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錦言笑容不減,心裡卻是暗道自己這個姑姑果然是找上了王氏這條門路。
也是,唯一能讓她有機會接觸王家的不就是這個王家旁支的庶女了嗎?
“姑姑可是要見王姨娘?”江錦言一副一點兒也不爲之驚訝的模樣。
江士蓮覺得自己要見個姨娘確實有些尷尬,笑道:“也無甚大事,只是想尋個故人說說話罷了。”
尋個姨娘敘舊?
江錦言也不點破,對雨墨道:“去怡翠閣問一問,王姨娘可有空?若是無事便請來碎雨軒就是。”
雨墨詫異地看了眼江錦言,見她臉色平和並無一絲不妥,這才應了聲,隨後轉身往怡翠閣去了。
江錦言這才淺笑道:“姑姑和表姐到底是從定州一路奔波而來,想必是得好好歇一歇,玉香,玉紋,好生伺候着吧,有什麼缺了的物件便即刻來回了我。”
兩個撥過來的大丫鬟連忙屈膝行了一禮,“請大小姐放心。”
江士蓮和賀瀾親自將江錦言送到了碎雨軒外,纔回了院子。
“娘,沒想到表妹如今也能獨當一面了,女兒瞧着她倒真有當家嫡女的氣派。”
賀瀾扶着江士蓮往內室走去。
江士蓮嘆了口氣,“那言姐兒也到底是沒孃的孩子了,你大舅母去了,還留下了程哥兒,她不硬氣些,哪能熬出頭呢。”
賀瀾低下頭,“娘方纔說要見王姨娘,表妹心中會不會對我們有嫌隙?”
輕輕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爲了瀾兒,無論如何娘也是要見王姨娘的,與其私下裡悄悄兒地去,倒不如在她面前過了明路,她如今掌着家,哪裡有事兒能躲得過她的眼睛呢。”
賀瀾嘆息道:“竟沒想到表妹年紀小小的也能如此妥帖地掌家,還這般心思縝密。”
“瀾兒,你也該多同錦芊走動走動,她畢竟還有個姓王的舅舅呢。”
賀瀾垂下了眼簾,“娘……”
“瀾兒,賀家如今對咱們又有多少情分,這靖安侯府雖說是孃的孃家,可娘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說不上話了,你兩個舅舅能給的助力實在是少……咱們如今是對她王姨娘有求啊。”
“女兒都明白的。”賀瀾眼眶微紅。
出了碎雨軒雪硯便扁着嘴道:“大姑太太要見王姨娘做什麼?”
江錦言笑道:“有求於人罷了。”
“啊?大姑太太可是賀家主母,有求於一個姨娘?”雪硯瞪大了眼,滿臉不信。
“這回表小姐要入宮,可不是巴望着能走一走王家的門路,姑姑雖說是賀家的主母,可地位着實是不高……”
“小姐怎麼看出來的?”
江錦言微微一笑,“如今已經快要入冬了,她二人身上所穿的皆是半舊的衣裳,表小姐更是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她頭上那根銀簪恐怕是連雪硯的髮簪也比不過。
衣着差了些,人也看着少了幾分顏色。
雪硯恍然後這才憤憤道:“也是,我看姑太太和表小姐身邊的丫鬟都是趾高氣揚的,哪裡服侍的好呢,想不到賀家這樣苛待她們。”
“賀家生了兒子的是二房,主母沒有兒子傍身,到底就沒有什麼底氣,聽說這賀家的二房又是個極厲害凌厲的主,姑太太向來懦弱,哪裡鬥得過她。”
說着江錦言對一旁的徐媽媽道:“晚些送些冬衣料子去碎雨軒,給大姑太太和表小姐裁幾身冬衣。”
徐媽媽笑道:“小姐到底是心善。”
江錦言抿嘴笑道:“媽媽可是取笑我了?
到底也是我的姑姑和表姐,我做不得賀家的主,卻也是能該幫襯着她們一二的。”
碎雨軒內江士蓮同賀瀾收拾好了行李,又理出了送與各院兒的見面禮。
“冬梅,將這兩個錦盒送去梧桐苑,就說是給大小姐和小少爺的見面禮。”
一個小丫鬟小跑着進了內室,拿了錦盒便要走。
賀瀾皺了皺眉,在賀家下人如此無禮便罷了,如今到了靖安侯府還是這般沒規矩,豈不是失了臉面。
“冬梅,一會兒見了大小姐別失了禮數。”
冬梅撇撇嘴,嘟囔道:“二小姐這是什麼話,在咱們府上,魏姨娘可是誇過我懂規矩的呢。”
江士蓮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在賀家受辱也就罷了,若是回了孃家還這般沒臉面,豈不是連賀瀾也要被連累失了體面?
“冬梅!”她呵斥道。
“夫人,奴婢還要去送東西,先行告退了。”
說着冬梅便一臉不虞地出了內室。
她是魏姨娘安排的人,受了魏姨娘不少的好處,對江氏這個軟弱無能的夫人可謂是半點子敬意都沒有。
“娘,這魏氏也太過分了。”
江士蓮坐在杌子上捧着茶盞默默地嘆了口氣。
梧桐苑內,江錦言正抱着小錦程哄着他,冬梅隨着雨墨進了內室。
“江大小姐,這是我們夫人讓我送來的。”說着她將錦盒遞了上去。
江錦言眉頭一蹙,打量了這個丫鬟一眼,並未伸手去接,對雪硯道:“今兒泡得是什麼茶?”
雪硯一時也弄不清小姐的意思,只好回道:“是蘭溪毛峰,水已經在燒了,很快就好。”
江錦言點了點頭,“記着少放些茶葉,太濃了反倒失了味兒。”
雪硯瞥了眼伸出手後一臉尷尬的冬梅,疑惑地看向自家小姐。
江錦言放下了手裡的小錦程,收起了笑意,這纔看向了這個送東西來的丫鬟。
“你叫什麼?”
冬梅心裡已經將這莫名其妙的大小姐罵了個遍,這是要做什麼,故意整治她麼?
“冬梅。”
“雪硯,將這位冬梅姑娘帶到外頭花廳去,我有話要問。”
雪硯見自家小姐臉上帶了絲正色,想到這個丫鬟如此不知禮數,看來小姐是要教訓一二了。
“江大小姐,我……”
“冬梅姑娘還是跟我去吧,我們大小姐又不會吃人。”雪硯瞥了她一眼,撇着嘴也不悅起來。
真是不懂規矩,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在小姐面前可是不夠看的!
冬梅放下了錦盒忐忑地跟着雪硯出了內室。
“冬梅,你跟着大姑太太多久了?”
江錦言坐在上首的纏枝紋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用茶碗蓋輕輕拂着茶水,瓷器之間輕碰的尖銳聲音讓冬梅沒來由的害怕起來。
“我……”
江錦言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雨墨。
雨墨會意,呵斥道:“你們賀府的規矩就是如此?!在大小姐面前回話也能自稱我?!”
冬梅一個哆嗦,但畢竟是作威作福慣了,只是臉色有些發白。
“我……不……奴婢……奴婢原是府上魏姨娘身邊的,魏姨娘讓奴婢伺候夫人。”
魏姨娘可是大少爺的生母,擡出她來自己總會無事的吧?
看着仍然正色穩坐在上首的江錦言,她卻開始有些惴惴不安了,原來瞧着這位侯府大小姐溫潤隨和,誰知道還有這麼威嚴的一面。
“我道如何呢,原來
是個姨娘身邊調教出來的,那規矩差了,倒也就不驚奇了。”
江錦言珉了口茶水,頓覺口齒留香,許君彥派人送來的蘭溪毛峰,成色年份都是上上乘的。
冬梅有些不忿,魏姨娘雖說是個姨娘,可地位不比江氏夫人差多少,她可是有個兒子呢。
“小姐不知,我們魏姨娘是府上大少爺的生母。”
她語氣裡頗有些對江錦言這話的不虞。
“你這是在教訓我?主子行事也是需要你教導的?”江錦言將手中的白釉刻花茶盞往桌上一放。
這江大小姐似乎是真的動怒了!畢竟此刻是在靖安侯府,可不是在有人撐腰的賀府!
冬梅終於是知道怕了,跪了下來,咬着牙求道:“奴婢知錯,江大小姐饒了奴婢吧!”
“徐媽媽,去碎雨軒走一趟,問問大姑太太,這丫頭不識規矩、出言不遜,是她處置,還是我代爲處置了?”
冬梅愣住了,自己都表明了自己是魏姨娘的人了,怎的這江大小姐還是要處置自己?!
江錦言慢條斯理的話語裡平淡至極,卻擲地有聲,冬梅猛地擡頭,“江大小姐!奴婢是魏姨娘的人!”
“身爲大姑太太的丫鬟,卻口口聲聲念着個姨娘!來人,掌嘴!”
一旁的方嬤嬤也暗恨這賀家來的丫鬟,快步上前便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揮手揚了幾個耳光。
“江大小姐饒命!江大小姐奴婢知錯了!”
掌摑的清脆聲響混着冬梅的求饒聲在花廳裡響徹。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徐媽媽快步從外頭走了進來,朗聲道:“大姑太太說了,一切全憑大小姐做主。”
江錦言點了點頭,“出言不遜、不識規矩還藐視主子,送去碎雨軒,當衆好好打三十板子。”
冬梅臉頰高腫,呆愣在了地上。
什麼?江大小姐要把自己送到夫人和二小姐眼前去打板子?!
“帶下去吧。”江錦言眉頭一皺,這賀家當真是把那個魏氏捧上天了!一個丫鬟也敢作威作福。
王氏帶着江錦芊走進碎雨軒時,就聽到了院子裡打板子的聲音,她眉頭一皺,這是個什麼事兒?
她可不相信江士蓮會有這個魄力懲治下人!
走進內室,賀瀾正在勸着江士蓮。
“娘,女兒看錶妹如此也是正好,也挫一挫她的銳氣!您也別擔心了。”
王氏打起簾子,笑道:“大姑太太,芸娘可是來晚了?”
江士蓮聽到王氏的聲音連忙收起一臉擔憂,起身笑道:“哪裡就晚了呢,快來這邊兒坐。”
說着她瞧見王氏身後的江錦芊,笑道:“這位便是芊兒吧,當真是花容月貌,讓人瞧着就歡喜。”
江士蓮拿起一旁備好的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髮簪,“姑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簪子啊,權當是個玩意兒。”
江錦芊眼見着這髮簪倒着實是討喜,淺笑道:“姑姑實在是客氣了,芊兒多謝姑姑。”
王氏見女兒舉止得當,嘴角隱隱有些驕傲的笑意。
江士蓮拉過一旁的賀瀾道:“這是王姨娘,這是你錦芊表妹。”
賀瀾盈盈一笑,“見過王姨娘,錦芊表妹真是越發出落的好看了。”
王氏打量着賀瀾,樣貌生的好,舉止也是個得體的大家閨秀樣子,只是身上半舊的衣裙還有頭上的銀簪減了她幾分顏色。
敘過話後,外頭的板子聲也停了,一個婆子進來回話。
“大姑太太,這丫鬟怎麼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