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東珠尋了許久,找不到人便浮出水面,待她擡頭時,卻見郎君將莫靜之給救上了岸。
莫靜之已昏死過去,兩個侍女急得哇哇大哭。
“莫靜之落水,當日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皆在,五皇子只得一臂,不好救人。這三位皇子和十幾位會水的郎君都跳下了河。”
陳蘅問:“救人的是誰?”
這定然是陰謀。
說要鬥技,偏莫靜之落水,還險些丟了命。
“救人的是七皇子與秦郎君。”
“秦郎君……”
這人是誰?陳蘅從未聽過。
德淑道:“跳下水的郎君十幾個,但將莫靜之抱上岸的是七皇子,而救上岸後,再救人的是秦維。他用手壓莫靜之胸口肚腹,將腹中水擠出,又用銀針扎穴,方將莫靜之給救了回來。”
袁東珠又道:“秦維是秦老御醫的孫子,秦家在都城開了一家‘回春醫館’。秦維的醫術頗得秦氏真傳,醫術高超。”
她不在都城,竟會發生這等事。
莫靜之是莫家此輩最優秀的女郎,入都城不久,就被太后幾次宣召入宮作伴,太后、皇后源源不斷地賞賜好物。
而榮國府,將另一座閣樓給了莫靜之住。
可就是這樣等被衆星捧月的女子,那一日卻被兩個男子所救。
事後,七皇子的生母德妃向陛下跪求,說七皇子損了莫靜之的名聲,願意讓七皇子迎娶爲正妃。
這件事未了,秦家又使了媒人去榮國府,說秦維與莫靜之有了肌膚之親,願讓秦維娶她爲嫡妻。
莫靜之原被陛下賜婚於王灼,被這麼一鬧,二人的親事不上不下地懸着。
王牧入宮,說一切都聽從陛下做主。
晉德帝反倒是爲難。
莫太后聽說此事,使女官將莫靜之接到太后宮中靜養,說是要與她作伴。
德淑道:“莫靜之入宮後,大病一場,哭着求太后,說她心悅之人是王灼,央求太后不讓要她和王三郎解除婚約。”
袁東珠氣憤道:“推莫靜之的女郎也查出來了,這二女愛慕王三郎已久,嫉妒莫靜之要嫁給王三郎,合計將她推下去。她們想着,若是莫靜之死了,王三郎許會娶她們。”
說到底,莫靜之是爲了王三郎再招來這無妄之災。
七皇子從水裡救她,一路游上岸,抱了、拉了,雖然南晉沒有後世規矩多,男女亦可同桌共飲,可這種有了肌膚之親的事,依舊會被人說嘴。
而更糟的是,秦維壓了她的肚腹、胸口,更被視爲有肌膚之親,雖事急從權,少不得要被人議論。
莫靜之自小在莫老夫人身邊長大,受的都是最正規的名門淑女教養,因一連番的事,讓她的婚事受阻,聲名受損,也難怪她會生一場大病。
德淑道:“太后原要解除她與王三郎的婚約,可她心繫王三郎,原就病着,太后怕她一時想不開,加重病情,就只得暫時作罷。
父皇贊同七皇子迎娶莫靜之,自那事之後,七皇兄可沒少去太后宮,有時開解莫靜之,有時候哄太后歡心。
我瞧着這樣子,太后心裡也認可了七皇兄。”
陛下認可,太后又贊同,這樁婚事許不會再出偏差。
陳蘅努力地回憶前世,莫靜之前世並未來都城,也沒有賜婚王灼的事。
因爲她的江南一行,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七皇子今年虛歲十七,陳蘅依稀記得他是五月的生辰,與陳蘅同歲。對於這位皇子,陳蘅的記憶不多,只知道他性子隨和,無不良嗜好,也沒有什麼不利的傳言。
前世的七皇子,在今年冬天病亡。
據說是暴病而亡,生的到底是什麼病,宮中也未傳出來。
陳蘅記得那時,夏候滔時常出入深宮,還說七皇子身子不好,要入宮探望,不過四五日時間,七皇子暴病的那日,他回府得極早,是未正回的府,當天夜裡二更時,就有宮人來稟,說七皇子沒了。
原是尋常的風寒小症,怎就突然嚴重要了性命。
七皇子逝後,晉德帝下旨,賜封“賢王”。
他將“賢”字封號賜給了七皇子,當時夏候滔聽聞後,脣角上揚,譏諷地道“果真如此”,陳蘅追問是何意時,他卻再不說話了。
一個“賢王”讓夏候滔說出“果真如此”四個字,難不成,七皇子的死與夏候滔脫不了干係。
夏候滔早前與七皇子關係並不算多親密,幾乎是二人走得近後,七皇子才染了風寒,在他們兄弟最爲和睦時,七皇子病逝,夏候滔幾乎與七皇子同進同出。
夏候滔爲什麼要說“果真如此”,爲什麼在聽宮人稟報說七皇子沒了後,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彷彿逝的不是皇子,而是長輩。
當時,陳蘅還當他真是悲痛,可現在想來,那不是悲痛,根本就是在演戲,而看戲人是報信的宮人,是給晉德帝演的、給太后演的,給所有演的戲。
就連她也被他的哭感動了,覺得他憐愛手足,如今回頭再看,在宮人離開後,他雖在哭,可神色裡卻有一種陰謀得逞的快意,一句“果真如此”似在證明着什麼。
陳蘅問道:“七皇子怎麼看秦維求靜表姐的事?”
德淑道:“他說,事急從權,若不是秦維救莫靜之,恐怕就算他將人帶回岸,也是無力迴天。他不介懷此事,相反,因爲莫靜之受到的傷害,他很心疼她。”
七皇子這般說,恐怕最感動的人是太后。
莫靜之不會感動,莫靜之知道自己要選擇什麼樣的人,她的心裡只有一個王三郎。
只是這樣的感情糾葛,必不是她想要的。
僕婦見幾人說完話,方不緊不慢地福身道:“稟永樂郡主,河東的王三郎想請郡主過河鬥書畫,不知郡主能應否?”
陳蘅想着莫靜之的事,就算到了如此,莫靜之的心還記掛着王灼,若她與王灼走得太近,不是給莫靜之徒惹煩惱。
莫靜之是她的表姐,也是少有的女郎之中,不會因爲嫉妒去害人、去恨人的人。
這樣高潔的女郎,便是她也想心疼、呵護二三。
“你回了王三郎,他之書畫與我之書畫,如春花秋月,各有其風,無所謂誰更好,誰又略差,不鬥也罷,望他歇了此心。”
僕婦應答一聲“諾”,轉身回了曲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