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祁巍坐在御桌前看着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威嚴且冷然的眉宇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輕嘆了口氣,擡眼看向面前的人揚聲道:“熠兒,你瞧瞧這些堆積如山的奏摺,全部都是逼着朕早日設立東宮,立太子啊!”
坐在下首一側的祁瑾熠不着痕跡的挑了挑眉,卻是淡淡道:“大臣也只不過是爲了北楚社稷着想而已,父皇又何必動怒?”
“朕知道這麼些年朕的身子骨也是越發的不行了,早日設立東宮立太子的事也是該提上日程了。”祁巍嘆了口氣道:“但是這設立太子一事也並非易事啊,自古以來因爲這東宮之位引又引起了多少紛爭,朕實在是不願看到這樣一副場面,熠兒,你能理解父皇的憂心麼?”
祁瑾熠掩下了眸中的情緒,淡淡道:“東宮之位的紛爭自古以來就是不可避免的事端,父皇又何必憂心於此?早日設立太子或許也會絕了某些人的心思。”
“朕又何嘗沒有想過這些?”祁巍道:“但是這太子並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定下來的啊,你瞧瞧,這些奏摺全部都是在恭維景王的!如此言論,當真是要攪得朝堂不安啊!”
祁巍擡手隨意的拿起一本奏摺,掀開裡面的內容,重重的摔在了御桌之上,眉眼間的戾氣盡顯,整個人顯得越加的凜冽了幾分。
祁瑾熠淡淡的挑了挑脣卻是沒有說話,有些時候,太過急躁反倒並不是一件好事,祁景煥以爲有了這些大臣逼迫,父皇便會妥協了麼?不,自古以來,不管是哪位皇帝,但凡是遇到了類似的事件,心底的那份芥蒂會愈加的明顯的,畢竟,皇上的威嚴是不容挑釁的不是麼?
看到自己最疼寵的兒子並沒有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神色,祁巍的眸中不由得閃過一抹失望,頓了一下,卻是開口道:“熠兒覺得景王如何?”
祁瑾熠眉眼微動,卻是道:“這麼些年我一直遊歷在外,對於盛京的事情並不瞭解,至於這景王也只是聽到過一些征戰沙場的事蹟而已,若是評價怕是還不足以。”
祁巍隨意的翻了一下桌上的奏摺,淡淡道:“他前些年雖然跟隨大軍征戰沙場有功,但是身上的殺孽也實在太重,這幾年在盛京也是越發的不安穩了,將這北楚的江山交給他朕不放心啊。”
祁瑾熠道:“這些還需要父皇深思熟慮纔是。”
祁巍嘆了口氣道:“是啊,這件事急躁不得啊,不過朕也老了,有些事情也只能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了。”
祁瑾熠揚了揚眉,深邃的眸光卻是閃過一抹暗芒。
而後便聽到祁巍再次道:“軒王成婚的時日暫且就定在下月初吧,等你的婚事辦完了再辦不遲。”
祁瑾熠點了點頭,道:“一切依照父皇的意思辦……咳咳……”
話音剛落,整個人卻是猛烈的咳嗽起來,本就孱弱的身子隨着這猛烈的咳嗽聲劇烈的顫抖着,蒼白的面容在這一刻似乎更加的蒼白了。
祁巍面色陡然一變:“熠兒!”
侍立在一側的李公公早已眼明手快的拿了一疊絨毯來,將其不漏分毫的披在祁瑾熠的身上,而後又立馬斟了一杯茶水送到了祁瑾熠的身前道:“熠王殿下,還是快些喝口熱茶潤潤喉,暖暖身子纔是啊。”
“快些去將暖爐拿來。”祁巍沉聲吩咐道。
喝了茶水的祁瑾熠面色顯然好了不少,咳嗽聲也止住了,虛弱的眸光淡淡的掃向祁巍道:“父皇放心便是,我無礙。”
看到面色好了不少的祁瑾熠,祁巍顯然是鬆了一口氣,緩緩的再次坐回龍椅上,開口道:“這些日子寒冷的很,你就暫時不要外出了,好好的在王府修養吧。”
頓了一下,又道:“等你完婚之後,隨着弘毅去幽州修養一段時日吧,幽州雖然偏遠,但是天氣也總是比這邊要一些的。”
祁瑾熠深邃的眸光微閃了一下,頓了片刻,才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暖爐送來的很快,祁瑾熠將暖爐抱在懷中,不到片刻的功夫,氣色明顯好了不少,祁巍緊皺的眉頭也微微的舒展了開來。
“啓奏皇上,殿外大理寺卿刑大人求見。”正在此時,殿外卻是突然傳來了一聲通稟聲。
邢天明?他來作甚?祁巍微微的蹙了蹙眉,但還是淡淡的擺了擺手吩咐道:“宣他進來吧。”
“是。”
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只見邢天明一襲官服大步走到了殿中,看到已安排那個坐着的祁瑾熠,眉梢微微動了一下,卻是垂眸行禮道:“臣邢天明見過皇上,見過熠王殿下。”
“起來吧。”祁巍淡淡的道:“邢愛卿這個時候來找朕所爲何事啊?”
邢天明站起身,拱手道:“臣此番前來是爲了前些日子調查的一宗案件,如今案件已經水落石出,特來稟明皇上。”
“哦?”祁巍揚眉道:“前些時日閔府的案件不是已經了結了麼?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其稟皇上,是京兆府尹陸譚山的案子。”邢天明道。
陸譚山?!祁巍眉梢微挑,卻是恍然:“那件案子朕記得你當初定下的結論是江湖仇殺!怎麼?莫非如今又查出了什麼蛛絲馬跡不成?”
邢天明搖了搖頭道:“陸譚山確實是被江湖仇殺,臣今日所說的案子並非是陸譚山本人的案子,而是與其相關的案子。”
祁巍揚眉,只聽邢天明道:“當初徹查陸譚山的案子之時,意外的也連着查到了十年前的一起案子,順着線索查下去,直到昨日纔將真相浮出水面,未能及時向皇上稟明,還請皇上恕罪。”
“十年前的案子?”祁巍揚眉道:“你說的十年前的案子是那一宗?”
邢天明道:“是十年前禮部尚書紀家。”
紀家?!
坐在一側沒有言語的祁瑾熠聞言倒也不着痕跡的微挑了下眉梢,繼而卻是斂下了雙眸靜靜的抱着手中的暖爐,好似之前的一幕並不曾發生過一樣。
而祁巍聞言卻是緊緊的蹙起了眉梢,而後面色卻是閃過一抹厲色,道:“紀家勾結外藩是既定的事實,真相早就在十年前查明,何來的水落石出一說?”
邢天明神色未變,跪地沉聲道:“紀家的案子雖然早在十年前被定案,但是其中還有很多疑點,臣順着查出的線索追查下去,發現當年的事情並非事實,紀家一家乃是遭人誣陷,是以,纔會形成冤案,導致紀家府邸被全數定罪論處!前因後果皆有理有據,還望皇上能夠明察,還紀家一個清白公道。”
“公道?!清白?!”祁巍的面色陡然陰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當年的事情是朕錯了?!”
一個帝王最不能容忍旁人說的是什麼?!那就是錯誤!皇上永遠都不會犯錯!錯的永遠是別人纔對!
“臣並非此意。”邢天明垂眸道:“當年的事情本就是有人故意誣陷,自然不會讓人輕易的抓住把柄,若是要論是誰的錯處,臣也只能說最大的錯處只能是那背後誣陷之人,若非是他在背後搗鬼,那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
祁巍沉着臉色沒有開口,只是神情依舊冷然的盯着沒有絲毫畏懼之意的邢天明,饒是垂着雙眸的邢天明,也是不由得整個身子如芒在側,像是被猛獸緊盯的感覺一般,冷汗直冒,動彈不得分毫。
“父皇。”祁瑾熠突然淡淡的出聲道:“刑大人說的對,當年的事情最大的錯處應當是那背後之人,而那當年的紀家也是應當還給他們一個清白,還給百姓一個真相。”
祁巍擡眸看向祁瑾熠,怔然了片刻,才終是斂下了雙眸,淡淡的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熠兒也這般說,那你就先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吧。”
邢天明神色一愣,卻是快速的反應過來,眸光飛快的掃了一眼一側淡淡飲茶的人兒,心下的震驚卻是難以掩蓋,早就聽聞皇上疼寵熠王,沒想到竟是疼寵到了這等地步了麼?熠王的一句話就能讓他改變了想法,看來這熠王對皇上的影響還真是不可小覷啊。
掩下心中的思緒,卻是將事情的原委緩緩道來道:“臣追查陸譚山的線索之時,發現陸譚山十年前和紀家也曾有過牽扯,臣查到十年前在陸譚山還曾是個一無是處的落魄書生之時,紀大人曾好心將其收入府中作爲門客,陸譚山在紀家呆了足有一年,只不過後來便突然被紀大人趕出了府邸,接着紀家的大小姐便被山匪擄走,死於非命,後來紀家便突然被冠上了勾結外藩的罪名。”
祁巍顯然也從中聽出了些許端倪來:“這麼說紀家的事情與陸譚山有關?”
“皇上聖明。”邢天明道:“臣查到當年陸譚山之所以被趕出紀家,乃是因爲其對紀家大小姐產生了愛慕之情,由於紀家大小姐早已有婚約在身,紀大人自然不會同意他的請求,爲了避嫌便將其趕出了府邸,不過這陸譚山竟是懷恨在心找了山匪來將紀家大小姐綁走,而後又誣告紀家勾結外藩,並一手設計了一系列的假象,並與當時的官員勾結,阻礙紀家的上報冤屈,這才導致了紀家一家被冤枉慘死,而也正是因此,陸譚山才一步步爬上了京兆府尹的位子!”
邢天明的話落,祁巍的面色已然沉如炭墨了:“你可有證據?”
邢天明道:“所有的事情全部查的清清楚楚,證據也一應俱全,還請皇上過目!”
說着便是呈上了一封奏摺,李公公結果奏摺恭謹的送到了祁巍的手中,看完奏摺的內容,祁巍的面色顯然已然陰沉的更甚了!
荒謬!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們竟敢……他們竟敢……吩咐下去,立即派人將這些人全數打入死牢,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
邢天明神色一凜道:“臣遵旨!”
“有關紀家的事情就由你一手操辦吧。”祁巍道:“朕會貼出皇榜昭告天下紀家一家的冤屈。”
“謝皇上!”邢天明冷峻的面容陡然間閃過一抹淺淡的笑意,真好,這件事情總歸是塵埃落定了,他也算沒有辜負她的信任了!
“你先退下吧。”祁巍淡淡的擺了擺手道。
“是。”邢天明斂眉道:“臣告退。”
直到邢天明出了殿門,祁巍纔將目光看向祁瑾熠道:“熠兒今日怎的突然想到替他說話了?”
“不是替他說話。”祁瑾熠道:“而是真相總歸只要大白於天下的不是麼?父皇又何必糾結於此?”
祁巍斂眉沉思,真相總歸是要大白於天下麼?響起方纔邢天明仿若無意的那一眼,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罷了,這也不失爲一件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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