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不知道王氏要說什麼,忐忑不安地跟了進去。
王氏拉着她在裡屋坐下,笑着道:“思顏,我知道你想見懷軒。”
自從聽見周懷軒也來了,她就坐立不安。
盛思顏一下子紅了臉,她忸怩着紮在王氏懷裡,不依地道:“娘,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哪有……哪有想見他嘛……”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悄悄打量‘門’的方向。
王氏笑着撫着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思顏,你既然要嫁人了,娘也跟你說說‘私’密話。”頓了頓,又道:“你以爲娘攔着你們不見面,是故意爲難你們?”
盛思顏忙搖頭,“我知道娘是爲了我好。”
擔心她行差踏錯,在成親前就把持不住了。
她知道不應該,但是她就是止不住地思念周懷軒……
如果不是這些天沒見,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依戀已經那麼深了。
王氏看着她一副懂事的樣子,失笑道:“是爲你好,但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
“呃?”盛思顏從王氏懷裡擡起頭,“不完全是……?”
“你以爲,我是怕你們耳鬢廝磨地太過份了,是吧?”王氏低笑說道。
盛思顏一下子紅了臉,再一次扎到王氏懷裡,擡不起頭來。
“成親前不讓你們見面,絕對是爲你好,不是僅僅擔心你們越過界的原因。”王氏悄聲說道,“男人啊,看得見,吃不着纔是最好的。你現在如果還天天見他,任他予取予求,等你們‘洞’房的時候,還有什麼驚喜呢?你不想,讓他有個一輩子難忘的‘洞’房夜?”
盛思顏此時的面頰已經不能用紅來形容,幾乎是紅得快要滴血。
王氏慢悠悠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徘徊,“……其實,我是不想你這樣早出嫁的。我老實告訴你,若不是神將府着急,我恨不得將你留到十八歲之後再嫁人。你還小,身子骨沒有長開。不到十五就嫁過去,將來懷孕生子又是一道難關。”
盛思顏的心這時才從雲端回到地上。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趴在王氏懷裡,雙眸怔怔地看着王氏身後煙紫‘色’繁複細密的‘精’致帳簾,腦子裡‘亂’‘亂’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你既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的。你嫁過去可以,但是生孩子,一定要過了十八歲。”王氏說完,低頭撫了撫盛思顏的面頰。
在盛國公府養了一個多月,她也總算是養回一點‘肉’了。
盛思顏知道王氏的本事,點點頭,“我聽孃的。”
“這就好。懷軒那邊,你不用擔心,讓他見不着你,纔會多想着你。”王氏頓了頓,“橫豎婚期都要提前了,也不算什麼。”
盛思顏默默地點頭。
王氏仔細打量着她的神情,低聲道:“還有一件事。”
“什麼?”盛思顏聽見王氏的聲音慎重起來,忙坐直了身子,“娘您說。”
王氏想了想,“你這次聘禮有八百八十八擡,咱們給你備的嫁妝,也快一千擡了。要說出去,也是實打實不掛虛名兒的十里紅妝。”
完全可以在十里長街鋪排開來,保管前面的嫁妝入了神將府的庫房,後面的嫁妝還沒有出盛國公府的庫房。
盛思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訕訕地道:“……這麼多?”
“我是想着,因你的身世被那些人捅了出來,不想你被別人看不起,所以在聘禮和嫁妝上,着力要堵住那些人的嘴。至少,不敢明着小看你。”王氏親暱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
盛思顏點點頭,感‘激’地道:“娘都是爲了我好,我都知道。”
“你知道?呵呵……”王氏笑了笑,“其實我也是意氣用事了,過猶不及地道理,我比你更明白。我是這樣風風光光送你出‘門’,全了自己的臉面,卻把你供在火上烤。這事是娘考慮地不周到。”
“娘,您別這麼說。”盛思顏笑了笑,知道王氏是關心則‘亂’,想太多了,便安慰她道:“其實您也知道,我將來在神將府過得如何,跟嫁妝和聘禮其實都沒有關係。如果有人看我不順眼,我不管嫁妝多,還是少,都會成爲他們嘴裡的嚼資。我嫁妝多,說我打別人的臉。我嫁妝少呢,他們就要打我的臉了,您說,我何必讓別人打我的臉呢?”
王氏笑着看她。
盛思顏又道:“若是他們沒有對我不滿的心思,那麼我嫁妝多,他們會覺得爹孃是真疼我。嫁妝少,那是我可憐,他們會更加憐惜我。所以您看,別人是怎麼想的,咱們是沒法子左右的。只有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就行了。”
王氏微微點頭,看着她更滿意。
“不過呢,一千多擡嫁妝實在是太多了,我真的用不了這麼多。”盛思顏話題一轉,以進爲退,又把話繞了回來,“而且神將府明面上也只有五百擡聘禮,懷軒後來送來的,是他有心。”
“這就好,你能看得這樣清楚明白就好。”王氏拍拍她的手,“你就不用愁了,我會和神將府的人商議好,將聘禮和嫁妝都打理得妥妥當當。”
盛思顏在心裡暗暗抹了一把汗,暗道總算是把話題從那個尷尬的“‘洞’房夜”岔開了……
王氏也知道她的小心思,卻故意不提,只道:“你去廚房看看今天的配菜。你還記得顯白給你寫的那些東西吧?神將府裡衆人的吃食口味,你可得記好了。”
“嗯,我都記得的。娘您放心。”盛思顏說着起身,向王氏告辭,腳步輕盈地出去了。
……
盛國公府外院的書房裡,盛七爺領着神將府三個最有權勢的男人,還有周大管事,走進自己的書房。
周老爺子一身樸素的暗棕‘色’袍子,千層底的布鞋,鬚髮皆白,兩眼的神采卻不輸年輕人。他笑嘻嘻地跟盛七爺在上首坐下。周大管事立在他身後。
神將大人周承宗皺着一張臉走進來,眉頭緊鎖,隱忍着怒氣。
周懷軒卻是一如平常地淡漠。他跟在周承宗後面走進來,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
盛七爺命人上茶之後,就揮手讓下人們退下,對周老爺子道:“周老,我這裡對那瓶‘藥’有了眉目。”
周承宗擡頭,目光晦澀地看向盛七爺。
“‘藥’?”周老爺子笑了笑,“哦,這事啊,嗯,等下去你裡面屋裡細說。咱們先說說孩子們的事。”
盛七爺略一沉‘吟’,點頭應了,“嗯,您說。”
周老爺子點點頭,看了周懷軒一眼,對盛七爺道:“今兒我們來,是有兩件事。”
盛七爺一愣,“兩件事?”除了改婚期,還有什麼事?
“把你夫人一起請來吧。”周老爺子呷了一口茶,“一起說,免得分兩次說。”
大家都知道盛七爺在家不管事,有事都是王氏拿主意。
盛七爺也不在意,嘿嘿笑着,命下人去內院把王氏叫了來。
王氏帶着丫鬟婆子來到外院的書房,先跟屋裡的人見了禮,然後坐在盛七爺身邊,笑着看向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手撫着鬍鬚,呵呵笑道:“第一件事,是說說聘禮的事。”說着,他又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端坐在下首,面無表情,俊美的臉如同雕塑,更加清冷淡漠。
“小孩子家喜歡熱鬧。本來是五百擡聘禮,硬是要湊成八百多擡。你們不必在意,嫁妝就按五百擡聘禮出就可以了。”周老爺子雖然是笑着說話,但是聲音裡的決斷不容人質疑。
這算是神將府內部達成的共識了。
當然,更多的是體諒盛國公府辦嫁妝的不容易。
這幾天幾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給盛國公府的大姑娘添妝了,雖然熱鬧,雖然是還盛國公府多年的人情,但是反而顯得神將府不地道了……
周懷軒其實很不以爲然。
在他眼裡,那些人都是瞎湊熱鬧,添的東西哪裡能看?
但是周老爺子只說了一句話,“榮枯本是無常數,何必當風使盡帆?”
周懷軒想了一晚上,才點頭同意周老爺子跟盛國公府溝通聘禮和嫁妝的問題。
王氏聽了,倒是鬆了一口氣,剛纔她還跟盛思顏提到這個問題呢,就連盛思顏都覺得不管聘禮如何,嫁妝最多五百擡就夠了,正好跟周老爺子的話不謀而合。
王氏笑道:“周老說得有理。我們思顏剛纔還說,不用太多陪嫁,五百擡儘夠了,可不是跟您說得差不多?”
周懷軒淡淡轉眸,看了王氏一眼,就把目光移向‘門’外的院子裡。
周老爺子倒是有些驚訝,想不到盛思顏小小年紀,也能有這樣的眼光,更能隱忍,不計較一時的得失,她嫁與懷軒,正好能彌補懷軒太過剛硬的‘毛’病。
剛極易折,柔能克剛。
周老爺子對這‘門’親事更加滿意,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咱們兩家想到一起去了!明兒就放出話去,我們神將府五百擡聘禮,你們盛國公府五百擡嫁妝,正正好好。”
王氏連連點頭,笑道:“嗯,聘禮嫁妝都是五百擡,下剩的東西,等嫁過去之後,我們再給思顏送過去也不遲。”
那樣既全了大家的面子,也不讓盛思顏吃虧。
周懷軒抿了抿‘脣’,沒有反對。
那就是贊成了。
周老爺子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笑着又道,“再一個,是婚期的事。本來咱們訂的是陽‘春’三月……”
王氏心裡一動,笑着接話道:“是啊,陽‘春’三月確實是好日子。雖然思顏六月才及笄,但是想着要湊這個好日子,所以就提前嫁了。這嫁人之後在夫家及笄,也不是沒有過的。到時候,就要你們多費心了。”
周老爺子嘿嘿一笑,故意看向周懷軒,“那婚期到底怎麼改呢?三月以前還有哪個是好日子?快拿黃曆來我們好好看看。”
盛七爺起身去拿黃曆。
王氏就半遮半掩地道:“……思顏年紀小,身子骨還沒有長開。以後若是有了身孕,我想向周老,還有神將大人求個情,讓她回孃家養胎,你們看如何?”
這話其實的意思是,不想盛思顏生孩子太早。
周承宗的心思根本就沒有在這上頭。
被王氏點了名,他回過神,皺眉道:“這如何使得?哪有回孃家養胎待產的?”
周老爺子沉‘吟’不語。
周懷軒還是沒有說話,依然淡漠地望着空曠的院子。
“這樣不行?”王氏笑着問道,“那怎麼辦呢?可思顏的身子骨太弱,她從生下來就多病,這些年雖然養好了些,但還是比一般人要差。她是我‘女’兒,我這個做孃的放心不下啊。”
盛七爺拿着黃曆走過來,接着王氏的話茬道:“是呢,思顏的身子弱,最好不要太早生孩子。”
周老爺子明白盛家夫‘婦’的意思,但笑不語,從盛七爺手裡接過黃曆看了看。
“嗯,一月底,二月初,都有兩個好日子。過了這兩個日子,就只有我們先前挑定的三月裡的好日子了。嘖嘖,那個日子真是好,今年還只有那一天是最適合嫁娶的。”周老爺子將黃曆遞給身後的周大管事。
“懷軒,你想挑哪個日子,一月底,還是二月初?”周老爺子笑嘻嘻地問道。
周承宗聽了周老爺子的話,打鼻子裡哼了一聲,似乎對周懷軒很是不屑。
周懷軒默然半晌,想起盛思顏嬌弱的身子,搖頭道:“還是三月吧。不用提前了。”說着,又補充了一句,“馬上就是一月底,二月初和三月初也差不了多少。還是照原定日子,不用太趕。”
王氏放心地笑了,看着周老爺子道:“周老,您說呢?”
“嗯,既然懷軒不急,我也不急。”周老爺子哈哈大笑。
周懷軒依然淡淡地坐在那裡,誰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就連周老爺子的嘲笑都沒有讓他有一絲紅臉。
“好了,這兩件事就這樣說定了,咱們去裡屋吧。”周老爺子說完站了起來,對盛七爺頷首道。
這是要去說那‘藥’的事情。
盛七爺忙跟着起身,看了周承宗一眼,“神將大人可要過來一坐?”
周老爺子笑着道:“自然是要來的。”
周承宗只好跟去。
王氏告辭回到內院。
周懷軒卻沒有去,他一個人靜靜地在書房外間坐了一會兒,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面上的神情更加淡漠。
周顯白在書房外面的迴廊上耷拉着腦袋,也很沒‘精’打採的樣子。
周大管事翻看着手裡的黃曆。
書房外間只聽見書頁簌簌作響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周懷軒終於站起來,離開外書房,往二‘門’上行去。
……
盛思顏在內院裡,聽王氏說了剛纔的事情,又是高興,又是不安,但是又不敢多問,只是笑道:“娘這下可放心了。”
“是啊,沒想到周老爺子能夠出面把這事攬下來。”王氏感慨地點點頭,“有周老爺子,你以後在神將府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盛思顏笑着應了,出去看着下人擺桌子去了。
從擺飯的廳房裡出來,盛思顏一擡頭,就看見周懷軒帶着周顯白慢悠悠走了過來。
天‘色’還早,冬日的陽光沒有什麼溫度。
盛思顏瑩白的小臉上泛起絲絲紅暈。
她站在迴廊裡半明半暗的地方,看着周懷軒走過來。
周懷軒並沒有喚她,也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從臺階下面拾級而上。
盛思顏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卻看見他在她身邊停了一停。
那身她極爲熟悉的寶藍‘色’長袍下襬正好擱在她的腳面上,一股觸電般的感覺立時從她細巧的腳趾尖處散發開去,一直癢到頭髮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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