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士蓮聽了江錦言這句話後身子一僵,轉瞬她也已經是壓下了心裡的酸楚。
在這宮裡……哪裡容得下自己放肆呢?!
她勉強一笑,對着江錦言點了點頭。
隨後二人才緩緩行至賀瀾的眼前。
“見過賀貴人。”
站在門外許久了,見到江士蓮的身影,賀瀾早已是紅了眼眶,伸手便要上前扶起她。
江錦言蹙了蹙眉,她快速地擡眸望了眼賀瀾身邊的玉紋。
玉紋會意,連忙上前扶住了微微顫抖的賀瀾。
賀瀾望了眼屈膝的江錦言,這纔回過神來。
這是宮中,眼線密佈的宮中……
她忍住了心裡的酸澀之意,收回了手,站定後從容道:“都快起身吧。”
江錦言這才扶起了江士蓮。
誰知三人剛邁進了寧德殿的大門,一旁便傳來了一陣嬌笑聲。
轉瞬一個身着金邊琵琶襟外襖,繫着粉霞錦綬藕絲緞裙的身影便從迴廊處拐了過來。
文春曉一手抱着鎏金手爐,一手執帕掩嘴一笑,“賀姐姐可真是好福氣……這還沒有身孕呢,便能見了家人,這可是宮裡獨一份的恩寵吶,妹妹可是好生羨慕的。”
見到文春曉,賀瀾的笑意不自覺的僵了一瞬。
她笑道:“我也是因着懷清長公主的好意纔有了這機會罷了,聖上向來寵着春曉妹妹,想必若不是因着文家遠在江南,春曉妹妹只怕也是能早日見到家人的。”
文春曉笑而不語,只是緩緩走上前來,對着江士蓮點了點頭,“賀夫人安好。”
江士蓮忙回了一禮。
江錦言微微上前半步擋住了江士蓮,屈膝行了一禮道:“文貴人安好。”
文春曉上下仔細着打量了這個江錦言。
只見她微風捲起荷袂蹁躚,羽衣迎風飄起若舞。
那面容又是姣若春花,不語時靜嫺若畫,含笑間眉目更是媚如秋月。
這姿容竟是比上回見她還要更勝一籌。
她咬着牙攪了攪手裡的帕子,心裡卻是暗道幸好這麼個女人沒有入宮來,不然定是聖寵加身了。
見這文春曉久久不言起身,賀瀾輕咳了一聲,“春曉……時辰也不早了,我還想着要留飯呢……”
文春曉笑了出聲,“倒是江小姐的模樣讓春曉見了歡喜,這可不又是讓春曉看癡了?快快請起,可別爲了這麼點子禮數虧了身子。”
江錦言盈盈一拜,“多謝文貴人。”
見她一行人走遠了後,文春曉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哼了一聲。
隨後她對身邊的宮女淺笑道:“懷淑長公主不是對這江大小姐極有興趣麼?那此時也該去映霞殿吹陣風了,若是今日無事,豈不是無趣得很。”
那宮女會意,狡黠一笑道:“主子且放心,雲恵此刻便去映霞殿吹吹風兒。”
而這賀瀾帶着江士蓮同江錦言到了內殿後,便立即揮手屏退了隨行伺候着的宮女內侍們。
“母親……”
待到內殿只剩下三人時,賀瀾隨即便撲在了江士蓮的懷裡。
兩人抱着哭了一場。
“瀾……不……貴人您且放下心,如今在靖安侯府,我一切都好,貴人萬萬不要勞心……”
賀瀾泣不成聲,良久後才強迫着自己止住了淚意,隨後她起身對着江錦言盈盈一拜。
“我知曉,錦言你幫扶了我們母女許多了,當真是不知該如何以報。”
江錦言斜簽着身子坐在錦杌上,見賀瀾如此,忙起身回禮。
“我們本就是姑表親的關係,本就該互相幫襯着,貴人再如此,這今日的時辰便要耗費在這禮數上了。”
江士蓮忙拉過賀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蹙眉道:“怎的瘦了?貴人是不是在這宮裡過得不順心?”
江錦言也坐回了錦杌上,想到文春曉,她也蹙起了眉頭。
這文春曉的厲害之處……自己自然是理會的。
前世這後宮裡能同李太妃相提並論的恐怕就是這位文淑妃了。
況且聖上對這文春曉也是極盡恩寵的。
再加之有周承瑞相助,她文春曉更是在這後宮裡如魚得水。
兩次相遇的相較之下,賀瀾明顯就略遜一籌。
賀瀾勉強笑道:“哪有,母親白擔心女兒了,女兒如今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上上等的,哪裡還能過得不順心?”
江士蓮見她不肯說,只得將視線移到了江錦言的身上。
江錦言對她點了點頭。
隨後她開口道:“貴人可是煩憂於文貴人?”
賀瀾咬了咬脣,臉色微紅,“竟是連錦言也瞧出來了,看來我這臉上的功夫仍是不成氣候的。”
江士蓮面露擔憂之色,急聲道:“貴人可千萬要想開些,不要去爭去奪什麼,只要好好過日子便好,母親如今想着貴人的處境便夜夜難寐,真是不求什麼了……”
江錦言瞥了眼眸子裡已經染上了不甘之意的賀瀾。
她輕笑了一聲。
也對,身處這位置,又怎能做得到不爭不奪?
更何況,這後宮更是如同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矣!
此時的賀瀾想必也是漸漸有了心思的吧?
聖寵還未衰,榮華富貴便在唾手可得的位置。
若是更進一步……更是能夠得到賀家全力的支持。
而此時的映霞殿外,雲恵對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宮女道:“秀兒,上回送你的普洱茶還有沒有了?今兒我們殿來了貴客,你先勻我一些,過兩日我再送些更好的來。”
秀兒笑道:“多大點事兒啊,還要勞煩雲恵姐姐親自來一趟……差個人來一趟,或是讓我親自送去也是使得的啊。”
說着她又疑惑道:“貴客?你們殿來了什麼人?”
雲恵抿嘴一笑,“是賀貴人的母親賀夫人和江家大小姐來了,我們主子如今住在寧德殿,自然也是要盡一份地主之誼的……”
秀兒卻是耳朵靈得很,她湊近一步道:“你是說……江大小姐也來了?就是那個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雲恵點點頭,笑道:“可不是嘛,我也瞧見了,長得那可是不像個真人兒,倒像是畫裡出來的……”
秀兒心裡一個激靈,忙道:“雲恵姐姐稍等,我去給你拿普洱茶葉。”
沒想到累着她們受了多日莫名氣的江大小姐倒是自己入了宮了!
這消息可得好好用起來!
她咬了咬脣,往懷淑長公主的內殿跑去了。
半
個時辰後的寧德殿內,江錦言陪着江士蓮微微用了些午膳。
倏地一個宮女在內殿的門口通報道:“奴婢是怡景宮冬湘,求見江大小姐。”
內殿的江錦言同賀瀾對視了一眼。
賀瀾也皺起了眉頭,帶了絲愧疚道:“錦言……看來長公主殿下是要見你。”
江錦言淺笑着起身道:“貴人不必擔憂,橫豎我只是個閨閣女子,還能有什麼了不得本事能替公主殿下做什麼不成?”
江士蓮擔憂着囁嚅着脣,到底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出了內室,江錦言打量了這個宮女一眼。
瞧着衣着,倒是個二等宮女的樣子。
看來這懷清長公主的誠意還是擺了出來,畢竟自己只是個不入流的侯府小姐罷了。
見到出來個姿容過人、氣度不凡的女子,那宮女忙上前見禮。
“奴婢是怡景宮的宮女,奉了懷清長公主殿下的吩咐,前來請江大小姐。”
江錦言對她笑着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長公主殿下是要喚臣女有何吩咐?”
冬湘笑道:“長公主殿下聽聞江大小姐入了宮,便說要請您去說說話呢,江大小姐隨奴婢走一趟便是。”
說着她便躬身擺出了一副請的姿態。
江錦言微微眯了眸子,這懷清長公主自己是不甚熟悉的。
這麼個人物怎的會突然想見自己?
她此時不是應該在怡景宮待嫁嗎?
蕭家在洛陽的駙馬府裡可是已經一片喜慶之意了。
江錦言見她這幅自己不走便不動彈的模樣,只得淡淡道:“那便勞煩這位姐姐帶路了。”
冬湘鬆了口氣。
她分明感受到了方纔這江大小姐身上冷冽的氣勢!
還有那眼神……彷彿是要看透自己一般。
她忙走在前頭,用盡力氣穩住了身形。
可誰知剛邁上離寧德宮不遠的一座拱橋時,一行人便堵在了那拱橋的下方。
冬湘一瞧見這仗勢,心裡暗道倒黴,忙小跑着下了拱橋。
她見沒了前路,只好跪在了一片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
“奴婢見過懷淑長公主殿下。”
懷淑長公主瞥了這宮女一眼後,便將視線移到了緩緩走下拱橋的江錦言身上。
她從橋上緩緩走下時,儀態大方,舉止投足間平添着一份飄逸出塵的氣息,眉眼間滿含着淡然,妍麗的姿容不可方物,如從畫中走下一般。
那一身的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的下襬隨着她的步履微晃,越發地讓懷淑長公主心中憤恨。
就是這個妖媚的女人,同自己心儀卻求之不得的鎮國侯定了親!
江錦言走到了懷淑長公主的眼前,屈膝行了一禮,“臣女江錦言見過長公主殿下。”
禮數週全,絲毫拿不住任何錯處。
懷淑長公主壓下了心中四處流竄着的盛怒之氣,開口道:“江小姐請起吧,本宮本是要去那臘梅園飲酒賞梅的,既然本宮遇到了江小姐,那江小姐可要陪本宮去好好喝一杯了。”
地上跪着的冬湘低頭道:“稟懷淑長公主殿下,我們公主殿下正在等着江小姐呢。”
“放肆!本宮說話也是你一個小小宮婢能插話的?!給我掌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