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紗霎時間臉色變得慘白,眼神也帶了絲遲疑,似乎是在考量自己該怎麼辦,她望着一旁仍是悠然站着的江錦言,牙也咬得更緊了。
“大小姐……”
她低低地喚了一身。
莫不是自己被發現了?!
她額前密密地起了一層冷汗。
江錦言打量了這丫鬟一眼,每次見這丫鬟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簡單……起碼在王氏身邊並非一心一意。
那時候的賬本事件,她借自己對付王氏的機會除去了王氏的心腹丫鬟,這一點自己也是看得有些端倪,她費盡心思爬到王氏的心腹這一位置……難道還會在這時候迷了心思?
不會的。
江錦言淡淡開口道:“說吧。”
倩紗身子一僵,眼眸裡也開始躲閃起來,“奴婢……奴婢……”
“你還想瞞着?兩個月的身孕……據說你是王姨娘留給二小姐的陪嫁丫鬟?這麼一來……我倒想看看她王氏怎麼對付你?”
倩紗緊緊咬着脣,心裡的弦也一下子斷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衝下了羅漢榻,跪在了江錦言的身前。
事已至此……自己只能企圖從大小姐和王氏的過節上找到安身立命的法子了!
“大小姐饒命!奴婢的確罪不可恕……可,可奴婢也是被王姨娘逼得,奴婢爲她做牛做馬……可她對奴婢卻是視如草芥!奴婢比她身邊的狗都不如!奴婢還有孃親,奴婢不想被姨娘送去端王府做侍妾,奴婢不想替二小姐生養孩子!”
她哭訴地同時快速地擡頭瞥了眼江錦言,可卻見她面色不改,反而盯着自己的目光也深幽起來……
倩紗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自己好像估錯了大小姐的能耐……
可自己已經有了孩子,這也是自己最終能站起來的一張底牌!
“大小姐……奴婢知道姨娘一向視您爲眼中釘肉中刺,奴婢也知道姨娘和二小姐一次次想要除掉您!比起王姨娘和二小姐……奴婢更願意跟着您,奴婢願意爲您赴湯蹈火……”
江錦言冷冷地勾起了嘴角,“想要借我的手除去王氏?看來你的心思也大了,這孩子怕是來頭不小?說吧,是何人的。”
倩紗見說不動大小姐,只得絕望地低下了頭,“大小姐,孩子是無辜的……您容奴婢生下他……奴婢求求您……不然,奴婢也對不起老爺……”
江錦言眉頭一蹙,“你說什麼?!”
倩紗見大小姐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這才心裡開始有了絲希望,她最怕的就是大小姐油鹽不進!
她心裡有了些底氣,抹着眼淚繼續哭道:“大小姐!奴婢對不起您!這孩子的確是老爺的,老爺說了,過幾日就要擡了奴婢的身份,只是奴婢一直怕王姨娘和二小姐怪罪,這才求老爺也替奴婢瞞了下來……”
江錦言的眉頭緊蹙,盯着倩紗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來。
這丫鬟……倒是自己低估了!
她竟然有這樣的城府和心機!可事已至此……父親又一向是個有些糊塗的人,自己若是處理不當反而會壞了事。
最終她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你起來吧……”
此時的裕通當鋪內,許君彥正在把玩着手裡的一把鋒利無比卻刀身極薄的匕首,一旁坐着的方立謹似笑非笑地對他說道:“鎮國侯今日可不對勁,往常這時候……早就該往靖安侯府去了吧?”
正說着,一個夥計匆匆進了屋子,對許君彥拱手道:“回主子,端王的人手已經全部從妙春堂附近撤了。”
方立謹勾起了饒有興味的笑意,“哦?端王?他這時候還有去藥鋪的閒工夫?莫非是李家倒臺後……他連看大夫也要親力親爲了?”
他雖然這麼說着,可心裡也是知道妙春堂是江錦言的鋪子,許君彥哪會有功夫盯着端王的衣食住行?想必是和江錦言這尊大佛扯上了關係吧……
方立謹這麼想着,臉上的笑意都加深了幾分,帶着玩味兒道;“你說……端王到底去妙春堂做什麼?莫不是表妹也在那裡?”
那把匕首閃着寒光,在許君彥的手裡轉得十分利落,聽到方立謹這話後竟然刷地一下直接釘在了方立謹手腕旁的木桌上了!
雖然只離自己的手腕偏差了一丁點兒,可方立謹似乎早就習慣了,慢條斯理地拔下了手邊沒入桌面許多的那把匕首。
他對着那把匕首欣賞了片刻後嘆了口氣,“刀是好刀,可惜被咱們鎮國侯當成了菜刀……半點愛刀之意都沒有。”
許君彥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有些事不明白……昨日晉元怎會在城南酒坊出現?”
方立謹手裡的動作一頓,嘻嘻哈哈道:“這不是買酒孝敬我這師父麼?”
許君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倒是記得,那酒坊沒那麼簡單,既然你也不清楚,倒不如我派人查個究竟,錦言定然也是有興趣知道的。”
方立謹剛要說話翻過這篇,一下子就嗆住了,咳了大半天才擡頭央求道:“我當真是沒有讓晉元做過危險的事,只是他想要學的東西在城南可以學得更快……鎮國侯可不能在錦言面前參我一本!她那丫頭說教起來可是厲害的很!”
許君彥望着他,浮起了一絲輕笑,說道:“我可就替你遮掩這一次。”
方立謹笑着起身道:“都這個時辰了……鎮國侯還不快去瞧瞧我錦言表妹?”
許君彥隨之也站起身來,剛要走又回頭道:“近來城南賭坊似乎不太周全,你好自爲之。”
等到許君彥的身影走遠了,方立謹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一摸手心竟然都出了汗。
他暗歎了一口氣,緩緩坐在了一把太師椅上,手裡的匕首寒光一現,晃得他眼睛一眯。
許君彥到底是許君彥,連城南的風吹草動都瞭若指掌……
可自己就不明白了,錦言到底爲什麼將城南賭坊這件事瞞着許君彥?自己替錦言查這城南賭坊,還得防着許君彥把自己一鍋端了……
這……還能有比自己更委屈的麼?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裕通當鋪。
“清風,拿些碎銀子來。”
一旁沒精打采的清
風轉過了腦袋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問道:“少爺要買什麼?小的這就去……”
方立謹瞪了他一眼,“別廢話,銀子拿來!”
清風一怔,連忙往外掏銀子,將一大把的碎銀都放在了方立謹的手心裡。
方立謹取了幾塊碎銀便吩咐道:“你此刻快去城北那家飛鶴樓買一籠蟹黃包子,一定要現蒸的,再去一旁的雅閒居買一籠慄粉糕,要快。”
清風摸着腦袋記了半天,“小的記住了,可……少爺,那您呢?”
方立謹轉身便走了,悠悠道:“雅閒居的桂花蜜做得不夠好,本少爺去城西買桂花蜜……”
清風目瞪口呆,少爺買這些個吃食做什麼?!
猛地他一拍腦門,少爺這是要買給李小姐的!
他忙跑了起來,現在少爺對這李小姐比以往還要好,就差去天上摘星星哄她了!
說起來,自從李小姐忘記了那些個事情,少爺纔算是苦盡甘來……可自己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那李小姐原先那麼嬌蠻的一個人,真的能失個憶就嬌柔溫婉起來了?
不不不,還不能用溫婉,更像是沉寂,死寂一般,就像一潭死水,如今就算是在少爺身邊笑得再好看,那也不像以前那個高高在上、驕縱蠻橫的人了……
此時的妙春堂裡,派人送走了倩紗許久後,江錦言仍是默默地站在了廳堂的窗邊。
那架子上擺着的一株蘭花旁靜靜地立着一抹素色的身影,這景象在許君彥的眼裡恍若稀世名畫,刻在了心裡。
齊問之見到許君彥剛要躬身行禮,許君彥卻對他搖了搖頭,齊問之瞧着他的視線已經全然落在了屋裡的佳人身上,他這纔會意地點點頭退了下去。
許君彥輕輕走進了屋子,站在她身邊後,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的一頭青絲。
江錦言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才拋卻了腦海中的雜念,輕輕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今日怎的這麼早……”
許君彥攬住了她的腰,低聲問道:“聽聞你在妙春堂呆了不少時候,便想着過來瞧瞧你,在這裡站了多久?”
江錦言淺笑,“不過是略站站……這你也要拘着我?那我可要越發越發懶散下去了。”
許君彥笑着擁緊了她,下巴也抵在了她的額前,“何時回去……我送你,我叫了馬車來。”
江錦言聞言心裡一動,眉頭微蹙,“你都知道了?”
知道自己坐了端王府的馬車……
許君彥佯裝感慨,嘆息着用手指撫上了她的脣瓣,“是我的疏忽,我說過要護着你,卻沒想到還是讓你過得這般不好。”
江錦言也被這話逗笑了,“看來鎮國侯是要彌補一二了?無奈下坐了回端王府的馬車,我可是不自在的很。”
“看來只能盡力博美人一笑了。”許君彥說完便牽着她往外走去了。
江錦言也全然放下了心裡的一絲憂慮,若是他不信任自己……那自己該怎麼辦?
不,他是許君彥啊……
江錦言心裡頓時雲開霧散,笑着跟了上去,“拭目以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