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恆連說兩遍“放心吧”。錦繡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這下真放心了。
“那就好,這幾天我一想到小命不保我就愁,都愁瘦了。”錦繡心裡開心着呢,臉上卻小小的五官皺成一團。心痛是表演的,而且演技上佳。
元恆見狀,差點伸出手去摸她的頭髮。
這小傢伙!
我怎麼會讓你丟了小命呢?
我是多麼喜歡……差遣你啊!元恆暗地裡想着,有點搖曳了。
錦繡卻渾然不覺,興奮地要與元恆商量大事。
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那個,巴拉巴拉巴拉……
元恆聽完,覺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覺間倒是被錦繡差遣了。可怎麼回事,自己竟在頻頻點頭?
是被差遣得很愉快嗎?
不,我只是爲德文着想,若舉手之勞,可以讓她安心地嫁給都烈,我自然應該配合錦繡的差遣。
以上便是景王殿下大義凜然的內心世界。
回到百香院,才走到小樓下面,“撲”一下,額頭上砸了一個東西。
錦繡嚇一跳,擡頭一望,卻是德文郡主倚在二樓欄杆上,笑盈盈地望着她,手裡抓着幾顆果子。
真是調皮,你是斯文內向老實樸素的德文郡主啊!
跑上樓,不放過任何一個撒嬌的機會。
“郡主,你把奴婢給砸暈了,奴婢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錦繡假裝要暈倒。
“哎呀,我給忘了,要緊不。”德文郡主倒緊張起來。
“奴婢努力挺住!本想回砸郡主一個,一想,郡主也受着傷吶。”錦繡扶住柱子。
“好啦,瞧你那樣。”德文郡主這才發現錦繡在逗自己玩,不由也笑了。
錦繡望見桌上正放着德文郡主繡了一半的帕子,拿起來端詳:“若在民間,郡主這手女紅也是頂尖的了,不輸江南的繡娘。”
她與郡主是講過家世的,郡主知她在這上頭是見識頗多,便道:“去江南當個繡娘也好,臨窗當戶,枕着小橋流水,繡繡花兒,也是極美的。”
錦繡“噗哧”一聲笑了:“郡主真是想得美。”
“咦?”德文郡主被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
“您都是讓那些書啊、畫啊,給迷惑了。”錦繡善於擊碎夢想,將郡主拉回現實,“那些都是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繡個帕子啊,做個香囊啊,叫雅興。真正的繡娘,在狹小的屋子裡密密地排成一排,日夜勞作,只爲養家餬口。若真能技藝超羣,方會挑出來做更重要的活,那樣才能去上一等的繡房,領高一份的工錢。”
“嘎……”
沒法子,雖然德文郡主在郡主裡頭算是過得不太如意的那種,但是跟勞動人民放一起,她太高高在上,完全不知人間疾苦。
“如此說來,我三天繡一個香囊,算是很慢了?”
“那自然,放繡莊裡,這速度連個學徒都不行啊。”
“那我要是到民間,豈不是連吃飯都成問題?”德文郡主突然發現了很嚴重的問題。
錦繡也嚴肅地點點頭:“很成問題。”
“女人真的只有嫁人一條道麼?”德文郡主皺起了眉頭。
唉,不行,不能再接下去了,話題越來越嚴肅,這不是錦繡想要的效果。
錦繡將手裡的帕子又拿起來:“不過,就郡主這繡工,學徒當不上,當個精品繡娘是完全夠格的。真是好手工。”
“什麼叫精品繡娘?”
“就是精工細作,很久纔出一個成品的繡娘,不拼速度,完全拼技藝。”
“我這可以?”
“郡主,你可有繡好的香囊?送奴婢一個吧,奴婢喜歡呢。”喜歡是真喜歡,企圖也是真有企圖。
德文郡主想了想:“送你可不能太簡單了,好歹咱倆相處一場,回頭我走了,再見面就難,得找個精心的,算我一番心意。”
郡主一番真心實意的話,說得錦繡有些感動起來。心中暗暗道:郡主啊郡主,錦繡真的不是耍你,錦繡是想讓你好呢,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
郡主進了裡屋,不一會兒出來了,手裡拿着一串東西,那香囊果然漂亮極了,無論是配色還是繡工。藍色的底子,壓着金絲線,繡出朵朵祥雲,又有吉鳥飛翔,栩栩如生。香囊下配着深藍色絡子,卻不豔麗,雍榮得恰到好處。
“這個真好看!”錦繡歡呼道,“這麼精緻,郡主不止繡了三天吧。”
德文郡主臉紅了:“這個做了十天……”
錦繡暗笑:果然夠慢。
不過,慢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精美華貴。它,足夠了。
這個藍色香囊,在錦繡身上就帶了一天,然後不知不覺地就消失了。
德文郡主卻沒注意,她被皇后派來的教習姑姑給徹底弄暈,正馬不停蹄地各種彩排婚禮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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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香囊正在進行着一場奇幻旅行。
“真行嗎?”這是元恆與錦繡私下見面時,元恆有些不確定的問話。
“行!”錦繡毫不遲疑。
元恆就喜歡錦繡這樣子,自信地說“行”、“我行”!她是個永遠自信滿滿又點子多多的姑娘。
嗯,現在她是個小姑娘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乾澀的臉龐變得白晰紅嫩,腰肢也開始有些柔軟的意味。
錦繡將香囊細心地佩在元恆腰間。而元恆卻從她低垂的臻首,聞到了髮絲清新的味道。
“你今天曬太陽了?”
“嗯?”錦繡低着頭,專注地佩着香囊,沒有在意元恆問話的涵義。
元恆卻有些臉紅了,他想起了在靜思堂的時候,錦繡爲了去掉身上的黴味,在太陽底下將自己反覆翻曬,那時候她的頭髮上,就有這樣清新的味道。
“好了!”錦繡退後兩步,滿意地望着元恆,他一襲白袍,頭頂一根玉簪,將黑色長髮緊緊地綰起,那香囊掛在白袍之上,一派貴氣襲人,竟是俊雅得不似人間。
“真帥……”錦繡不由自主地讚歎。
“嗯?”元恆沒聽清楚,這個年代的姑娘從來不會這麼簡單粗暴地當面誇一個男人,縱然是元恆,也沒有聽過。
這下輪到錦繡臉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脫口而出。
只能說,面對元恆,她不是特別緊張,就是特別放鬆。
總之,蠻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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