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119 易容之術
翌日早朝,言官彈劾太子,洋洋灑灑五六條罪名,擡頭戳中的一條便是孝。
對此太子沉默不語,不作反應,彷彿事不關己。
皇位之上,皇帝一臉陰霾,卻並未動作。
大臣們認定皇帝已經對太子開始失望,爲了明哲保身,原本靠近太子派系的臣子紛紛作壁上觀,甚至一部分,在主動向二皇子靠攏。
二皇子一改當年的魯莽暴躁性子,待人沉穩和藹,頗有儲君之風。
沉寂了多年的儲君之爭終於開始冒頭,各方勢力雲動,身爲沈國公府未來繼承人的沈崇之,就算如今被陛下冷落,不復當年風光,卻仍然避不開這其中的漩渦,難免會被扯進去,楊太保在私下對他的暗示,更是將沈崇之逼上了風頭浪尖。
……
黑衣女子戴着面紗,掀開車簾上了馬車,驚鴻一瞥的容貌清麗絕美,若是太子在這裡,恐怕會驚訝地發現,這個黑衣女子,赫然便是他以爲已經被母后派去的人殺掉的舒雲珊!
舒雲珊恭敬地跪在了籠罩在陰影之下的男子身前,額頭觸着他素淨的雪袍,竭力展現着自己的虔誠與尊敬。
男子溫和着眉眼,臉上甚至帶着淺淺的無害笑意,冰涼若霜的目光,流轉之間,恍若琉璃。
他擡手揭開香爐的蓋子,用青銅小棍撥了撥燃燒的香料,火光明滅中,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映照出他細膩雪白的肌膚,和勾着淺淺笑容的淡色嘴脣。
“公子,一切都如您的計劃進行着,並無差錯。”舒雲珊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面前男子的尊敬,在她的眼中,公子簡直就如同天神!他稍稍撥弄手指,便將這個王朝,攪弄得一片混亂,便是翻手雲覆手雨的極致了!
男子淡淡應了一聲,不悲不喜。
他突然重重地咳了起來,用錦帕捂着嘴,鬆開的時候上面是一團觸目驚心的血跡。
“公子!”舒雲珊擡眼看見,大驚失色。
男子擡手示意無事,直接將錦帕給收了起來,那點代表死亡的血跡彷彿沒能絲毫觸動他的心絃。
“公子,您的病,不能再拖了……”舒雲珊的聲音中滿是悲慼,她無法接受若是男子去世這一驚天滅地的打擊,那將徹底摧毀她的人生。
男子對此表現得風淡雲輕,甚至有一分漠然,只是肯定地說道:“我不會死的,放心。”
“公子——”
男子的目光挪向窗外,一隻手指輕輕挑開窗布,外面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也是天朗氣清,陽光正好。
也不知道是陽光落入他的眼眸中的錯覺,還是當真出現了幾分暖意,他眼底厚厚的冰雪,如同被初升朝陽暖照,點點融化,少了冷漠,多了溫度。
以前生死之於來說,並不重要,但現在,他有了要繼續活下去的目標。
只要他有目標,就算是閻王也要不了他的命!
他的眼神微微流轉,手指不由得捏緊到發白——
他很想,很渴望……擁有她!
“走吧。”他突然想法窗布,吩咐道,“去見見我的二叔。”
“是。”舒雲珊仍然恭敬地跪伏着。
男子心不在焉地對她拂拂手:“你不必跟着我,之前我吩咐的事情,繼續下去便是,還有,秘密監視西平王的一舉一動,報告到我這裡。”
舒雲珊有些委屈不能跟在公子身邊,但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麼重要,不得不應了一句“是”。
舒雲珊離開,馬車緩緩而動。
……
沈千祺以“妹妹整日呆在府中不利於身體恢復”爲由,得到了沈崇之與穆海柔的大力支持,將沈晏帶着出了門,與她一起的自然也有君離。
雖然君離總是說着自己是有事纔來燕京的,可沈晏幾乎沒看他出去過幾次,倒是整天呆在她身邊。只是兩人沒有太多的交談,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卻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融洽,時日久了,沈晏居然慢慢習慣了君離的氣息和存在。
只是沈家生死不明的大小姐,若是突然死而復生,這定然會是一個震動燕京的大事兒,所以在臨出門的時候,沈晏還是有些猶豫,就算爹爹孃親以及哥哥都說無事無事,可沈晏還是覺得不安心,若是她被人發現了,那麼沈家也就再也不復平靜了。
一貫沉默少言的君離突然說自己略懂易容之術。
驚訝之餘,沈晏讓下人們給君離準備好了工具,讓他在自己臉上一陣鼓搗,雖然只是細微的改動,卻彷彿在一顆珍珠上蓋上了厚厚的灰塵,掩蓋了絕代的風華,如今的沈晏,看起來只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清秀小佳人,與原本的模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只是眉眼依稀有幾分相似。
君離這般手藝,已經是極好的了。
沈晏驚奇連連,甚至追問君離是否知道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便是所謂易容之術中的最高境界,以前是直接從人的臉上揭下面皮製成面具,發展到後來,已經可以用其他的東西代替做成面具,薄如蟬翼,那纔是真正能夠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樣貌。若是再學習縮骨術,那二八芳華的少女可以僞裝成年邁老嫗,壯年大漢也可以僞裝成稚齡小兒。
面對沈晏的問題,君離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沒到那種境界。”
“那麼說是真的有人皮面具的咯?”沈晏睜大眼睛,異彩連連。
“嗯,有機會可以讓你看看。”
沈晏喜笑顏開:“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看起來比前幾天活潑太多,看來能夠出門,對她來說也是渴望許久的事情。雖然回家讓沈晏很開心,可悶在家裡好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無聊。
再說了,她在慈航靜齋的時候,出門的時間也不多,只能整日悶在屋內練功,那才叫一個真的沉悶。
以沈晏的身體條件自然是不能騎馬的,所以沈晏單獨坐在一架精緻小馬車上,而沈千祺與君離則是騎馬走在馬車前面。
沈晏身邊還跟着侍女,從上車之後就一直保持着用手掀開窗簾的姿勢,可以讓沈晏看到外面的街景,熱鬧的氣氛。
他們此行準備出城到城郊去走走,沈晏也想沿路看看三年後的燕京,速度不快,可以讓沈晏清晰地看到路邊那個熟悉的身影,仰頭笑得開心的少女。
三年未見,她與以前竟然沒有太大的差別!
當然,還是更漂亮,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沈晏高興得差點兒從馬車上跳下去跟易文怡打招呼,她也沒有想到出來走走竟然就會遇到易文怡,而她好似跟一個男子站在一起,莫非這麼早就已經少女懷春,有了傾慕對象了?
沈晏好奇地打量着她身邊那人,卻是霎時變了臉色。
易文怡身邊的男子,不是別人,居然是方瀾!
他穿着一身水藍色長衫,身上並無任何珠玉點綴,卻仍然散發着如玉般潤澤的光芒,眉眼如詩,清雋俊秀,氣質如玉,少年風流。
這般的方瀾,帶着點點憂鬱氣質,對於少女的吸引力,本就是致命的,不然前世沈晏也不會那麼瘋魔地迷戀上他,最後竟然傻到搭上了自己的家族。
就算沈晏心心念念着不在意了不在意了,可看到方瀾與易文怡在一起,還是忍不住心裡咯噔一下。
馬車前頭的沈千祺自然也是看到易文怡,他清楚易文怡與小妹是很好的朋友,當即轉過頭來,看向趴在車窗處的沈晏,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沈晏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若是易文怡與方瀾在一起了……就讓她祝福他們吧!
沈晏的馬車走過,滿心滿眼都是方瀾的易文怡當然沒注意到,當然,就算注意到了,她也認不出來沈晏。
易文怡像只快樂的小鳥圍繞着方瀾,她也沒有想到今天出門竟然無意中撞見了方瀾,折讓她簡直欣喜萬分,也顧不上什麼名門貴女的矜持了:“方瀾方瀾,我聽說……”
“易小姐。”方瀾猛地停下不知,轉過身來,皺着眉看她,“我只是出門買個筆墨,你不必這般跟着我,不順路。”
他的話說得生硬極了,就是想要避開易文怡。
雖然易文怡這般身份的名門小姐能夠對他表現出傾慕,讓他有幾分感激,但他不是一個會爲了一份感激便會被迫接受一份感情,所以一開始他還能對易文怡表現出耐心,久而久之,他也顯出幾分不耐了。
易文怡被嚇了一跳,忐忑地看着方瀾。
“易小姐,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方瀾很是直接。
易文怡很委屈:“方瀾,我只是……”
“告辭。”方瀾乾脆地轉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到了自己常去的店,挑了些筆墨紙硯,提着回了西平王府,幸好這之後,易文怡沒有再跟上來,這讓他大大地鬆了口氣。
方瀾只是西平王府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子,再加上他那世子哥哥有意無意的打壓,他身邊沒幾個能使喚的人,像是出府買筆墨紙硯這種事情,都要他一個王府公子,親自出門。說出去,在這燕京,也算得上是一個笑話了。
可方瀾不覺得丟臉,這麼多年來,若是他做點這種事情都覺得丟臉,那還不如去投井自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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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真是虐死單身狗,但還是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