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恆當然是樂意的。
免得回家看謝宜春那張鐵青的臉,是其一;能更多時間陪伴他最想陪伴的兩個人,是其二;也的確方便,不用每天趕來趕去,可以更好地辦差事,是其三。
見錦繡送到門外,一時無人。元恆喜道:“我又可以在宮裡住一陣了。”
錦繡心思卻不在這上頭,皺眉望着元恆的雙手:“很疼嗎?”
“還好,是浦公公緊張,非把我包紮成這樣,不過就是手心破了點皮。”元恆故作輕鬆。
錦繡黯然道:“肯定不是。你那一撐,是直接以肉掌去承受千鈞之力,燒過的樑柱又那麼粗糙不平……給我瞧瞧吧,一定挺嚴重的。”
元恆攤開掌:“諾,給你瞧。”
暈,包成那樣,啥都幹不見,你讓我瞧。
錦繡將他的手輕輕推回:“我不能像以前在暢春苑時那樣照顧你,但是你也一定不能不在意自己。我好想以前那個特別講究的殿下能回來。”
元恆心下感動。那個特別講究的元恆可是很麻煩的,錦繡寧願麻煩,也要看到一個真實的元恆,只有交付了真心的人,纔會這麼對待自己。
“你也覺得那截木棍眼熟,有空好好想想,到底問題在哪裡。”元恆關照道。
錦繡點頭:“好的。殿下問問刑部,他們可有復原術。”
“復原術?”元恆一時沒聽懂。
“便是憑他們的經驗,儘量描繪出木棍未燒燬之前的樣子,這樣更便於我們辨識。”
元恆道:“這個是刑部的本行,定是可以的。”
“你說一刻鐘到西角門,眼下時間挺緊張了,快去吧。”錦繡催他走。
“好。你凡事當心。”
交代完,英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西角門外,羽林軍統領陳其正帶着一百軍士等候。
陳其三十多歲,相貌堂堂,身形健壯,原是寶慶帝的御前侍衛,出身世家。陳氏本是書香門第,偏偏陳其卻喜歡舞刀弄槍。寶慶帝在相看世家子弟打算給公主們選婿時,一眼看中了他,心中頗有意將他招爲宣儀公主的駙馬。
沒想到小陳這小夥子,竟然婉拒了。
當然人家也沒說看不上宣儀公主,只是說他不婚……那個年代,你不婚個毛啊,還要不要給陳家傳宗接代了。
寶慶帝半毛錢都不信,把平章政事陳儒廷也就是陳其的老爹叫過來,問了情況。
平章政事在內閣僅次於左丞相和右丞相,叢一品的高官啊,相當於副相。他又姓陳,故朝臣們也直接稱陳相,聽上去也和丞相差不多了。
陳相一聽是問這小兒子的婚事,一個頭就兩個大,哭喪着臉跟寶慶帝痛訴家史。原來這陳其不婚,還真不是看不上公主,人家是真的“不婚”,絕對“不婚”,肯定“不婚”。按他的年齡,家裡也給他擇過名門閨秀,他直接就不告而別,去遊歷了一圈,等他再回來,婚事這茬也沒人敢再提了。
寶慶帝想想,女兒的終身大事,也不能委屈,硬把沒心思的人湊一塊兒,最終害的還是寶貝女兒,便絕了心思。可陳其一副好相貌,又是一身好武功,寶慶帝真心喜歡這孩子,當不成女婿,那就當朕的侍衛吧。
這事兒小陳樂意,屁顛顛地就來了。
沒過幾年,又屁顛顛地升了羽林軍隊目、副統領、直到統領。
十幾年了,當年的俊逸帥小夥,變成了如今的俊朗帥大叔,愣是一直沒有成婚,也完全沒有緋聞。初時宣儀公主見到他還頗是有點側目,總覺得哪哪都看不順眼,久而久之,對這號怪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陳其看人,從來不會正眼看,哪怕是景王殿下大駕光臨,他也是皺皺眉,斜睨了一下,從腰間掏出一塊牌子。
“這是令牌。我的軍士,只認令牌不認人。”
元恆笑了笑,接過令牌,也不介意他的態度。有能力的人都會都點傲氣,重要的是他對父皇絕對忠心,有點個性,元恆絕不計較。
畢竟,元恆自己也是有個性的人,嗯哼。
“這百人隊,哪個是隊目?”元恆說得和氣,完全不像軍營裡出來的將領,倒像個儒士。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越衆而出,聲音沉穩:“卑職秦忠浩,見過景王殿下。”
元恆微微一愣。
陳其立刻捕捉到了元恆的微怔,挑眉道:“和京城秦家沒關係,他老家葛川。”
元恆頓時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這是將自己與秦家的矛盾挑明瞭呢。倒是笑了:“陳統領機敏過人,本王倒是第一次領教。”
陳其拱手:“卑職自信機敏而不莽撞,殿下是怎樣的人,卑職纔會說怎樣的話。”
聰明人,彼此話不用說太透,陳其的簡潔犀利,倒教彼此都少了試探和猜測。
元恆點點頭:“那就謝謝陳統領的直言。”
陳其道:“卑職欣賞殿下的心胸。放心吧,給您的一百軍士,都是死士,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元恆暗想,父皇識人,當真不拘一格。這陳其的孤傲性子若是放到三哥跟前,只怕半天都活不過去。
尚宮局的鄭尚宮出面,在端儀宮的雜役太監中挑了兩位,派到元恆身邊協助。他們跟在元恆身後半日,終於等到自己派上用場了。
元恆道:“百人編爲三隊,每隊三十人,四個時辰換一班。餘下十人機動補給。守值者入宮,行爲嚴控在端儀宮內,不得逾矩。”
“是!”衆人齊斬斬斷喝,在夜空中撲愣愣驚起一樹飛鳥。
元恆又指着兩位太監道:“這兩位公公對端儀宮十分熟悉,他們會領各位去現場,按寢宮十五人,配殿十人分配。前殿未過火,留五人負責值守前殿與宮門便可。四個時辰結束,交班軍士由兩位公公引入宮內,沿南牆走,不得偏離線路,交接清楚後,卸崗軍士由兩位公公原路領出。可明白?”
“是!”衆人又齊斬斬斷喝,剛剛驚起的飛鳥才鬼頭鬼腦地飛回來,還沒落穩,又被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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