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正要開口,忽聽一個聲音道:“三娘,我知道你這麼說,也是爲風兒好,但這件事事關重大,我是不會讓風兒隨便拜人爲師的。”隨着話聲,舒智豪在範無閒一手扶持下,疾步來到近前。
韓風見了,大喊一聲,像個孩子似的跑上去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舒智豪,歡喜得哭了出來。
舒智豪用手擦去韓風臉上的淚水,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風兒,答應舒伯,從今以後,無論受到多大的委屈,多大的痛苦,都不要流一滴眼淚。”
韓風看不出舒智豪此時已經是油盡燈枯之人,站起身來,破涕爲笑,道:“風兒以後再也不會哭了。”
舒智豪看了一眼場上,道:“各位,舒某有些話要對侄子說,請離開吧。”
“狗道士”待要說些什麼,風百川將身一起,說道:“牛鼻子,人家趕人了,老花子臉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
“狗道士”當然不是真的姓“狗”,只因姓苟,被五指妖尊罵爲“狗道士”,只聽他嘆了一聲,帶着一絲遺憾,與風百川踏空而去。
薛衝也覺得舒智豪不讓韓風拜老道爲師,有些不可理喻,但這是人家的事,他無法多管,對韓風道:“韓小弟,我走了,你保重。”話罷,幾個起落,消失在山裡。
“薛大哥走好。”韓風大聲道。
舒智豪不知韓風幾時與薛衝拉上了關係,但他現在沒有時間多問,望了一眼春三娘,道:“三娘,你也走吧。”
春三娘業已看出舒智豪現在只是強撐自己,不久便會死去,遂一臉黯然地道:“舒老爺子,你……你走好。如有需要的話,我會照顧好小風兒的。”說完,朝美豔女子遞了一個眼色。
兩人身形一起,轉眼沒于山林中。
待人走了之後,舒智豪坐了下來,拉着韓風的手,道:“風兒,舒伯快不行了,你以後就跟着你範叔叔吧。他會帶你去一個地方,治好你的怪病。”
韓風一愣,接着顫聲道:“舒伯,你老這是什麼意思?”
舒智豪悽然一笑,道:“風兒,舒伯要死了,以後再也不能照顧你,你要聽話,不要惹你範叔叔……”
韓風聽到這,“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跪在地上,抱着舒智豪的膝蓋,道:“我不要舒伯死,我不要舒伯死……”
他雖然已經十四五歲,但舒伯是他唯一的親人,如果舒伯離開了他,他今後就當真成了一個孤兒,此時此刻,又怎不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呢。
舒智豪嘆了一聲,摸着韓風的頭,道:“傻孩子,範叔叔的武功在舒伯之上,有他照顧你,我最是放心,你又何必這樣?”
“我不管,無論是誰,就算是天下間最厲害的人,也比不上舒伯,嗚嗚嗚……”韓風哭着道。
舒智豪苦笑一聲,看了一眼範無閒,道:“範老弟,這孩子就是這樣,你別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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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無閒道:“智豪兄,小弟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答應過你的事,至死不會反悔。”
舒智豪與範無閒目光相對,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生死之交纔有的光芒,忽然大喝道:“風兒,不許再哭。你再哭一聲,舒伯就算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韓風嚇了一跳,急忙收住哭聲。
“風兒,給你範叔叔跪下。”舒智豪語氣凝重。
韓風不敢遲疑,乖乖朝範無閒跪下,。
範無閒道:“智豪兄,你這是?”
舒智豪望了他一眼,然後對韓風道:“風兒,我與你範叔叔情同手足,你給範叔叔磕三個響頭,並不過分。磕了頭之後,你要聽範叔叔的話。你敢不聽,我做了鬼,也不會認你。”
韓風聽了,語聲哽咽地道:“範叔叔在上,請受小風三拜。”恭恭敬敬的給範無閒磕了三個響頭。
範無閒伸手將他拉起,說道:“好孩子,範叔叔何德何能,竟能受你如此大的禮?範叔叔對天發誓,拼了一身性命,也要請人爲你治好你的怪病。”
韓風聽得似懂非懂,但舒智豪此時已經突然變得雙目無神,氣息奄奄,他急忙蹲下,拉着舒智豪的手,叫道:“舒伯……”
舒智豪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風兒,大丈夫能屈能伸,無論何時,都不可意氣用事。舒伯的話,你明白嗎?”
韓風道:“風兒明白,風兒會把你老對風兒的每一句教誨記在心裡。”
舒智豪笑了,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對韓風的教育對不對,但他明白一點,要在這個世上生存,必須學會變通。這一點,韓風已經學會了。
“風兒,還記得小時候與舒伯的對話嗎?”
“風兒記得。”
於是,一場令人心酸卻又充滿了回憶的的對話在山中響了起來。
“嘿,風兒,長大了想幹什麼?”
“拯救!”
“拯救誰呀?”
“拯救全天下的姐姐和阿姨。”
“爲什麼?”
“她們太苦了,每天夜裡叫得那麼痛快,我要把她們從火坑裡解救出來。”
“嘿,風兒,長大了想……想幹什麼?“
“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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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拯救誰……誰呀……”
“拯救全天下的姐姐和阿姨。”
“……”
“舒伯……”
韓風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喊,將舒智豪緊緊抱住,淚水奪眶而出,悲傷到了極點。從此以後,天地雖大,在韓風的心裡,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取代舒伯在他心裡的地位,永遠不能。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韓風的淚已幹,但他的雙臂仍是抱着舒智豪的遺體不放。範無閒輕嘆一聲,拍了拍韓風的肩膀,道:“小風,別難過了,讓範叔叔把你的舒伯埋葬,隨我而去吧。”
話聲一落,韓風忽然雙臂一鬆,倒在了地上。範無閒大驚,急忙將他抱起,給他推宮活血。
片刻之後,韓風醒來,道:“範叔叔,謝謝你。”
範無閒見他不再那麼悲傷,微微點了點頭,道:“小風,你是個男子漢,悲傷過後,就該堅強的活着。你在這裡等範叔叔一會,我找一塊好地方,把你舒伯埋葬了,然後回來帶你去你舒伯墳前磕幾個頭。”
韓風“嗯”了一聲,最後望了一眼舒智豪的面容,深深記在心裡。範無閒將舒智豪抱起,施展輕功,很快不見。
韓風呆坐了一會,忽然站起,走到五指妖尊的屍體邊,狠狠地踢了幾腳,罵道:“臭變態,老變態,要不是你將我捉住,舒伯又怎麼會到這裡來?都是你這個老變態害死了舒伯。”
見五指妖尊腰間還掛着那個布袋,俯身解了下來,伸手往裡掏了掏,卻空無一物,一怒之下,把布袋扔了。
但過了一會,他上去將布袋撿起,道:“不要白不要,範叔叔也是有本事的人,等閒下來了,我再問他這是什麼寶貝。”將布袋折起,放入懷中。眼看範無閒還沒回來,便回憶起一些事來。
原來,他被五指妖尊用一種特殊的手法制住後,埋在坑裡,不知天日。今天正好是他病發的日子,只因沒有人及時用真氣給他抵禦病發時的痛苦,他痛起來,也不知怎麼的,竟然將五指妖尊的手法給衝破了。
他一醒來,不但感覺周身欲裂,而且難以呼吸,實是無比的難受。他在地底下掙扎了好一會,就在他再也無法忍受下去的時候,丹田升起了一股怪氣,憑着這股怪氣,他硬是將身上的泥土震飛,從坑裡爬了出來。
那股怪氣在他爬出來之後,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的他,正好被欲魔的那股“靈元”撞入,不知怎麼地,就失去了自己的神智。
……
韓風只依稀記得一些事,他卻渾然不知欲魔的一身功力和修爲,都已經留在了他的體內,準確的說,是被他所修煉的那門法訣而產生的那股丹田之氣所吞噬。至於這種現象對他來說,是好是壞,暫時還不清楚,但在當前,至少是沒有傷害到他的。
又過了一會,範無閒終於回來了,掃了一眼場上,將五指妖尊的屍體踢進了湖裡,伸手一抓韓風的肩頭,帶着韓風離開了場上。
兩人走後,一隻大肥貓來到湖邊,朝湖裡看了一眼,發出一聲貓叫,然後口吐人言,說道:“序幕已拉開,我也是時候離開九龍山,到外面逍遙快活去了。”話罷,這隻貓便憑空消失,所施展的手段,哪怕是瞬移,也難及萬一。
兩天後,韓風回到了桃花鎮。他這一次回來,是向一些人告別的。他首先要告別的人是丁雁芸。當他來到酒樓的時候,卻不見丁雁芸的蹤影,向店夥計問起,才知道丁雁芸剛被她的爺爺拉走。
丁雁芸的爺爺今早已經把酒樓屬於自己的那一半股權以三分之一的市價賣給了鎮長,說要離開桃花鎮,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韓風與丁雁芸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明知丁雁芸已經走了,他仍是要追去與丁雁芸見最後一面。
出了桃花鎮,韓風在大路上飛跑着,比一般的人快多了。範無閒跟在他的身後,知道這是舒智豪平日裡對他的教導所致。
韓風一口氣跑了五里,範無閒正要上去助他一臂之力的時候,前方出現了兩道人影,韓風一看背影,立時認出是丁雁芸和丁爺爺。
“小芸妹妹,小芸妹妹……”
韓風突然來了一股勁,跑得更快,一邊招手,一邊大喊。
丁雁芸正被爺爺拉着往前猛趕,聽得韓風的叫喊,她好不歡喜,回頭叫道:“小風哥,小風哥……”
丁爺爺怪笑一聲,道:“芸兒,你現在看到了吧?你小風哥還活着。你既然已經看見了他,便隨爺爺去吧。”手一緊,將丁雁芸拉得風馳電掣,轉眼去了十數丈。
韓風原以爲丁雁芸聽到自己的叫喊後,會停下來與他見面,誰曾想,丁雁芸回頭喊了幾聲,不但沒有停下,速度反而加快了數倍。他心裡一急,腳下一個跑步邁大了,頓時摔倒。
範無閒上前將韓風拉起,正要帶他追上丁雁芸,忽聽丁雁芸的聲音傳來道:“小風哥,看見你安然無恙,我已經放心了。你別追了,我要去無量山無色庵跟隨無色神尼學藝,你記得來要無量山看我呀。”
韓風聽了,也不再追趕,一邊向回頭朝他不斷揮手的丁雁芸揮動手臂,一邊運足全身力氣,大聲道:“小芸芸,你保重,我會去看你的。”
丁爺爺拉着丁雁芸去如快馬,漸去漸遠。韓風一直在揮動手臂,直到丁雁芸和丁爺爺的身影在大道上消失了好一會,他才把手臂放下。
“範叔叔,我們回去吧。”
“好,讓範叔叔帶你一程。”
範無閒說完,伸手落在韓風的肩頭,韓風只覺兩邊景物不斷的變化,那消片刻,不但進入了桃花鎮,還來到了迎春院前的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