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相對比較溫和的寶慶帝來說,最大的反抗就是終於擺脫了姓秦的皇后。要知道,祁國在他之前,已經連續三朝皇后都來自秦家。
哎呀,秦家真的蠻厲害的。
所以秦貴妃怎麼能不生氣,丟臉簡直丟到姥姥家了!
秦太后也很生氣,她是氣自己的肚子不爭氣,要是爭氣點生個兒子,哪裡還要指望端王,直接連寶慶帝都沒機會,肯定是立自己的兒子啊。
現在就只能迂迴一點啦,寄希望於端王嘍。
而在長壽宮佛堂裡忙碌着的錦繡,將一切掃酒除塵收拾停當,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十分滿意。就她當差的勤勞與機靈來看,長壽宮再看不慣她的宮女,也很難挑出她的刺。
她渾不知不久前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隊伍裡,有人看到了自己,並且着人去調查了。
這一調查,錦繡便惹了麻煩。連遠在羅霄嶺的元恆都坐不住了。
“什麼?童南溪竟是坐着錦繡的馬車進的宮?”
元恆驚得從他的麻編坐墊上彈了起來。
易楓道:“正是,而且,端王那邊似乎察覺到了童大人的意圖。否則童大人的馬又怎會無緣無故地被偷?或許童大人也未見得說了真話。”
元恆道:“當街攔馬車,自然只能說馬匹被偷,難道還能說是被人暗算麼?”
“那錦繡姑娘……”
元恆伸手,他的寶劍就放在身邊桌上,寶劍上掛着的絡子垂下晃動着,顯然是剛剛還在摩挲。
想了片刻,元恆道:“實在不行,我只能豁了出去,寫一封信給葉丞相了。”
易楓大爲驚訝:“殿下,錦繡姑娘只是一介宮女,您竟要動用祁國的左丞相!”
元恆垂着眼睛,一直望着那絡子,似乎看到錦繡的笑顏在那裡綻放。
“錦繡在我心裡從來都不是宮女,即便我在宮裡幽禁之時,她也是我的書僮。易楓,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易楓一凜,不敢再多言,恭敬地說了聲“是”,又低聲道:“殿下,易楓明白了,如果說易楓的心裡一直以來只有殿下,願意用生命去維護殿下的話,那以後,易楓會再多維護一個人,就是錦繡姑娘。”
這段話當真說得最爲有效。元恆聽得又是感動又是激動,拍了拍易楓的肩,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個在宮中掃掃香灰,繡繡香囊的小宮女,竟就這樣不自知地麻煩葉丞相進了一趟宮,見了一次皇后。
鳳儀宮裡,皇后嘆道:“恆兒這孩子,竟驚動丞相您親自前來。”
“想來是這姑娘十分重要吧。”葉丞相是個經了無數風雨的老“政|治家”,“老政|治家”對這樣的兒女風月之事,不會比專業“情感高手”差,當下也不說破,只泛泛地來了一句。
倒是皇后有些鬱悶:“也虧得這姑娘是在宮裡,要是在他府裡,只怕小命都不保了。”
葉丞相對元恆家事也有聽聞,笑道:“所以宮裡未必不好,這封信瞧着是到了老臣這兒,可老臣少不得還是要來找皇后娘娘……”
皇后卻道:“丞相,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這葉丞相和靖安皇后還的確是一家人。靖安皇后姓陳,可靖安皇后的母親姓葉啊!
所以,葉丞相其實就是靖安皇后的親舅舅。
事到如今,已經說不清是因爲有了皇后,纔有了舅舅當丞相;還是有了舅舅,纔有了外甥女當皇后。反正秦家無論在前朝還是後宮,都被掐了頭條。
而且皇帝也堵得上悠悠衆口。
怎麼了,皇后姓陳,丞相姓葉,分明是兩家人,哪裡談得上專權?再說了,有點親戚關係有怎樣?你倒是在朝中找點兒沒有親戚關係的人出來?
如果要一點親戚關係都沒有,那祁國的朝廷要分行李散夥,朕的後宮要散夥分行李。
要不,您先說說前朝後宮你家有親戚不?
頓時安靜了。
誰都有幾個或遠或近的親戚在朝爲官、在宮爲妃。要真的有親戚就不能用,那你們這些人還混個屁。
當然皇帝不可能說得這麼粗俗,一切都是世人理解得粗俗。
現在,皇后要跟葉丞相說一家話,聲音就頓時變小了:“葉丞相,這姑娘,恆兒早先便拜託了本宮,打算調到我鳳儀宮的,可是從莒國世子的婚禮送嫁之後,她人還沒進宮門,就被太后叫到長壽宮去了。本宮臉皮薄,也不好去說原是我要的人,那倒成專程與母后作對了。”
“原來這姑娘還是個香餑餑。”葉丞相笑了。
“問題便在這裡,幾人一搶,去哪裡這事就變成母后說了算,連本宮皇后的玉印都不用,直接就給上了。”
皇后嘆口氣:“而且,這回恆兒寫信給您,或許也是對本宮失望了,連個人都沒能替她保得住。”
葉丞相道:“皇后可別這麼說,有些事兒,老臣能做,有些事兒,可非皇后娘娘出面不可。”
“出面做什麼事?”皇后聽出端倪,問道。
“既然景王是擔心這位錦繡姑娘地位卑微,怕她在宮中受苦、被人欺負。那皇后娘娘不妨想想法子,讓這姑娘有個瞧得上眼的地位……”
葉丞相的話有些讓人似懂非懂,靖安皇后望着他,眼睛漸漸亮起來,她似乎抓到了問題的實質:“葉丞相是說,讓錦繡姑娘引人注目了,或許更安全?”
葉丞相點頭道:“果然是皇后娘娘英明。在宮裡,死一個無名小卒太容易了,連半點浪花都沒有。可如果是聲名顯赫的,那對方總要投鼠忌器了吧。”
皇后笑:“葉丞相果然厲害。”
又道:“本宮瞧着,太后娘娘似乎也頗爲器重錦繡,雖說又是責罰又是廷杖,可始終是沒有下死手,而且,眼下這錦繡姑娘似乎處境還比先前好了。”
葉丞相厚厚的鬍子遮住了整張嘴巴。看不到他的嘴巴動,卻聽見緩慢的聲音從他鬍子出來:“這信,還該讓太后娘娘知道。”
靖安皇后一驚:“這又是爲何?躲都躲不過來呢!”
葉丞相緩緩地道:“這便是錦繡姑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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