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齊國邊境三百里遠的一處美麗山坳,四周綠山環繞,樹木成蔭,奔騰的河水從山間直流而下,蜿蜒穿過東夷朝遠處流去。山坳內,成羣的房屋依山而建,街道寬敞而明亮,梯田層層,田中水稻已經抽出蕙,微風一吹,稻浪滾滾。
時值七月炎夏之季,這裡卻涼風陣陣,花開遍野。
冷溶月站在山巔,任清風吹拂起她的頭髮。玉容清冷,低頭看着腳下美如畫卷的東夷,怎麼也不能將窮壤僻野四個字聯繫在一起。
趕了近十天的路,沿途更是遇到不下上百次的小部落劫掠,任她手段通天,也難免有些狼狽,一個時辰前,纔剛剛落腳此處。
君無忌上前兩步,與冷溶月並肩一起看着整個東夷。
“不是說正與東胡發生戰亂麼?戰亂呢?”冷溶月側眸看向君無忌。她站在這裡一個時辰,除了幾個孩童間的打鬧外,連個大人間的口角都未發生過。她這一路狼狽而來,如果此刻君無忌敢告訴她,只是一場玩笑,她想,他可以不用活到明天了。
“大概已經打完了吧。”君無忌摸摸鼻子,鳳中帶着星星點點的笑。
“君無忌。”冷溶月目光冰冷的看着君無忌,匕首泛着寒光在手中打着轉。
“無情姑娘,戰亂在另一邊呢。”這一路,追風算是對冷溶月有了個全面的瞭解。看着她手中的匕首,還真害怕她給爺來一刀,趕緊指向正打戰的另一座山頭。
怕冷溶月不明白,又解釋道:“少宇將軍花了好大代價纔將東夷發展至今,是絕不可能讓人毀了這裡的。大軍都守在五十里之外呢。要發生戰爭也是在那裡,突破不了大軍,戰亂是影響不到這裡來的。”
冷溶月聽罷,冷冷掃一眼君無忌,若無其事收起匕首,轉身下山。
“族長回來了,族長回來了……”
剛剛下到山腳,便有在外玩耍的小子飛快的衝進街道中央大聲嚷嚷。很快,三五成羣的人便從各處涌上街頭。
君無忌面上依然無表情,走在陳鋪整齊的街道中央,走向街道盡頭一座半高的山腰行宮處。冷溶月跟在他的身後,一路上,目光若有若無掃過見到君無忌出現面露歡愉卻不敢過分靠近的東夷族民。
東夷的族民雖不敢過分靠近,但面上的歡愉卻十分真誠。他們看待君無忌的目光帶着虔誠與敬仰,甚至有激動的還偷偷的抹着眼淚。
冷溶月挑了挑眉,齊京人人厭棄的豫王、江湖人人害怕的無邪公子,在這裡居然如此受歡迎?擡眸望了眼天上的太陽,此刻正值午時,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撇撇嘴暗道可惜,若是早些時候下山,說不得便可見上千萬年都不會出現一次的日頭西出。
“無情,你在看什麼?”君無忌頓了下腳步,與冷溶月並肩而行,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天上的太陽,鳳目瀲灩的問道。
冷溶月收回目光,笑看着君無忌,眸中光波流轉,“我在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看出來了嗎?”君無忌問。
跟在兩人身後的追風逐月、明月明心嘴角齊齊一抽。好在兩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且來歡迎的人離的又有些遠還一路歡呼着。若是聽到兩人這幼稚又傻缺的對話,君無忌還能不能保持現在的高遠,實在有待商酌。
“太陽都升到正中,看不出來。不過不着急,升上去了總是要落下來的,就看下午日落時是往東還是往西便知曉答案了。”
君無忌點頭表示明白。走了幾步,又問道:“無情爲什麼覺得今日的太陽是往西邊出來的?”
冷溶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君無忌皺眉掃了眼越聚越多的族長,走的有些不耐煩了,擁着冷溶月的腰,足尖輕點,幾個閃身便消失在街道上。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剛剛歡呼如擂的街道瞬間一窒,族長摟着一個女人?君無忌的身影已經遠去,所有人的目光只得齊刷刷落到追風身上。
君無忌很少在東夷出現,追風幾乎就成了京城與東夷兩頭跑的傳話筒。有什麼事什麼話要帶給族長,族民都習慣性的找他。
這麼多的目光落他身上,追風也想像君無忌一樣一逃了事。但看兩旁族民們殷切的目光,他的腳就跟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挪不動一步。
“追風侍衛。”街道上靜默了片刻,人羣中出來一個滿頭華髮的老者。
老者杵着一根雕龍柺杖,一步三顫,看的人心眼都提到嗓子眼裡,生怕老者一個不穩就載到地上。
不待老者走近,追風立刻迎了上去。“老太爺,您怎麼出來了?”
老者是上任東夷族族長姜飛的父親姜塵,今年已經八十有八了,在東夷素有智者之稱。
姜塵渾濁的眼睛掃了眼跟在追風身後的明月明心,這兩人他是頭一回見,從兩人的穿着,便可猜出來定然是族長懷抱的姑娘身邊伺候的婢女。看兩人行言得度,舉止溫雅,姜塵暗自點點頭,回過頭來看着追風,“我剛纔似乎看到族長抱着一個姑娘?追風,我是不是眼花了?”
追風抹了把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咧着嘴扶住姜塵,恭謹答道:“老太爺,您沒有看錯。族長是抱着一個姑娘,那姑娘是族長的娘子,無情姑娘。”
姜塵滿是皺褶的臉上綻出一絲笑來,看向對面臉色微變的某些族人,點頭道:“族長都十八了,是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那姑娘我看着極好。”
追風眸子微微閃動了一下,將姜塵扶回人羣,終於鬆了口氣。轉身看了眼某個遠去的身影,給逐月使了個眼色,幾人朝人羣微一拱手,立刻飛身朝君無忌追去。
追風幾人離開後,人羣頓時如炸了鍋一樣。但大多數人的眼中,幸災樂禍居多。
“早說過族長不會娶白素素,看白家再如何囂張!”
“你小聲些,白家總歸是族長的外祖,豈是你能評置的?”
“有什麼可以,白家不就是佔着這個,不過族長回來了,白家又要夾着尾巴做人一段日子了?”
“說的對,真希望族長這次回來就不要離開了。”
“……”
君無忌帶着冷溶月落到行宮前的臺階上,冷溶月擡眸,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屠龍宮?”
斜睨着君無忌,不用想也能猜出這是某人取的名字。屠龍?若是按照帝王乃真龍天子的說法,他這是要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