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來的!”太后一出聲,驚懼讓她的聲音都變得難以辨認。
福媽媽指指大門口,聲音猶自顫抖:“門檻下。”
太后凌厲的眼神望着門檻處,又問道:“門檻外還是門檻內?”
福媽媽不知門檻外或是門檻內有何區別,卻還是答道:“在門檻內側的角落裡。”
“最近一個進屋的是誰!”太后的眼光掃過眼前二人。
靈珊渾身一激靈,立刻跪下:“太后饒命!剛剛是奴婢最後一個進屋,可奴婢一心急着要給太后送信,壓根沒注意腳下,何況角落裡太不顯眼,奴婢又是從外頭進屋,不比剛纔福媽媽是從屋裡出去,角度不同,所以她才能見着明珠,而奴婢卻不能。請太后明鑑!”
腦子夠機靈,反應夠快,抓重點也很準,說得很有道理。
誰走路會一直低頭望着腳下?除非想撿錢。靈珊剛纔進來時心事重重,哪有心情撿什麼錢。
太后兩根手指捏住夜明珠:“這麼大一顆,走路的人看不見,打掃之人總不會忽略吧。”
“您午歇的時候,寒雲帶人來打掃過,若當時有異,定會發現。所以,這該是打掃之後,到剛剛靈珊進屋之前,只要去問問守在門口的宮女,這段時間有誰來過。”福媽媽道。
“嗯,去問吧,凡是進出過大殿的,都嚴刑審問。”太后正要走,又想起一事,轉身再道,“把寒雲關柴房裡頭去。哀家還不信,把可疑的都關起來,看看還會不會有這麼邪門的事兒。”
她也不信什麼鬼神,若天有報應,自己早就屢死不爽。什麼邪門兒,一定是有人作怪。
可疑之人有三個,分別是進來報過信兩個太監和送過東西的一個宮女。其實還有個當時進出過的,便是端王,但是無人敢疑他,從一開始就被撇開在外。三個人被嚴刑拷打,打得奄奄一息,扔進了柴房,去和寒雲作伴了。
在宮裡,尤其是在長壽宮裡,宮人基本不是人。而能像錦繡那樣五杖都打不死的,大概也算空前絕後。
可是,第二日一早,福媽媽去開門,同樣的位置,赫然又是一顆夜明珠。
福媽媽魂飛魄散。
她不敢再去撿拾,連門都不敢開了,匆匆滾回寢宮裡,跪在太后牀頭請罪。秦太后起牀的時候,便看到福媽媽像只鬥敗的母雞她肯定不能是公雞,只好是母雞了她跪在那兒,臉色灰敗,像被抽了魂兒似的。
她有罪,是她烏鴉嘴,說“除非其餘明珠一齊現身”,然後,其餘明珠真的獻身了,是不是“一起”,暫時還不知道。
這回太后親眼見着了,那顆明珠纖塵未染,靜靜地蹲在門檻內側,殿內光線昏暗,卻依然無法掩飾它綿澤的光芒,那光芒像是嘲諷,刺痛着太后的眼睛。
她十分清楚,門是從裡頭閂上的,昨天最後一個閂門的是福媽媽,今日最早過來開門的也是福媽媽,除非福媽媽本身可疑,否則,不可能有人在這段時間內出入大殿。
這顆明珠來得如此之早,卻完全不是喜上眉梢。
這天晚上閂門的時候,太后心中一動:“讓靈珊去吧。”
福媽媽黯然退到太后身邊,只安慰自己,還好,還沒將自己趕出去。心中無比後悔自己說了那麼多前瞻性的話,說對了,沒人會說你預測準確,只會說你烏鴉嘴不吉利。
次日一早,開門的也是靈珊,果然門口乾乾淨淨,沒有出現夜明珠,三人鬆了一口氣。秦太后顯然心情明朗了些,對靈珊也和善了。
福媽媽心裡愈加不是滋味,這竟讓靈珊給輕易佔了上風。萬一讓太后覺得自己是顆災星,以後便都要矮人一等了。
平安度過了一天,深夜入睡前,靈珊去閂門,突然,門閂“咚”地一聲掉在地上。福媽媽第一反應竟是莫名興奮,但她沒有衝過去,望着靈珊道:“怎麼了?”
這回學乖,明知道一定是明珠又現江湖,可福媽媽再也不去猜測,而是問,期待靈珊給出答案。
“珠子,門檻那兒有珠子!”靈珊低吼。
太后幾乎要崩潰,如臨大敵了一天,好不容易打算睡個安穩覺,卻突然又如鬼魅般出現,這究竟怎麼可能?!
看來靈珊也不靈,那究竟什麼靈呢?
“第三顆。”太后將這顆珍珠放在掌心,仔細地滾動着。珍珠的光澤流動而奪目。
隨後,她將珍珠輕輕地放進一個青瓷的小瓶子:“你們說,這個小瓶子能裝得滿三十六顆嗎?”她想用這種看似灑脫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門外的人手已經增加了一倍,幾乎已經目不轉眼地盯着緊閉的大門,終究還是沒人看到明珠是如何進屋去的。
這太詭異了。
在那個長壽宮深處的寢宮裡,越想越不對勁的太后還是冷目地說:“將衣裳脫了。”
福媽媽和靈珊都一愣,相顧一下,又望向太后,這是在和誰說話?
冰冷的語氣並未收斂,而是已帶着不快:“兩個人都脫了!”
二人的身上,半顆珠子都藏不住。
這樣的疑心、這樣的行爲,福媽媽和靈珊連不屑都不敢有,還得把屈辱悄悄收起來。
縱然如此,第四顆珠子還是出現了,太后抓狂了,她幾乎要將寢宮翻個底朝天,二人的身上顯然已無甚做手腳之處,分明是懷疑是有人將明珠藏在屋裡,需要時再放到門檻處去。
可這次,福媽媽沒有跟着她抓狂。
福媽媽望着太后親自過來撿拾了珠子,又提醒太后,這次,門檻外也有東西。
衆人面面相覷,門檻外果然有東西,卻是一小截蠟燭,再普通不過的蠟燭。
疑心屋外人,屋外人被排除;疑心屋裡人,屋裡人這下也被排除。
太后命譚尚宮過來,拿了那截蠟燭找宮女實驗去了。找了個小房間,將門窗封鎖,一直到蠟燭燃盡,兩位宮女都不解其意,甚至還問:“譚尚宮,可是我們平常浪費了燈燭,譚尚宮要奴婢們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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