥不把另外的一半手術趕緊做了,他說要好好享受生活,還沒想好要走那條路,所以不能急着斷自己的後路。”
“什麼算是後路?變回男人?如果他從心裡不是迫切的想要做女人,又爲什麼要費盡周章的去籌錢做手術?”秦若男對盧吉提到的後路問題感到不解。
盧吉一拍大腿:“對啊!對啊!我們也是這麼說,誰知道我岳父當初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自己倒是說過一次,說以前就是覺得當女人挺好,但是到底好不好,他沒做過,也不知道,所以得試試看。爲了這個,他還花錢去做過一張假身份證呢,名字叫魯冰,女的。”
“對了,”秦若男聽着盧吉說,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調出在謝樂明家裡拍的那張有小三輪的照片,把照片上的小三輪在屏幕上放到最大,遞給盧吉,“對這個三輪車有沒有印象?”
盧吉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手機,對着屏幕端詳了半天,咂巴着嘴咕噥着:“看着好像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但是又想不起來??”
半晌,他把手機還給秦若男:“想不起來,應該是我記錯了,這種三輪車好像也挺常見的,沒準兒我在別處哪裡看到過!”
和盧吉說了這麼半天,或多或少也從他嘴裡聽到了一點之前沒有聽到的信息,秦若男和安長埔都沒有更多的問題想要向盧吉詢問,言語間漸漸有了結束談話的意思。
盧吉也聽了出來,他看上去有些糾結,想要鬆一口氣,卻仍舊不放心。
“你們可別懷疑我啊!”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替自己直白的辯解起來,“我這人其實不壞??”
“不壞到了岳父被殺,案子還沒破就急着想要讓岳母賣房?”秦若男反問。
盧吉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兒裡,好一會兒才說:“我那不是怕我岳父死的時候錢還沒全還完,姚昌萬一跑來找麻煩我岳母應付不來麼!我們把她接走,房子賣掉,姚昌找不到我岳母,事情不就??”
說着說着,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這個理由破綻百出,盧吉說不下去了,於是改口說:“我這個人雖然沒有多好,但是不可能對自己岳父下手的,你想啊,他欠姚昌錢,還是我介紹他去的,如果我把他怎麼着了,姚昌收不到錢就得找我!哪有人會笨到引火燒身的!”
[感謝夏天的雲0112筒子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