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心中緊張,生怕真出什麼事。又拼命地想讓自己鎮定,只想着,就算七皇子真的犯事了要被拿下,她也應該進去和七皇子見一面。
於是,急匆匆地摘下自己的腰牌:“公公請看,這是奴婢的腰牌。”
那太監早就聽說靜思堂裡七皇子身邊的宮女是個小女孩,甫一見到這麼小的,還真沒反應過來。
“何事?”有人從裡面出來,想來是聽見門口有人說話,便過來看個究竟。
錦繡一看,卻是浦公公。一驚,規格果然不小,浦公公都出馬了,還帶了這麼多人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浦公公也望見了錦繡,嘿,這姑娘認識啊。“她是景王殿下的……書僮,讓她進來。”
書僮二字,說得還真不習慣。
關於書僮這事兒,一般人想不出來。誰會要一個長得還沒桌子高的黃毛丫頭當書僮?浦公公覺得屬於景王殿下特立獨行的又一力證。
回頭望了一眼錦繡,黃毛丫頭抱着一大摞宣紙,正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
好吧,實事求是,她比桌子還是要高點的。嗯,也比之前圓潤了些,貌似……有些長開了?
走進院子,廊下也站着人,有宮人,也有面生的男男女女。那些男女穿着打扮與宮中人員迥然不同,顯然是來自宮外。他們個個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反正看不出任何表情,讓錦繡更加估量不清。
姜公公和堆雪也夾雜在其中。一見錦繡進來,姜公公的眼神立刻投了過來。
錦繡期待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什麼,起碼得知道這兒出的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可是看起來姜公公跟她一樣茫然。
浦公公揮揮手,示意她也去廊下候着,自己卻進了正堂。
可以想見,殿內一定有重要人物來訪。連浦公公都得在一旁伺候,難道是——寶慶帝?可這些宮外人氏又是從哪兒來的?
錦繡默默地走到姜公公身邊,站定,忐忑不安。
整個院子裡,雖人員衆多,可卻靜默得如同無人之境。錦繡也不敢問,如此這般站了半天,殿內居然也沒有一絲兒聲響傳出。
七皇子基本上是個溫雅的人,看來,來訪者也是。而且場面也相當不激烈的樣子。
錦繡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命苦的孩子,站就站了,當奴婢的站上個把時辰算什麼。可抱着挺沉的紙,再站着,就沒那麼輕鬆了。
手越來越沉,只得偷偷地移動着重心,讓兩條腿輪流站站崗。
終於,大殿門口有身影一閃,只見浦公公出來,才說了聲:“王府的人呢?準備迎接景王殿下回府。”
說時遲,那時快,院子裡的男男女女迅速地圍攏過去。
有人已經在指揮:“別圍過來,各就位站着,先恭送皇上要緊。”
果然是寶慶帝在裡邊!
宮女們已經迎了上去,將王府的人攔在了後面,當然,安錦繡被攔在了後面的後面。
這幾重人一檔,矮小的錦繡想看看皇帝的尊容,都只能從人縫裡看窺得一星半點,除了看到一絲明黃色衣角一閃而過之外,連皇帝大人長得是方是圓都沒能看清楚。
守在門口的太監見皇帝出來,也抖擻起精神列成了隊。皇帝大人留給錦繡一個不算偉岸的背影,跨出了院子。
正遺憾着,院子裡已經呼啦啦走了一批人,留下呼啦啦的另一批——是王府的人。
“恭請景王殿下回府。”
爲首的聲音挺大,正是方纔指揮之人。不過,人羣實在有點擁擠,錦繡只聽得出那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至於這男人穿什麼,長什麼樣,一概不知。
身爲書僮,錦繡突然意識到:原來七皇子要回府了!皇帝前來,是來解除他的禁閉的麼?
心中涌起的,當然首先就是高興,由衷地爲七皇子高興。可高興卻無法表現出來,只見所有人皆垂首行禮,就等着七皇子打道回府。
她頓時冷靜下來,想到自己,七皇子回府,那自己怎麼辦呢?是留在靜思堂,還是另有去處?
七皇子不可能將自己帶走,她失落地想。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讓人完全沒有思想準備,錦繡沒有,七皇子也沒有。
王府的總管僕從們得了旨意,立即打算着手收拾七皇子的東西。錦繡在人堆後面,望不見七皇子人在哪裡,沒人想起她,她也不敢貿然衝上前去。
不,還是有人惦記着她的。
猶豫間,卻過來一個婢女模樣的姑娘,十八九歲,臉上堆着笑,一把拽住錦繡的胳膊:“這位便是錦繡吧,來,麻煩您帶我去收東西。”說着,竟從人堆後面滑進了正堂,錦繡就這樣被她從七皇子的身後生生地帶走了。
隨後的一切,如橫掃一般,蜂擁而至的僕從和婢女,迅速地將靜思堂裡七皇子的私人物品搬了個空。
錦繡被那婢女帶到了東屋,命她在這兒好好清點庫房。景王是立時就要回府的,庫房裡的物件,卻可能一時搬不完。
錦繡覺得,這婢女很可能是故意找的藉口,有人不想讓七皇子與自己話別。
清晨,她離開靜思堂去拿紙的時候,七皇子正在賞春,見她出門,還輕輕說了句:“留了好吃的,快回來。”
可惜,再也不會知道他留的是什麼了。
世事真是變化無常,朝相聚、暮別離,從來都無法預料下一刻人在哪裡。
感嘆間,錦繡聽到身後有聲音:“何時起,本王的話如此無力?”
是七皇子陰沉的聲音。
“景王殿下,王妃娘娘會不高興的……”有人在勸說着什麼。
“不拿走,我會不高興的。”
嗯,聽出來了,你的語氣已經十分不高興了。
錦繡皺了皺眉頭,若放在平時,七皇子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自己一定不會再堅持了。
“那奴婢進去幫殿下搬出來吧。”
這個聲音熟,倒像那個把她帶到東屋來的婢女。果然,又在阻止錦繡與七皇子照面。
“走開!”七皇子已經不是不高興的問題,明明是有怒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