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得知了江錦芊被困在花枝巷的消息,隱忍了多日的淡然不驚一下子便崩塌了。
自己的兒子如今已經是沒了前途,若是自己的女兒再名譽有損……
那她這輩子還談什麼翻身?還談什麼坐上主母之位?!
這一切恐怕都成了最大的打臉!
她猛地站起後,又一下子如同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跌坐在了羅漢榻上。
再一擡眸,那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只望得見星星點點的燈燭之光了。
怎麼辦?!
她狠狠咬了咬牙,這件事只能去求江錦言或是……去求老爺了,不然自己又能如何?
可是自己若是去求江錦言……
那個小賤人已經派人來告知自己了,那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出手!
更何況她已經是和自己水火不容了,在這種時候一定是會踩上一腳!
她想到這裡便更是氣得有些顫抖了。
可是若是去求老爺……那自己豈不是去被打臉嗎?!
本來自己在老爺的心中的地位就已經是一落千丈了,再去捅出這件事……
自己還能在這靖安侯府安生麼?
可是……
還是先去探一探江錦言的口風爲上。
最終她一咬牙,高聲喚道:“倩紗!”
可轉瞬卻是一個臉生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掀了門簾進來。
那動作生疏地狠,硬是帶進了一股涼風,吹得她隱隱有些頭疼。
那丫鬟行了一禮道:“姨娘,倩紗姐姐不在,您有什麼事要吩咐?”
王氏鄙夷地瞥了一眼這丫鬟,哼了一聲道:“她可說什麼時候回來不曾?”
那小丫鬟心裡不住地嗤笑。
回來?若是攀上了高枝……那回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有什麼好?
她面兒上卻是笑道:“倩紗姐姐走得急,許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您有什麼吩咐?奴婢替您去辦。”
王氏蹙了蹙眉頭,揮揮手道:“你去梧桐苑問一問大小姐此刻得空了不曾?就說我有要事要去見大小姐。”
那丫鬟忙笑着應了,回身一掀門簾便走了。
上回珍珠姐姐去了梧桐苑可是得了對珍珠墜子呢!
去梧桐苑……這可是件美差呢!
她望了眼燈光下仍在飄散的雪花,對着凍得發冷的雙手呵了口氣,忙打了傘悠悠往梧桐苑而去了。
梧桐苑中,江錦言聽了這丫鬟的話,只是略笑了笑,“雨墨,帶她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那丫鬟不解道:“大小姐,那您要不要奴婢回怡翠閣通報我們姨娘一聲,讓她來見您?”
江錦言緩緩起身,放下了手頭的夥計,哄了哄身邊玩着布偶娃娃的小錦程。
她淡淡道:“我今日也乏了,讓王姨娘明日再來吧,或是待我得空了……親自去瞧一瞧王姨娘。”
這件事自己早就有意要脫開手了,這個時候又怎麼會撞上去呢。
那丫鬟見她如此的神情,只得悶悶地和雨墨出了內室。
江錦言瞥了眼門簾,嘴裡喃喃道:“這雪倒是越來越大了。”
“徐媽媽。”
外頭的徐媽媽連忙進了內室,“小姐有何吩咐?”
江錦言淺笑
道:“倒是勞煩媽媽走一趟了,去前院告知江管家一聲,一會子老爺去花枝巷接二小姐的時候,萬萬要報方二少爺的名頭。”
不然,這區區靖安侯府可是在那羣京兆府尹的衙差眼裡得不了巧的。
徐媽媽應了一聲,忙轉身出了內室,拿了把傘便匆匆去了前院。
最終王氏還是換了身素淨地衣裳,未施脂粉、楚楚可憐地跪在了前院書房的門口。
“老爺……妾身實在是思念錦才,纔會讓芊兒去探視他的……一切都是妾身的錯,老爺您要怪就責怪妾身吧……”
王氏一身單薄,被凍得瑟瑟發抖,那如泣如訴地模樣實在是我見猶憐。
然後此刻的書房的大理石插屏後卻是低低地隱約有着女子的驚呼聲。
“老爺……外頭是姨娘!奴婢……奴婢若是被姨娘瞧見了……定時會被姨娘記恨的!”
這聲音怯怯地,卻又帶了軟糯……
江士恆輕輕按了按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低聲安慰道:“別怕,你不過是給老爺送點茶水點心,誰還能記恨上你了?那老爺這個家也就白當了!”
對面那穿了淺青色夾襖和月白色羅裙的女子赫然正是王氏身邊的大丫鬟倩紗!
倩紗羞怯地低下了頭,“奴婢還是怕……”
江士恆心不在焉地按了按她的手,“那你便在此候着,我出去處置了這件事。”
說着他便繞過了屏風,邁步出了書房。
書房外頭的迴廊下,跪着的女人正是王氏。
她聽到腳步聲後便哭得更是哀哀欲絕,“都是妾身的錯,妾身願意一死……”
江士恆此刻卻沒有被她的這番梨花帶雨的模樣所打動。
自己的大兒子已經被除了族,現在二女兒也要污了江家的門風?!
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麼運!
還是王氏養不出好東西來!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你想讓我如何?敲鑼打鼓地把她接回來?讓全洛陽城的人都知道我靖安侯府的門風?!以後我江家的女兒還要不要臉面了?!”
王氏見他今日動了怒,只好默默垂淚。
江士恆瞥了眼她極單薄的衣裳,又見到外頭的風雪漸大,嘆了口氣,“你回去吧。”
王氏哪裡肯起來,哀聲痛苦道:“老爺!您決不能不管芊兒!她也是您的女兒啊!”
“我怎會不管?!你不要臉面……我這張臉還得要!”
江士恆對她的哭聲早已經是聽得膩煩了,瞥了眼一旁不敢說話的丫鬟,“還不快把你們姨娘扶回去?!要在這逼我到明日?”
那丫鬟不敢違抗,只得扶起了早已是跪溼了膝蓋的王氏。
王氏手裡的帕子沾了淚後變得又溼又冰,不斷地刺激着她的手心。
侯府來接人的簡陋小轎緩緩停在了路旁,江士恆壓了壓雪帽的帽檐,對一旁的江立道:“去問問,此刻能否接人,記得報上我們靖安侯府的名頭。”
江立忍不住腹誹,虧得大小姐明鑑,不然自己跟着老爺都得在這裡受人臉子瞧……
他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頂着風雪走向了幾個摩拳擦掌暖和着身子的衙差。
江錦芊被接回侯府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然後驚魂未定的她轉瞬就被江士恆罰去了佛
堂面壁思過。
江士恆望着狼狽不堪的二女兒,冷哼了一聲,“來人,怡翠閣從今往後沒有我的意思便不得隨意進出!”
邁出書房的江錦芊聽了這話後腳下一軟,直直癱在了拉她走的婆子的腳邊。
這可就是爹爹親口下的禁足令了!
那以後……
孃親和自己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還有大哥……現在還生死未卜!
難道……自己這輩子就出不了頭了?
她想着想着,一陣又一陣惡寒的念頭浮上心間……
“不要!我不要……”她哆嗦着緊緊扯着那婆子的褲腿。
“哎喲……老爺!您看!這可怎麼辦喲?!”
江士恆卻是看也不多看一眼,“去佛堂面壁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還不快帶走?!”
說着他已經是甩袖進了內室……
此時的寧德殿內,賀瀾又吐了一次,她撐着榆木紅漆貼金藤面圓椅,面色慘白地又幹嘔了兩聲。
一旁的玉紋急得團團直轉,“這怎麼能行?!主子!您這樣會把身子熬壞了的!”
賀瀾強撐着身子搖了搖頭,“不行!不得傳出去!”
轉身她喘了幾口氣後低聲問道:“這幾日……都沒有聖上要來的消息?”
玉紋忙勸慰道:“主子別急……聖上也沒有去文貴人那裡,定是國事繁忙,您知道的,前方可是打仗了!”
賀瀾點了點頭,“對……的確是這樣……是我忘記了這回事……”
說着她又道:“將我的針線活計拿過來。”
玉紋站着不動,焦急道:“主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針線活兒?!您要做什麼?奴婢幫你做就是了!”
賀瀾搖了搖頭,“不成,我要親手繡一副國泰民安的,去拿來,快去。”
見她執拗,玉紋只得跺了跺腳走向了一旁的紅木高几,那上頭的刺繡極精緻,大幅的牡丹富貴已經是繡了大半了。
而此時同處這深宮中的方立嫺卻是端坐在了內殿的酸枝木貴妃榻上,“怎麼?聖上今日去了望月齋?”
方立嫺聽了宮女回報後便緩緩做起了身子。
她低低呢喃道:“望月齋……”
那宮女討好地笑了笑,“娘娘您不知道,這望月齋雖不名爲宮殿,可是可好地方,早前聖上曾經親自吩咐了修剪那一處地段呢。”
方立嫺眉頭微蹙,“上回那個被封爲才人的女樂師……是不是被賜了望月齋?!”
那宮女斂了笑意,自己這下子可是惹了麻煩了!
她忙低頭道:“奴婢該死!竟是忘了這回事!”
方立嫺這時候卻沒空追究這些個細枝末節。
這望月齋的地位竟然如此特別!聖上竟然賞給了一個樂師?
聖上今日去了望月齋,那明日……這樂師怕是要晉位份了!
看來是得了聖寵了……連寧德宮那二位都略遜一籌!
雖是暗恨聖寵難得,但自己早就被母親教導過,在這深宮中便要學會忍受孤獨!
甚至還要在這孤獨裡學會自保和生存的能力!
她瞥了眼這宮女,淡淡道:“明日……你便去寧德宮坐一坐,這消息……本宮可不能自己享用了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