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子明這會兒倒沒有顧及她的沉默,轉出就十字路口,聲音情緒都很隨意的模樣,“褚大哥不是自私的人,如果他是清清白白的人,如果他不是害得你六年前背井離鄉,又目的不純,褚大哥根本不會出現。”
可是你出現了。許恩慈垂着眼。
“我知道,就算沒有林傅,你也有和閆鈞臨的婚約,我已經儘早趕回國了,在你畢業前,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閆鈞臨對你的感情,早是昭然若揭,我們都看的明白,如果現在你是他的妻子也就算了,可你卻不和他在一起。”
褚子明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問她:“如果一段感情只是互相利用,那麼錯誤的婚姻就該在正確的時間結束,你覺得呢?”
“可是,錯誤的婚姻,就修不到正確的成果嗎?”許恩慈擡頭,眼底有些茫然又有點不甘。
這表情剛好被褚子明看了個正着,欲言又止,沒有再說話。
許恩慈也覺得自己十分頑固,在這一方面上,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林傅和那個叫做藍丫兒的女人沒有什麼實際性的關係,但她能保證沒有下一個藍丫兒嗎?
她對他的情況不瞭解,但是他卻對她的生活前前後後瞭如指掌。
她從資料上,看到那些和自己認知裡面完全相悖的地方,只覺得陌生的彷彿在瞭解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而她無論有多少面,甚至被催眠的狀態,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就像是一場不公平的戰役,起點不一樣,過程無法相抗,結局……
她能夠想象結局是怎樣的,但是她卻不願意去承認。
膽怯的情緒,以前所未有的力量鋪天蓋地將她埋葬。她想,再等等,再等等。
也許哪天,感情已經深到他覺得繼續隱瞞她是一種罪惡,他就會坦白。
可是,她現在發現自己支撐不住了。
她彷彿有一個自己從來不知道的臨界點,而褚子明出現,告訴她她的臨界點在哪兒,告訴她可以不要再忍耐,如果前方是死衚衕就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給她開闢了一條道路。
一條,看着寬敞,但其實未可知的大路。
一路沉默到機場,褚子明才又有幾分無奈的說:“小慈,我不是在逼你。”
“我知道的,褚大哥。”他只是給了她多一個選擇,只是這個選擇,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原本走的路,前面是塌方。
人活一世難得糊塗,早知道,她就不看那份資料了。
依舊可以衝林傅撒嬌發脾氣,質問他和藍丫兒什麼關係,就算是會墮入地獄也不想被拯救的死心塌地和孤注一擲。
早上Jone發來了航班抵達的時間,他早早打電話給她,自己卻饒了一大圈兒去了趟悉尼。
在機場和褚子明分別,許恩慈坐在等候室,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三步並兩步朝自己走來。
威廉……許恩慈有些詫異。
林傅到她面前站定,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要去哪。”
“我接個朋友……”許恩慈當然不能說Jone,他都特意交代暫時要瞞着他。
“不是和那個姓褚的一起出國?”林傅勾脣,眼底
卻一閃而過的陰鬱,手中力道更甚。
許恩慈抽了抽手卻抽不開,他太用力捏痛她了,頓時皺眉解釋:“和他遇見只是偶然!”
“發生在你身上的偶然實在太多了。”林傅冷笑着拽住她起身就要走。
許恩慈甩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對他這樣的武斷又氣又惱,更是被這樣的林傅嚇到,所有話都哽在喉嚨裡。直到被他塞進車裡,她才憋着一口氣,“你到底發什麼神經!”
“發神經?是。是誰昨天不吃飯把我關在門外,是誰早上和一個陌生人離開,就怕飛機誤點甚至來不及和我道個別?對,這些人都是我,我不接你電話我手機落在咖啡廳了,我就罪該萬死了?Kindness,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特別容易無理取鬧?”
身邊的男人言語越激動,越質問越生氣,許恩慈發現自己的心情越平靜。
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哂笑一聲,“是啊,我無理取鬧我發神經,我被着你要和其他男人私奔,我要和你離婚,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
“砰……”
許恩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巨大的聲響嚇了一大跳。
砸在儀表盤上的拳頭青筋爆裂,昭示着主人的憤怒。
車裡突然安靜下來,只有兩人比平常稍微急促一點的呼吸。
“我太縱容你了。”許久,林傅這樣開口,鬆開拳頭,面無表情。
許恩慈咬牙,眼底蓄着眼淚,反諷,“何嘗不是呢?你有問過自己爲什麼要縱容我?”
她說完,打開車門下車,從包裡拿出手機,直接打電話給Jone,但是依舊關機。她發了條短信,說是和威廉有點小矛盾,爲了不讓他這趟提前暴露,讓他自己打車吧,反正他中文那麼好。
隨即攔了一輛車,直接去了閆家。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林傅了,至少目前是不知道。
就如同褚子明說的那樣,她看了林傅六年的溫潤有禮的模樣,享受了他幾個月的寵愛如膠似漆,現在終於也知道了他生氣的樣子。
報了名字後,許恩慈很順利的進入了閆家,她其實也不知道來這邊做什麼。自婚禮之後,閆鈞臨打電話跟她吐槽夏十七,就沒有再見面了,而現在,她卻又回到了這裡。
也許……是因爲褚子明在去機場的路上,提及了這個名字。
他沒有直接去找閆鈞臨,而是在那片鬱郁蒼蒼的人工草皮上坐下,她其實也想過,如果沒有遇到林傅,他是不是會按部就班,嫁給閆鈞臨,過一輩子的小公主生活。他會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無枝可依。
她也反覆想過,關於林傅的事。
他是英國皇室,他有一個未婚妻今年十七歲,兩人將在明年舉行婚禮,婚禮至今沒有取消。他的父母親都是皇家貴族,從一開始就反對他娶她,所以婚禮不肯出面。
他給的婚姻,在她眼底是承諾是誠意和善良,可其實,卻是所有人眼底的笑話。
她在這邊,在青雲城被所有人笑話。
在英國,在那麼多人眼底也是個笑話。
他利用她們被催眠的事,藉機研發這方面的藥物,甚至在她墜崖之後採取她的血液,要
把她當做外星人一樣研究。
林傅的演技太好,他的耐心,更是能讓她咋舌稱歎。
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她轉頭,看到夏十七往自己走來,她身上穿着的依舊是她那身黑色的緊身服。
“閆先生在處理公事。”夏十七來到她身邊坐下。
“很開心看到你們相處這麼好。”許恩慈扯扯嘴角。
相處的好嗎?夏十七不清楚,雙手枕在脖頸後,在草皮上躺下,望着不遠處風高雲清的藍天,戳穿:“你有心事。”
她的語調很平淡,讓許恩慈雜亂的心思似乎也跟着寧靜下來。她跟着夏十七躺下,看着遠方的目光有些渙散,沉默了好半晌,才問道:“十七,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夏十七沒有立即回答,彷彿在思考,隨即淡淡否認:“不清楚。”
“那你體會過被最親的人背叛,被最重要的人欺騙的感覺嗎?”
“背叛?殺了便是。”他們族裡,最容不得的就是叛徒。
許恩慈笑出聲,語氣有點無奈又羨慕,“在外面這殺人可是犯法,要坐牢的。”
“是他們負人在先。”夏十七輕哼,依舊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不過卻話音一轉,“如果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又自己親口證實,當然可以。但如果只是小人之言,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行事不能那麼單純莽撞。”
“可是有些人能言善辯,巧舌如簧。”
“證實不一定問當事人,你可以尋找與他親近的人。”夏十七沒有問是不是她,她又經歷過誰,尊重的不拆穿只開解。
“嗯。”許恩慈應聲,合上眼,“小七……”
“嗯?”
“陪我去喝酒吧。”
按照夏十七的性子,自然是奉陪的。
大早上的沒有酒吧開門,許恩慈豪邁的大手一揮,包了場子。
夏十七話不多,許恩慈的話又憋在心裡。夏十七就看着她一直喝悶酒,一杯接一杯,後來乾脆一瓶瓶來。
“來點音樂!”許恩慈拍桌大叫。
很快,音樂就響起來了,只是有些柔和。
“換換!”許恩慈喝了酒,感覺整個人胸腔都在燒,扒掉蝙蝠衫,只剩裡面一件黑色的背心,一個人跑去舞池。
燈光晃動,DJ音樂響起。
許恩慈扭着身子,朝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酒杯遲遲不喝的夏十七招招手,“來,十七我教你挑拉丁舞。”
這邊夏十七陪着許恩慈發酒瘋,另外一邊,林傅在也找了Half喝悶酒,不喝紅白,就喝啤酒,一罐罐喝完捏掉易拉罐,繼續開。
“我說,也不用這麼糟踐自己吧。”Hlaf環胸靠在牆上,嘴上這樣說着,看到他又拿起一罐,建議道:“要不給你來點烈的?”
林傅笑,仰頭,喉結滾動,沒半分鐘就又喝完一罐,手指一收捏扁了罐子,“我不能醉。”
醉了那女人什麼時候跑了都不知道。
可他其實最擔心的不是這個,他也有脾氣,他一直忍着,卻發現一味的縱容忍耐和寵,根本不能換來同等的感情,於是開口的話不由帶了點莫名的情緒,“她開始瞞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