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王家因着叛國案拖延到了如今,氣氛已經冷凝到了極點。
王昭更是揚言案子不結便不下葬,在金鑾殿生生地給了永寧帝沒臉。
而此刻的王昭則是頹然地坐在了靈堂前的一把太師椅上,他望着大廳中間的一口楠木棺材。
這裡頭躺着的便是王家的嫡長子王清端。
“老爺……”
王夫人這兩個多月已是瘦了一大圈,在靈前夜哭過了無數過,她不忍地別過了頭,“老爺,外頭來報,端王來弔唁。”
王昭聽到了“端王”二字,一下子便氣血上涌起來,他站起身來,指着門口便怒吼道:“荒唐!可笑!他怎麼還敢來我王家?!”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外頭,哭道:“老爺……您這是要做什麼?!端王這幾天的官路可是順的很,聖上的意思……您還不明白?你是要端兒死都……死得不安穩?!”
王昭好不容易纔忍下來一陣大怒,“聖上是想用端王這塊石頭壓住我們王家!端王算個什麼?不過是個……”
“老爺!您彆氣糊塗了!王家的一切都是天家給的,天家能給……難道還不能收回去?您莫要將王家逼上絕路啊!”
王夫人手裡的棱帕不斷地抹着眼淚,“老爺……您就聽妾身一言吧!”
王昭頹然地跌坐在了太師椅上,“我王家失了這麼個嫡長子!清端又沒有其他能成事的兄弟……”
王夫人這麼一聽哭得更是停不下來。
自己進了王家的門後,也就生了這麼個嫡長子,又依仗着自己的母家和生下嫡長子的功勞,更是不允後院的那些個妖精有她們的兒子,這些還不是要威脅到清端的?!
可如今,倒是成了自己不賢不淑的罪名!
可憐自己的端兒……年紀輕輕就死在了外頭,還差點成了賣國求榮的賣國賊!
可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她哭着哭着又撲向了那口棺材。
“端兒……你怎麼這麼狠心啊……別拋下孃親啊……讓我這個老骨頭替你去死!”
一旁王清端的正室妻子杭氏也哭得哀哀欲絕,她見王夫人哭得不成樣子,忙上前來扶住了她,哭道:“母親!清端從來都是最孝順的人了……您別哭壞了身子啊……”
王昭見到這情景更是心中亂的厲害。
自己就這麼一個嫡子,如今可好,嫡子也死了,自己這偌大的王家要如何是好?
更可恨的是這件事居然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是欺自己王家不成氣候了?!
王家這麼多年的經營,難道這小皇帝一朝一夕就像扳倒了自己?
做夢!
王昭理了理氣,這才吩咐道:“都別哭了!哭什麼?!要讓清端走不安穩?!”
隨後王夫人的哭聲也壓在了帕子裡,再不敢嗚咽出聲。
“來人,去請端王!”
王昭冷冷地望着門口。
如今的王府可謂是一片素白,白色的燈籠掛了滿院子。
周承瑞行走其間倒不覺得壓抑得慌。
王家的氣焰也太過了,若是不趁勢減去了翅膀,恐怕以後可是制不
住了!
王清端這一死當真是自己走得一步險棋,若是揣摩聖心差了一點半點,那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不過這險冒得也值當,趁亂之中,兵部也着實混進了不少自己的人手。
他悠然邁進了王清端的靈堂,一身月白色的暗繡錦袍器宇軒昂,倒是少了些他以往的孱弱。
“王爺大駕,老夫誠惶誠恐。”
王昭冷冷行了一禮,隨後便站在了棺材旁。
一旁的老管家忙點了一炷香遞給了周承瑞,“王爺,請。”
周承瑞點點頭,拿起了那柱香拜了一拜便插在了香爐上,他嘆了一口,“王太師不必太過憂心,令郎到底是朝中命官、又是被聖上親封的平南大將軍,如今那些副將已經被審訊了,這事情總會有個結果的。”
王昭盯着他的眼睛,忍住了心裡的一陣冰寒。
“是,多謝王爺,老夫自然明白,聖上怎會對我王家含冤一事置之不理。”
周承瑞似乎對他的怒意毫無反應,他望了眼這靈堂,一片白茫茫的,還有濃濃的檀香味兒。
“那是自然,本王也盼着令郎早日得到該得到的。”
說完他便略一拱手,“本王府上還有事要處置……本王便先行告辭了。”
“來人,送客!”
王昭幾乎是嘴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周承瑞望着臉色極差的王昭,面無表情地離了王府。
出了王家的大門,一旁的嚴讓便忙問道:“王爺,聖上難不成當真敢晾着王家?”
周承瑞悠悠嘆了口氣,“王家這棵大樹……太過招風了,聖上這次的意思,恐怕是不插手此事,想必是在觀望。”
嚴讓眉頭一皺,“聖上想觀望什麼?”
“觀望他王家到底有幾分本事,捎帶着觀望本王又有幾分本事。”
周承瑞說完後便揮了揮衣袖,似是拂去了細塵,“湖州可有消息?”
嚴讓不明就裡,回道:“烏平被王爺您處置以後,那些人馬就交給副將了,已經從烏山寨轉移到了更隱蔽的水寨裡,王爺放心。”
周承瑞望着南面,似笑非笑。
洛陽的冬天已經過去了,她何時回來?
許君彥也一直抱病未歸……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又陰暗了幾分。
“王爺?”
嚴讓皺着眉又喊了一聲。
周承瑞回過神,徑直往前走去,“走吧,回府。”
一旁的巷子裡,方立謹悠悠站着,嘴裡還唸叨着,“端王竟然敢來王家弔唁?真是臉夠厚的。”
一旁站着的晉元瞪了他一眼,“師父,端王爲什麼不能來?”
“王清端可是同端王一起帶兵往襄都去的,這路上的意外可就不叫意外了,端王到底是忌諱王家的。”
晉元也在沉思,這些個日子,洛陽城裡關於端王、王家還有自己那個姐夫之間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讓他不明就裡,也就只能湊合着方立謹的一派言論分析少許了。
他不解地問道:“就算是端王暗中害死了這個王清端,可他是皇室,王清端不過是個太師的兒子,再說了,端王有不在場的證據,
他能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啊。”
方立謹猛地拍了下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一般的語氣道:“小小年紀,非得裝出這幅老成的樣子來?就你看得明白?證據?同權勢鬥爭扯上關係以後,這證據就是勝者所用了。”
晉元皺着眉,望着銀裝素裹的王府,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端王此刻來不僅僅是弔唁的,更是來探風聲甚至是來招搖過市給世人看的?
到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方立誠見他目光定定地望着王家的大門,不悅地拉了一把他的衣袖,“臭小子,你還看?!不吉利!”
晉元被這聲不吉利喊回了魂。
是啊!多不吉利!
他心裡一跳。
錦言姐姐走了這麼久,還沒消息呢!
“師父,錦言姐姐何時回來?”
方立謹想到這件事也有些惆悵,“你錦言姐姐在湖州養着呢,你就別心急了,如今不是還沒有鎮國侯回洛陽的消息嗎?他二人濃情蜜意的,回洛陽就要面對一連串的糟心事,想必是不願回來的咯。”
晉元蹙了蹙眉頭,撇開了他一連串的廢話,問道:“你是說……許姐夫也在照顧錦言姐姐?”
方立謹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晉元暗自思忖了片刻。
在方立謹身邊的確是能學到很多,自己也知曉了鎮國侯的地位和能力,他這樣的人,算得上是前途無限的!
他就這樣……放棄了難得的戰功?
晉元到底還是問出了聲,“許姐夫當真是爲了錦言姐姐放棄了戰功?”
方立謹聽到這裡又猛地拍了下他的頭,“你這小白眼狼,聽你這意思,這機會給了方家……我們方家復起你很是看不慣了?想想你吃穿用的誰家的?”
晉元哼了一聲,“以後我掙了銀子就還給你們方家!”
方立謹脣邊勾起了一抹壞笑,伸手便攻向了晉元的脖子,“你這身功夫呢?怎麼還?”
說着二人已經過起招來。
“哎喲……這是做什麼呢?”一陣嬌笑聲在二人身後響起。
輕紅身子極其靈活地已經分別化解了他二人的招式,隨後便分開了這二人。
方立謹氣息平穩地站在了牆邊,笑着說道:“原來是輕紅姑娘。”
晉元不依不饒,嗆聲道:“看見姑娘,師父就下不去手了!”
輕紅瞪了眼方立謹,“方二少爺,好好的孩子怎麼被你教成這樣了?”
方立謹知曉她此刻來想必是急事,笑了笑便對晉元道:“你先去朱雀大營,我晚些就去。”
晉元轉身便疾步而去了。
輕紅這才斂起了笑意,“方二少爺今日怎的有空來瞧王家的熱鬧?”
王家的靈堂已經設了一月有餘了,硬是要撐到判出了結果才願意下葬,威風凜凜的外戚王家如今出了這等事,可是在洛陽掀起了軒然***。
方立謹笑着開口道:“這可不是洛陽最近的大熱鬧?”
輕紅正色道:“洛陽的熱鬧,恐怕不止王家呢。”
方立謹聞言便知她是有要事相報了,他眉頭一挑,“此話怎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