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言見是周承瑞,忙要藉着行禮退開一步。
周承瑞感覺到她的退意,只得鬆了手。
“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一旁的雨墨忙撿起了掉落在地的傘。
周承瑞望了眼那小太監,“是要送江大小姐出宮?”
那小太監忙躬身道:“回稟王爺,長公主殿下派奴才務必要將江大小姐妥當送至宮門。”
周承瑞望了眼江錦言。
她此刻垂着眼簾,也看不出喜怒,只靜靜立在迴廊下,與身後的漫天飛雪彷彿相輔相成一般。
美人如玉,那也是可遇也可得的,若是美人如雪,這便是勾人心魄了……
“本王也要出宮,送江大小姐一程倒也方便。”
江錦言淡淡道:“多謝王爺好意,只是……”
周承瑞不待她拒絕,對那小太監道:“本王親自送便是了,你下去吧。”
那小太監忙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回去。
江錦言微微蹙了眉頭,“王爺可是有要緊事要說?”
周承瑞溫和一笑,點了點頭。
隨後他對身後的嚴讓道:“在這裡候着,本王同江大小姐有事相商。”
說着他回過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雨墨輕輕拉了拉江錦言的衣袖。
周承瑞笑得愈加明朗,“江大小姐莫非是怕本王?”
江錦言掩去了眼底的恨意,擡眸淺笑道:“那錦言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心中清楚,此時自己同周承瑞之間的正面交鋒,必須是直面,而不能再有躲閃!
否則自己只會被他列爲唾手可得隨手可棄的無用角色。
緩緩行至一處湖心小亭,周承瑞才停下了步子。
後頭十步開外的江錦言步步皆是踩着極爲費力,雖是邁着極穩的步子,可手心甚至是有了汗意!
她停下了步子,望着周承瑞道:“王爺到底是有何事?”
周承瑞心裡驀地有些亂。
自己有何事?
他同眼前這女子如今最大的牽扯怕就是將人家定下親事的夫君想法子調去了戰場。
他自嘲般一笑,望着積雪後白茫茫一片的湖心,“本王若是說請江小姐來此賞雪呢?”
這裡的雪景着實是美的。
銀裝素裹下,一切都澄澈的很。
相比於春夏的綠意盎然,自己卻是更喜這冰霜寒冬。
江錦言瞥了眼這亭子外頭白茫茫的一片,冷笑了一聲,“恐怕宮城中的雪景唯有乾淨一說。”
周承瑞嘴邊的笑意漸漸收起。
乾淨?
這宮城之中最乾淨的時刻竟然真是如這小女子所言。
只有這茫茫大雪能掩得住這恢弘大氣的宮城之寂寥。
他伸出手接了朵雪花,望着那雪花化爲一滴水珠。
“敢如此說話……你不怕本王怪罪於你?”
江錦言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望着那湖心仍在紛紛揚揚如陽春飛絮一般的雪花。
驀地想到了那晚,同許君彥告別的時候。
不知何時,浮上心頭的有關他的情緒均是讓自己從未有過的感覺。
前世以爲自己用盡全力去愛了,卻換回殘破不堪的命運。
而此刻望着這前世讓自己愛恨糾纏的周承瑞,她竟覺得似是從未有過真正的心動。
自己渴求的心動該是淡然裡蘊藏着的萬千情緒。
正如那夜的寒風,帶着雪花
席捲而來,落在鼻尖那一點冷冽。
如他的眸子。
黑夜中亦閃着無比清晰的光芒。
淡淡一笑,她側過了頭,“錦言不懂賞雪,王爺若是想要尋人共賞這一池的積雪和凍冰,怕是要好生失望了。”
周承瑞看出她的去意,心裡一陣憋悶,沉聲道:“對這雪景沒有興致?那江大小姐定是對鎮國侯的事情有興致了?”
江錦言腳步一頓。
他對許君彥做了什麼?
周承瑞見她望向自己的視線中竟帶了恨意!
極快地一閃而過……
但卻讓他的心裡愈加暗沉。
原來她這樣淡然的女子還會有這樣的情緒。
許君彥?
這便是她的逆鱗了?
江錦言收斂起情緒,淡淡道:“王爺此話怎講?我同鎮國侯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鎮國侯領兵出征,我自然是要爲他擔憂,但當不得這興致二字!”
周承瑞望着她因寒風而被吹得有些蒼白的面容,竟不知覺靠近了一步,望見她睫毛上的雪花,他竟伸出了手。
江錦言心頭一陣盛怒。
能百般隱忍的周承瑞,竟然會如此放肆?!
他想要做什麼?
又算計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此刻同他這距離讓自己沒有時間再去考慮其他,“住手!”
江錦言推開了周承瑞,冷冷望了他一眼。
那眸子裡的冰冷讓周承瑞緊緊握起了拳。
江錦言攏了攏披風,冷道:“臣女還要出宮,就不在此耽擱了。”
說完她轉身便朝着來時的路而去了。
等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時,周承瑞的拳頭猛地砸在了那亭柱上。
他嘴角漸漸浮起一抹冷笑。
很好。
你想嫁給許君彥?
是這樣麼?
落在他脣上的雪片隨着那笑意漸漸融化……
此時站在高處涼亭中立着一個披着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的女子。
她此刻卻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不遠處的湖中小亭。
她嘴裡喃喃道:“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一旁的阿離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她驚呼了一聲,“公主!我沒看錯吧?那是江大小姐和端王殿下?我的天……那江大小姐不是定給……”
說到鎮國侯時,阿離閉上了嘴。
被江錦言奪去了婚約……這可是自家公主的恥辱!
穆南卻是沒有絲毫的惱意。
她嘴邊甚至浮起一絲玩味之意。
這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阿離,差不多可以了,吩咐下去,明日我便要得到洛陽城的城南區爆發疫病的消息。”
阿離忙正色道:“奴婢知道了。”
半個時辰後,穆南已然是端坐在了映霞殿的內殿之中。
對面的懷淑公主撇着嘴生着悶氣。
“穆姐姐,你是我怎麼就對付不了那個賤人!鎮國侯這次出征回來後,這個小賤人怕是又要嘚瑟了!”
穆南抿嘴一笑,“你啊……咱們懷淑可是金枝玉葉,以後定然也是要嫁去更好的高門做當家主母的。”
懷淑氣得扔了手中的牡丹棱帕,“那賤人不也是做了當家主母?!她也配?!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侯府嫡女,若是沒了這祖蔭,她就是個五品官兒的女兒!”
穆南勸道:“好好好,她不配做當家主母
……懷淑可別再氣了,這木已成舟,難不成這江錦言還能被貶爲妾室不成?”
懷淑一個激靈。
貶爲妾室?
若是她江錦言壞了名聲失了貞潔呢?
這樣還能進了安國公府的大門?
她倏地笑了起來,“貶爲妾室?那樣也是便宜了她!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她不是自詡清高麼?
不是冰清玉潔麼?
那便讓她試一試被千夫所指,被世人唾棄的滋味兒!
那時候鎮國侯可就對她棄如敝履了!
穆南起身道:“懷淑妹妹還是放寬些心爲好,我便先去太妃娘娘那裡請安了。”
懷淑公主此時心中有事,巴不得她早點離開,於是忙起身相送。
出了映霞殿後,穆南對一旁的阿離道:“這兩天盯着些懷淑公主身邊的大宮女。”
阿離忙點了點頭。
回到了清桐院,江錦言纔算是鬆了口氣。
今日之事所幸無人撞見。
只是周承瑞今日怎的如此?
倏地雨墨掀起了剛換的極厚的門簾,“小姐,方二少爺來了。”
江錦言倒是有些驚愕,但轉瞬又有些釋然。
她沉吟片刻後道:“請去西此間的花廳。”
邁進了花廳,江錦言對那悠閒坐着的男人點了點頭。
而方立謹仍是那副模樣,連笑起來也帶着幾分戾氣。
“大表妹安好。”
江錦言屏退了下人後才緩緩落座。
“二表哥可有何事?”
方立謹見她無意於客套,也收起了笑意,“我記得表妹說過……讓我小心李陵。”
江錦言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方立謹也不介意,繼續道:“我願用一個消息換表妹一個明示。”
江錦言淺笑道:“二表哥可是擡舉錦言了,錦言一個閨閣女子,又怎會知曉這其中利害……”
“我願用鎮國侯出征一事的內情來換。”
話音落下便是一陣沉默。
許久後,江錦言垂眸道:“好,成交。”
方立謹怔了片刻,調笑道:“倒是沒想到……表妹對他倒是……”
江錦言卻是悠悠道:“二表哥最好趁着錦言還沒有累了的時候,說出這消息。”
本來是不準備插手這方立謹和李家之事的。
可是到底李陵也是站在端王一處的,倒不如提早解決了這個後患!
不過……
方立謹和李茜雲可是有婚約的……
若是李家倒臺了……
這位李大小姐到底也是無辜被牽連的。
如此看來,這李茜雲倒還不如上一世遠嫁,離了這傷心地。
這一世恐怕是……
方立謹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表妹向來聰慧,這出征一事落到鎮國侯的身上……想必表妹也不是全無懷疑的吧?”
江錦言心裡一緊。
的確。
這件事中處處透着詭異。
大綏的戰亂……
許君彥的出征……
這裡頭似是有何關聯,又似是偶爾。
若說是偶然……
這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巧合之事?!
巧合?
那只是謀劃者和佈局者的精心操控……
江錦言正色擡眸道:“錦言便用李家一事作爲交易,還望表哥直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