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姑姑和姑表姐要來洛陽了?”
江錦芊聽到消息後急匆匆進了王氏的院子。
怡翠閣近來死氣一片,連江錦芊也被王氏逼着每日習字繡花,氣性都磨得收斂了許多。
王氏放下了手裡剛剛封好的信,皺着眉擡頭道:“才習了多久的字,就沉不住氣了?今日寫得字送去給你父親過目了?”
這個女兒得好好磨一磨纔是了,不知不覺她已經比江錦言差了不止一點兒半點兒。
想到江錦言,王氏臉色更加不好。
“娘,女兒如今天天習了字便送去前院書房,爹爹說女兒的字長進了許多。”
她收起了剛進門時的驚訝和急切,低眉順眼地站在了王氏面前,可眼底的不甘和不屑還是藏得不好。
“芊兒是在埋怨娘對她低頭?”
江錦芊低着頭道:“芊兒只是覺得……”
“覺得我們如今屈居在江錦言之下?覺得受了委屈?孃的話你還是沒有聽進去,如今我們暫時扳不倒她,就該好好學着和她相處。”
“娘!我們何必要忌憚她?!”江錦芊多日的不忿還是流露了出來。
“難道繼續送上門去給她打臉?芊兒,你這個性子,鬥得過她嗎?回去繼續抄佛經去,等你想明白了再來這裡。”
王氏沒有擡頭,喚了一旁的丫鬟去送信。
“娘……”江錦芊見王氏不理會自己,跺了跺腳便轉身走了。
這次江士蓮帶着女兒賀瀾來洛陽,是爲了賀瀾入宮一事,若是利用得當,也能成爲自己的助力。
王家不是沒有女兒入宮嗎?現在想走王家門路得一助力的比比皆是。
王氏喚了倩紗進來重新梳了髮髻,戴了支點翠纏枝玉簪,披上了黃錦緞披風便往前院去了。
此時的侯爺也該收到大姑太太的信了吧?
要想賀瀾入宮有個好前程,還不得求到王家來?
王氏嘴角的笑意恰到好處。
選妃期間,除了禮部尚書的府上,就數太師府最爲風光了,王家此次無女入宮,要想插手後宮可不就得挑一家相扶了?
若是能走上王家的門路,那可就確保無憂了。
而此時的王昭卻是狠狠堵了一口氣,誰知道許君彥這一茬還沒過去,孟添意欲勾結宣王卻在內亂中身首異處的消息也傳了來。
孟添本就不該在江南,如今死在江南,被安上個勾結宣王的罪名實在是恰到好處!
“父親,忠勇侯已經在候着了。”
王昭面色陰沉,“不見,就說老夫身子不好。”
王清端瞥了眼父親陰沉無比的臉色,只好對身旁的隨從吩咐了幾句,交代送走忠勇侯。
忠勇侯此時來王府目的也是昭然若揭的,可不就是爲了送女入宮一事。
“父親,忠勇侯地位不低,想必其女在後宮妃位也不會低,爲什麼不拉攏過來?”
王昭冷哼了聲,“你腦子倒是靈光。”
王清端見似乎是惹了父親不快,低下頭不言語,想到孟添一事,似乎才明白了。
“父親可是爲了孟添之事惱怒?孟添已經死了,大不了父親想辦法安插個更穩妥的人接手玄武大營,這不是比他孟添活着更好嗎?”
王昭撇了他一眼,“你以爲孟添一死當真是刀劍無眼?你這個兵部侍郎做了這麼久,就這麼點能耐?”
“兒子實在是不明白……”
自己一個兵部侍郎哪裡知道他孟添怎麼死的,那是刑部要做的事吧。
“這次,不知道是不是蕭家的手筆……”
王清端試探地問道:“蕭家敢同我們王家過不去……會不會是許君彥?他才被貶去江南就發生了宣王叛亂,還立下了大功,總不會是巧合吧?”
王昭不言語,許君彥?一個安國公府的庶子罷了,大功又如何,抹下他這一筆功勞的方法多的是。
他疑慮的是,聖上在裡頭摻和了多少?
將許君彥貶去江南巡查可是聖上提出來的,可孟添一事又是誰在和自己過不去?
不會是那個根基搖搖不穩的小皇帝,他還沒這個能耐。
自以爲靠上了安國公府就能安枕無憂?安國公除了一個許君彥還能有什麼上得檯面的人物,偏偏這個有能力的又是個庶子……
他冷哼了一聲。
“一個庶子還不足爲慮……許君彥如何封賞,禮部送來消息不曾?”
王清端搖了搖頭,“林尚書也覺得棘手,恐怕一時還拿不出個章程。”
也是,一個剛剛被貶就立功的武將,又是安國公府的庶子,還頗受聖上倚重,這封賞如何擬,實在是難以下筆。
“送個消息給林尚書,許君彥此次立下大功,夠封個侯位了。”
王清端瞪大了眼睛,“什麼?父親您沒弄錯吧?他許君彥何德何能啊!您這是……”
“老夫還沒糊塗!”王昭冷冷瞥了眼自己這個兒子,“將他同安國公府疏離開來,不是更好嗎?”
如今安國公府的嫡長子只是個區區的吏部侍郎,被一個庶子狠狠踩了一腳,這許君彥恐怕是別想在安國公府立足了。
安國公夫人是清河崔氏嫡女,哪裡是那麼好相與的?
當年安國公平白多出個外室子已經鬧過一場了,這一回以庶壓嫡,徹底攪一攪這渾水纔好。
王清端這才恍然大悟,“父親到底是好謀算。”
“這件事你親自去一趟林尚書府上,讓他儘快擬出章程上呈,早日送去吏部報備。”
送去吏部報備,這是要當衆打許君輝的臉了!
告辭離去後,王清端便往李尚書府上去了。
王昭想到最近的一出出不如人意的事,一陣心亂,出門便吩咐道:“備車,去承福坊。”
管家一聽便知太師這是要去見承福坊的外室了,連忙出門備車。
幾日後的御書房內,許君彥一身玄青色暗繡竹紋錦袍,雖說是快馬加鞭趕回洛陽,但卻沒有絲毫風塵僕僕的感覺,俊逸不已的臉上風華依舊。
“君彥這次平定江南之亂可是大功一件!”
永寧帝擺擺手免了他的行禮,滿臉喜色地起身相迎。
終於除去了在江南久積成患的宣王府,接下來再穩住蕭家,那大周朝的東南就可高枕無憂了。
“末將職責所在罷了。”許君彥輕笑了一聲,“倒是淮州的蕭總兵迎娶長公主事關重大,早來洛陽纔是。”
永寧帝聽了這話頓時恍然,“君彥這話真是解了朕燃眉之急,合該如此!”
這個時候用婚約將蕭家嫡長子召來洛陽,大婚前前後後籌備慢些也要一年半載,這也是對蕭家的一種制約。
“就依你所言,來人,傳旨!”
召蕭子炎來洛陽的旨意擬完後,永寧帝躊躇了幾步,“只是不知禮部對此次的封賞擬的如何?”
這件事永寧帝是不能直接干涉,不僅是爲了避嫌,更是爲了脫開這次江南之事同自己的聯繫,否則王昭等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無礙,末將不圖虛名。”許君彥拱了拱手,語氣平淡。
着實如此,虛名同實權相比,孰輕孰重他心裡瞭然,這一次若能拿下玄武大營纔算是不虛此行。
永寧帝看了眼站在御書房中間風輕雲淡的男人,點了點頭,“朕必定不會委屈了君彥,孟添既然已經死了,玄武大營你可有把握拿下?”
逐漸抽出王昭在軍中夠得着的勢力纔好,但又不能逼得太狠,孟添之死就是最好的契機。
在王昭來得及動手腳之前先把這燙手山芋拋給許君彥,也算是再試試他的能耐。
出了宮門,許君彥吩咐了手下繼續盯着玄武大營準備收線,明面上孟添已死,玄武大營定是羣龍無首,這時候趁亂纔好辦事。
許名的傷好了些就再也躺不住了,只是每天有些恍惚。
文掌櫃到安國公府偏院時,就看到許名站在石凳邊發愣。
“許校尉的傷可是養好了?”
許名回頭勉強一笑,“習武之人哪裡那麼嬌貴,早就好了。”
“將軍呢?”
許名見他手裡拿着長錦盒,問道:“老文這是送什麼來?”
“不就是上回缺的墨蘭圖,齊家的書畫可是千金難求,找到這畫可不容易,花了我好一番心血,上回同你去當鋪那小哥可是還在?我看那小哥對這畫也感興趣。”
許名聽他提到夏禾,神色便是一暗,“不過是幅畫罷了……老文,主子在書房等你許久了。”
文掌櫃心中納罕,見他臉色不好只好匆匆進了書房。
許名攥緊了手裡的玉簪,尖頭處那一小塊玄鐵劃破了手指,溢出一絲殷紅。
梧桐苑內,江錦言淺笑着望着方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勞煩嬤嬤親自來接錦言了。”
常嬤嬤忙道不敢,笑道:“老夫人日夜盼着表小姐帶着表少爺去呢,老奴也就是替老夫人跑一趟腿罷了。”
江錦言換了身淺黃色雲紋千水裙,戴上了老夫人送來的白玉壓鬢簪,素顏如玉,眉眼間的靈動秀氣壓下了一絲明豔卻淡雅至極。
她替小錦程換了身寶藍色團花小衣裳,又用狐皮褥子做的披風將他裹了個嚴實。
隨後她繫上了石青刻絲灰鼠披風,這才帶着丫鬟婆子往二門上去了。
這回去方家不僅是要帶小錦程去給方老夫人瞧瞧,也是要去賀二表哥方立瑾定親之喜。
但自己帶孝之身,是要避席的。
“雨墨,賀禮都檢查過了?”
雨墨笑道:“都查過了,沒錯的。”
雪硯正哄着小錦程,見他咿咿呀呀向江錦言伸着手,她扁着嘴嘟囔道:“憐春和惜秋說得沒錯,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江錦言無奈一笑,“我來抱吧。”
孩童都是如此,就算是沒經過事兒也能感受到誰對自己好。
小錦程到了江錦言懷裡才咯咯笑了起來,手從披風裡掙了出來,去夠她耳朵上的珍珠墜子。
方家的定親宴喜氣洋洋裡總透着絲異樣,開席前,江錦言坐在方老夫人身邊照看着小錦程。
她望了眼一旁坐着的李氏臉上偶爾露出的不悅,心裡訝異,看來這門親事絕不是李氏促成的。
方老夫人倒是一臉喜色,但注意力全放在了小錦程身上,拿着布老虎同他玩鬧。
方立嫺即將進宮,忙着同宮裡來的嬤嬤習宮中禮節,只匆匆來請了個安便回院子了。
江錦言與她不相熟,同她笑着點了點頭,卻覺得她沒來由的對自己有些疏遠和敵意。
這個表姐前世嫁給了萬州刺史,沒了方家支持,在夫家過得並不順暢,沒想到這一世竟是要進宮了。
對於她的疏離,江錦言想不出個所以然便淺淺一笑拋諸腦後了。
到了開席的時辰,江錦言帶着小錦程去老夫人的院子避席,哄着小錦程睡着後,她留下雨墨照看着,便帶着雪硯往後院的園子裡解悶去了。
正要去紫竹林走走,雪硯指着一片芭蕉樹低聲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兩位表少爺……”
江錦言聽到前頭不遠處的動靜,便頓住了步子,眼前的芭蕉樹恰好擋住了她的身形。
今日不是方立瑾的定親宴,此時他們該在前院纔是,怎麼會在園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