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管事在旁邊連連點頭,一臉“正是如此,老爺所言不虛”的模樣兒。
周顯白在旁邊看得嘴角直抽抽。
他萬萬沒有想到,周大管事做這種阿諛上心的事,居然如此得心應手,應付得天衣無縫。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大公子跟盛大姑娘的八字真的相合!
其實誰不知道盛大姑娘是撿回來的?
這八字是怎麼回事,大家也是心照不宣,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吧?
周顯白撇了撇嘴,在周懷軒背後輕聲嘀咕。
周懷軒瞥了他一眼,居然開口問道:“……阿顏的八字,是哪裡來的?”
盛思顏心裡一抖。
她剛剛也在想這個問題,沒想到卻是周懷軒問了出來。
她不由凝視着周懷軒,心裡很是驚疑不定。——他是什麼意思?
周老爺子臉上笑容不變,揹着手看向周大管事。目光中的壓力如山般沉重,周大管事卻一點都不怵的樣子……
周顯白對周大管事霎時充滿敬畏之心。——不愧是前輩!學着點兒……
“老爺,大公子的八字,的的確確和這幅八字相合得不得了。”周大管事拱手說道,“您要不信,去找別人合一合。”
周老爺子笑了笑,又看向盛七爺。
盛七爺一點都沒生氣,反而笑呵呵地道:“內子救了思顏的那一天,她是包在一個襁褓裡,裡面有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內子的醫術也十分精湛。她給那時候的小思顏把過脈。也就剛剛滿月的時候。跟那生辰八字所寫的年歲是完全對得上的。”
“哦?有襁褓?還起了名字?”周老爺子眯了眼睛。再看盛思顏,已經在頻頻點頭,“看來也是個有來歷的。恐怕除了我們神將府,無人再能護得她周全。”
周懷軒和盛思顏一齊鬆了一口氣。
兩人不由自主對視了一眼。
周懷軒默默地移開視線,看向院外的天空。
盛思顏低下頭,臉上的喜色一點點蔓延開,一直浸染到她內心深處。
她有一種終身有靠的踏實感。
在這個如浮萍般的世間,終於有人能讓她倚靠。不用再擔心顛沛流離,更不用擔心會所託非人……
“既然八字相合,那我們去寫婚約吧。聘禮我們也帶來了,只等這裡事了,就送進來。”周老爺子說着,看了周懷軒一眼,衝他伸出一個手掌。
周懷軒淡淡點頭。
今日就下聘,是周懷軒用跟周老爺子五次下棋的機會換來的。
盛思顏完全沒想到今日連聘禮都要過了,圓亮的鳳眸不由瞪得更大更圓,愣愣地看向周懷軒。
周懷軒側着頭。眼睛並不看她,只是正對她視線那一邊的側臉。被她看得比別的地方要略紅一些。
周顯白看在眼裡,暗暗對盛思顏伸出大拇指。——還是盛大姑娘厲害,光看一看就讓大公子赧然了……
交換庚帖,合完八字,再寫婚約,下聘禮,盛思顏就是神將府的人了。
只等最後出嫁,她就是正經的神將府大少奶奶……
盛七爺也沒有料到神將府做事和他們打仗一樣,端得是雷厲風行,不由抹了一把汗,道:“……呃,嫁妝還要等她娘出了月子才能辦好。”
盛思顏噗哧一笑,輕盈地轉頭,笑得身子一抖一抖。
周懷軒回眸,目光被她的笑聲牽引,似是膠着在她的背影上。
盛思顏覺得背後一陣陣發熱,居然有種以前在藥山的大雪夜裡,被狼盯上的感覺。
她驀然回頭,眸光正好跟周懷軒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狹長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如同暗夜的星空一樣深沉內斂,內裡卻又有着孤獨的火種,寂寞地燃燒,那火像要從他眼裡奪眶而出,將她裹挾進來,一起燃燒,直到化成灰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無法分開……
盛思顏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目光裡能流露這麼多的情緒,尤其是周懷軒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更讓她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
周老爺子裝作沒有看見兩人之間膠着的目光,往前走了一步,擋住周懷軒的視線,對他道:“你去讓他們把聘禮準備擡進來吧。”
周懷軒看了一眼周顯白。
本來正興致勃勃袖着手踮着腳看好戲的周顯白只好拖長聲音應了一聲,道:“老爺子,小的這就出去……”一邊走,一邊三回頭地往這邊看。
周懷軒抿緊脣,目光似電,臉色漸漸淡漠。
周顯白打個寒戰,忙轉身一溜煙跑了。
“嫁妝不用着急。哈哈……”周老爺子爽朗地笑道,“出嫁的時候纔要擡嫁妝。如今是訂婚,當然是我們先下聘。”
盛七爺不是很懂,撓了撓頭,“那咱們先把婚約寫好了,我拿去給內子瞧了,再說別的。”
周老爺子點點頭,“咱們現在就去寫。”又叫了周大管事一起進裡屋寫婚約。
盛家的下人在外面的迴廊上候着。
外間只剩下盛思顏和周懷軒兩個人。
盛思顏心裡怦怦直跳。
她並不是第一次跟周懷軒單獨在一起,她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更不會看見一個陌生俊俏男子就要心神盪漾。
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得格外難熬。
屋裡沒了旁人,周懷軒的視線更加大膽而貪婪,一分一寸烙印在她身上,從頭到腳,似要將她拆解入腹。
盛思顏的手指尖輕輕抖了抖。
她在裡屋剛剛被銀針扎破了手指頭,取了血出來。
那傷口本來已經凝固了,可是她這時心神激盪。氣血翻涌。不小心那傷口又滴出血珠。
一股比平日更濃郁的甜香從盛思顏的指尖散發開來。
周懷軒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升騰起無邊的血霧。
以前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也要強行忍住。
忍無可忍,還要重新再忍。
現在他們已經訂親,她是他的人。
他無需再忍……
周懷軒擡起漸漸變成血色的眸,往盛思顏那邊看過去。
蒼茫世間,佳人遺世獨立。
觸目看去,他的周遭只有黑白兩色。
只有她,是黑與白之間的五彩繽紛。又像是黑夜中的一點燈火,吸引他如同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周懷軒大袖一拂,散起一股勁風,外書房的大門咣噹一聲關得緊緊地。
就在大門剛剛關上的時候,周懷軒已經一個箭步跨上去,抱住盛思顏,往旁邊的隔間裡閃身進去。
一進去,周懷軒就將盛思顏推到牆邊按住,低頭凝視着她。
盛思顏緊張得發抖。她擡頭看着周懷軒,見他眼眸發紅。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他不斷低喘着,依然在努力跟自己的慾望抗爭。
看着周懷軒痛苦般地天人交戰,盛思顏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醒悟過來。
她伸出那隻顫抖的手指,放到周懷軒脣邊。
周懷軒正拼全力抵禦的甜香突然近在咫尺,他再無法思考,低頭重重含住她滲出血珠的指尖,用力一吸。
一股難以抗拒的甜香入腹,如同清涼劑一樣。
周懷軒眼前的血霧漸漸散去。
他的眸光恢復了清明,懷裡人兒的觸感更加明顯。
大手緊緊扣住她纖細的腰肢。
那腰身如細柳般軟得不可思議。
他不自覺地揉捏起來。
盛思顏身子一僵,忙用手扣住周懷軒的大手,不讓他繼續揉下去。
他的力氣奇大,豈是她能阻止的?
就在越來越重的揉捏中,盛思顏覺得身子越來越軟,特別是一雙腿,痠軟地像是站不住一樣,只好緊緊靠在牆邊,不讓自己的身子往下滑。
周懷軒低頭,看見盛思顏靠在牆上,靜靜地看着他。
她的脣色已經褪去嫣紅,變得有些發白。
雙眸卻越發明亮閃爍。
她的目光中有了然,有憐惜,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得周懷軒心裡發堵。
周懷軒鬆開她的指尖,喉嚨緊了緊,試探着俯身,用自己的雙脣往盛思顏的脣邊如蜻蜓點水般觸了觸。
那觸感比記憶中還要濃郁撩人。
周懷軒忍不住再一次貼了上去,印着她雙脣的脣形,碾壓磨蹭,又伸出舌尖,撬開她咬得緊緊的編貝小齒,探尋她脣內的芳香。
他的懷抱如鐵箍般緊密牢靠,抱得盛思顏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急切地搜尋着她脣內芳香,盡他所能,一寸一寸攻城掠地般不放過。
這一次,只是雙脣相接好像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一陣暴風驟雨般的親吻過後,盛思顏發現自己幾乎是整個人掛在周懷軒身上。
周懷軒深吸一口氣,垂眸看着自己懷裡這個衣衫凌亂,目光朦朧恍惚的女子,知道不能再繼續了,只得戀戀不捨地在她面頰上又親了一記。
盛思顏條件反射般嘟起已經有些腫的雙脣,往周懷軒脣邊蹭去。
學得還挺快……
渾厚低沉的笑聲似是從周懷軒胸腔裡發出來,震得盛思顏慢慢清醒過來。
她低頭,看見自己琵琶扣的對襟小襖已經被扯得往兩邊敞開,露出內裡雪白的中衣,還有中衣下嫩黃色繡着淡綠色纏枝細柳的肚兜。
因太激動,胸前雙峰高聳,撐得肚兜格外緊繃。
“……周大哥……”盛思顏嗔了一聲,鬆開抱住周懷軒的雙臂,要給自己扣上釦子。
但不知怎地,她明明已經扣上,但是對襟小襖怎麼也闔不上……
盛思顏有些發急,不住地跟琵琶扣作對。
周懷軒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悠然道:“……已經扯壞了。”
盛思顏:“……”
再仔細一瞧,那琵琶盤扣的一邊果然已經被扯脫了。整顆釦子都在衣襟的另一邊懸着。難怪小襖闔不上……
“這樣我怎麼出去?”盛思顏泫然欲泣。擡眸看着周懷軒,輕責說道。
周懷軒往後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看,見桌上擺着一碗已經涼透了蓋碗茶,便端了過來,往盛思顏小襖上一潑。
盛思顏驚跳起來,發出短促的叫聲:“啊——!”
在外面迴廊上候着的木槿忙問道:“大姑娘,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被茶潑到了,衣衫都髒了……”盛思顏在隔間忙迴應道。
周懷軒撂開簾子走了出去,拉開外書房的大門,淡淡地道:“去給阿顏拿件外衫過來。“頓了頓,又問:“有裘皮小襖嗎?我看她身上那件太薄了。”
木槿放下心,忙道:“有的,奴婢這就去拿過來。”
“拿一件大紅的。”周懷軒又吩咐了一聲。
木槿愕然,“大紅?”繼而明白過來,想起先前周家老爺子大笑着說得話。忙給周懷軒屈膝行了禮,喜滋滋地道:“大公子說得是!今兒是大姑娘大喜的日子。確實要穿大紅。奴婢這就去取。”說着,忙去內院給盛思顏取衣包去了。
盛思顏只好歪在隔間的榻上不出去。
周老爺子和盛七爺在外書房裡間給盛思顏和周懷軒寫好婚約,填上名字,又各自用了家族的大印。
盛思顏的庚帖上,盛七爺和王氏還是她的爹孃,算作是過繼給盛家嫡支,同樣是響噹噹的嫡長女身份。
反正以前說盛思顏是撿來的,都能說成是託辭,因爲她的親身父母不便出面云云。
雖然這種話單獨說出來,一般人都不信。
但是有神將府的婚約做保,由不得人不信。
如果還有人不信,你是說你比神將府還要厲害?
人家肯定是知道內情的。不然怎會娶一個父母不詳的孤女做嫡長孫媳?
這樣一來,反而給盛思顏的身世罩上一層神秘的色彩,沒人敢小看她。
弄好婚約,盛七爺忙拿着去內院給王氏瞧。
周老爺子坐在裡間,淡然問周大管事,“那八字是怎麼回事?軒兒跟你說了什麼?”
周大管事也淡定回道:“大公子確實跟老奴提了一下,說八字一定要合好。”
“你就聽了那小兔崽子的話?”周老爺子忍不住笑罵道,“你多大年紀了,還陪那小子玩這套!”
周大管事嚴肅地道:“不,老奴沒有做手腳。”頓了頓,又道:“……本來是想盡量往好裡說。您也知道,大公子難得看上一個人,這一次若是不成,老奴還真怕大公子就一輩子不娶了。結果那八字一合,還真的是‘天作之合’,一點都不假。”
“真的?”周老爺子有些動容,“那性命之憂,又是怎麼回事?”
周大管事默然,良久方道:“大公子命中確實有三劫。而且,他們的八字合在一起,還有四個字,我剛纔沒有說。”
“那四個字?”
“貴不可言。”
……
周老爺子一下子愣住了。
他回頭看着周大管事,目光犀利無比。
“天作之合,貴不可言?”
“正是。”周大管事頷首,“老爺子,您是知道的,老奴的相術,是學自墮民。”
周老爺子皺起眉頭,像是在苦苦思索。
“老爺子,還有,大公子的命數您是知道的。從他生下來,老奴就給他排過八字。他確實是早夭之相。從他十五歲被那些人帶走之後,他的命數其實已經中斷了。老奴曾經怎麼也想不明白,是誰給他續的命。直到今日看見盛大姑娘的八字,老奴才明白,大公子的續命人是誰。”周大管事含蓄說道。
“是她?可是她又怎會在九年前救過懷軒?”周老爺子搖搖頭,“那時候她才五歲吧?”
“老爺您忘了?九年前大公子曾經被黑衣人擄走。大爺連夜帶兵上山,要救大公子。聽回來的人說,那黑衣人還擄劫了一個小盲女,和大公子關在一起。後來大爺殺到。那些人給了大爺一塊神農令。帶走了大公子。那個小盲女。就被大爺救下了。”周大管事不愧是神將府的四大管事之首,當年那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個小盲女,如果老奴沒有算錯,應該就是如今的盛大姑娘。她也是從那一年之後,眼睛才慢慢好了。”
他這樣一說,周老爺子也想起來了,忍不住頷首道:“果然是有淵源的。我就說軒兒怎會非她不娶……”
……
木槿很快取了衣包過來。去隔間服侍盛思顏換上。
盛思顏已經重新梳了頭,換上大紅牡丹折枝紋煙霞錦的狐腋裘小襖,索性連裙子都換成海棠紅漸變色錦緞面子貂裘裡子的裹身裙。
換上紅色,她的氣色果然好了許多。
周懷軒走進來坐在她對面,默默地看着她。
盛思顏想起馮氏還在內院,有些不安地問道:“周大哥,周老爺子來提親,令尊和令堂知道嗎?”
“不關他們的事。”周懷軒淡淡地道,問她:“你好些了嗎?”
盛思顏一窒,飛快地掃了一旁低頭侍立的木槿一眼。
她的琵琶扣對襟小襖的事。瞞得過別人,可是瞞不過木槿……
木槿的頭壓得更低。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
“也不能這樣說。”盛思顏想了想,吩咐木槿:“去把周大夫人請過來說話。”
木槿應了,又去內院將馮氏請了出來。
馮氏帶着周雁麗一起來到外院。
擡頭看見周懷軒居然站在臺階上,馮氏一喜,快步走過來,溫柔地問他:“軒兒,你也來了?”
周懷軒點點頭,“祖父也在這裡。”說着,一側身,讓馮氏進去。
周老爺子聽說馮氏來了,也從裡間出來,道:“你來了也好。今兒是軒兒的大日子。”
馮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懷軒,又看了看周懷軒身後含笑看着她的盛思顏,心裡有隱隱地了悟。
“是要跟你說一聲。今兒我已經跟盛家說定,聘盛大姑娘做軒兒的原配正室。剛剛寫下婚約,等下就要擡聘禮進來,你作爲軒兒的孃親,也當知曉。”周老爺子這樣說,完全是給馮氏面子。
馮氏和周承宗兩個人早就知道,周懷軒的親事,他們夫婦倆根本做不了主。
況且她知道鄭素馨一直想把她女兒吳嬋娟嫁給周懷軒,與吳嬋娟相比,盛思顏當然更合適。
其實對於馮氏來說,只要不是吳嬋娟,任何別的姑娘她都不會反對,只要她兒子歡喜,只要周老爺子同意。
而她對盛思顏這姑娘感覺還不錯,很快就從震驚中平靜下來,頷首道:“我聽老爺子的。只要軒兒願意,我這個做孃的只有爲他們高興的。”
周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
盛思顏沒想到馮氏這樣好說話,也是又驚又喜,走過來給馮氏福了一福,叫了一聲“伯母。”
馮氏拉了她的手,心裡想到的卻是鄭素馨吐血的樣兒,臉上不住地笑。
周雁麗也很歡喜,和驕縱又霸道的吳嬋娟相比,她當然更喜歡盛思顏這樣柔順和氣的人做大嫂。
“恭喜你了,思顏。”周雁麗笑着也對她行了一禮。
……
內院的燕譽堂暖閣裡,王青眉藉着要去看孩子的機會,一定要丫鬟帶她去見正在坐月子的王氏。
盛思顏不在那邊,丫鬟們招架不住昭王妃這樣身份的人,只好去問了王氏。
王氏想了想,道:“既然昭王妃有心,就讓她進來吧。”說着,也起身披上大氅,抱着孩子,等着要出去給大家看一看。
王青眉跟着丫鬟走進來,見王氏很乖覺地將屋裡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心裡好受些,對王氏道:“王大娘……”
王氏扯了扯嘴角,“大丫還記得王大娘?你們現在可是江南的富戶出身,可別讓王二郎露了餡兒。”
王毅興參加科舉,是以二皇子當初給他弄的假身份下場的。
王青眉的氣焰一下子被打了下去。
她手裡擰着帕子,不知道說什麼好,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王……盛國公夫人。我是想求您看在當年的情份上。放我弟弟一馬。思顏是個好姑娘,如果她是親生女兒,我們家肯定願意娶她。可是如今她的身世,大家都知道了,我們家實在丟不起這人。”
“你們家?你們家有什麼人可丟的?”王氏淡淡地道,擡眸打量了王青眉一眼,“你一個鄉間捕蛇女,能嫁給昭王做正室。到來跟我說門第。這個理兒我實在是不懂。等我出了月子,一定去昭王府向昭王請教請教。”
王青眉臉一紅,忙道:“王爺的家世,哪裡是我們這種人能比的?您可別去問我們王爺,我們王爺雖然性子和善,但是護短得很。”
“呵呵,那你管好你弟弟就行了。我們思顏是女兒家,也要嫁人的。你不會想要她做妾吧?”王氏故意問道,“若是誰敢看不起我女兒,非要她做妾。我也要去大理寺說道說道,說有人假造身份。不僅騙婚,而且騙取功名……我想,陛下一定很高興知道昭王最能幹的小舅子的往事……”
聽見王氏不動聲色地威脅,王青眉整個人都傻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家還有這麼長一根小辮子握在王氏手裡……
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王爺和弟弟才答應來提親的?
王青眉悚然一驚。
那自己不是將盛家得罪狠了?
如果不讓盛思顏嫁給她弟弟王毅興,盛家就要去舉報自己弟弟的真實身份?!
“盛夫人,盛夫人,我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對別人說我弟弟的身份……我答應……我答應我弟弟娶您女兒,馬上娶,馬上定親……”王青眉想到自家身份被揭穿,弟弟被剝奪了功名的情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給王氏跪了下來,就差給她磕頭了。
王氏見她是個糊塗人,也不想再跟她說了,只是讓開一步,淡然道:“你不來打我們家思顏的主意,我自然不會去舉報。如果再讓我聽見有人要我家思顏做妾的話,我拼着魚死網破,也要讓你家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回老家捕蛇。”
王青眉此時氣焰全消,再也不敢威脅王氏,而且聽王氏的口氣,盛思顏這個孤女嫁她弟弟是嫁定了,心裡又酸又哭,眼淚涔涔而下。
這時盛七爺推門進來,高興地道:“素光!素光!我們思顏定親了!這是和神將府的婚約,你快看看!等下神將府就要下聘禮了,咱們先把這小子的洗三禮趕緊辦了,就辦思顏的定親禮吧!”
王青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忙擦了擦眼淚,伸着脖子問道:“什麼?思顏定親了?和誰?”
盛七爺這時纔看見她,皺了皺眉頭,問王氏:“她是誰?”
王氏道:“這是昭王妃。”笑了笑,接着道:“就是王毅興他姐。”
“哦,是那家子啊。”盛七爺應了一聲,將婚約遞給王氏,順手從王氏手裡接過小冬葵。
王青眉也瞪着王氏手裡的婚約,下意識道:“這不可能!”
王氏理都不理她,對盛七爺道:“咱們出去吧。先洗三,然後宣佈思顏和周大公子定親的事。”
盛七爺連連點頭,“這就去,這就去。”說着,一手抱着孩子的襁褓,一手扶着王氏,帶着丫鬟婆子,往洗三的廳堂那邊去了。
王青眉怔怔地跟在他們後面走出去,怎麼也想不明白,連他們家都看不上的盛思顏,怎地搖身一變,成了神將府的大少奶奶?!——這不合規矩!
來到洗三的廳堂,王氏含笑跟大家打招呼。
“這一次洗三禮,多謝大家大駕光臨。”
衆人紛紛上前,往兩個婆子碰出來的銅盆裡放着添盆禮。
因爲來的人不多,很快就添完了。
王氏見大家都差不多了,才笑着道:“今兒還有一事,要跟大家說一聲。我們家大姑娘思顏,正式跟神將府的大公子懷軒定親了。剛剛兩家交換了庚帖,寫下婚約,等下就要過聘禮,還望各位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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