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從夏姜芙張牙舞爪的漱字裡回過神, 不知爲何,心情略有複雜, 論身份地位, 她們再努力十年都比不過夏姜芙,但夏姜芙的字跡讓她們引起的共鳴, 字寫得醜不要緊, 還有許多人連字都不認識呢,會寫就是她們的本事。
“不會寫的就畫個圈, 下來抽空補上,一回生二回熟, 總會寫出來的。”夏姜芙是在許多人的指指點點中強大起來的, 夫榮妻貴, 她有今日靠的是顧泊遠,但沒有顧泊遠,她亦不會畏懼外人的眼光。
對不食人間疾苦的夫人們來說, 寫得手飛揚靈動的字輕而易舉,但於她們這種人家, 能吃飽飯已實屬萬幸,哪有時間讀書識字。
裴白若有所思看了夏姜芙眼,神色微怔, 背過身莊嚴道,“寫文如栽花,挖土,刨坑.....循序漸進......”
裴白聲音渾厚有力, 拉回姑娘們的思緒,細心講解着。
不愧是桃李滿天下的裴夫子,語言簡潔精煉,通俗易懂,姑娘們端正坐姿,認真聽着,不時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極爲認真,夏姜芙聽了幾句都覺得受益匪淺,難怪天下讀書人千里迢迢想入鴻鵠書院進學,聽了裴白的話能少讀十年書,她若是男子,定要死皮賴臉纏着裴白的。
姑娘們有裴白點撥,用不着她多操心,南閣北閣夫人們聽說裴白來了,紛紛到西閣看熱鬧,以爲丫鬟們胡說的,待看清裴白一襲半新不舊長衫立於桌椅間後才承認,那人竟真的是裴白,夏姜芙哪兒來的面子能請動裴夫子出面?
消息傳到柳瑜弦耳朵裡,氣得柳瑜弦摔了兩個杯子,裴白光風霽月,哪兒會和夏姜芙這種人打交道,肯定因爲摘花之事,裴白起初以爲是顧越流頑劣還進宮告狀,得知陸宇李冠他們參與,便把怒火撒到承恩侯府,仔細想想,裴白和長寧侯府往來是從那件事開始的。
夏姜芙,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想着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她倒沒去西閣湊熱鬧,南蠻公主入京的消息傳出好些日子了卻遲遲不見公主身影,她懷疑公主偷偷入京藏在某處不肯露面,南蠻投降後,兩國通商,城門守衛對南蠻人友善了許多,且近一個多月來,據戶部記載,共有上百名南蠻商人進京,南蠻公主隱藏身份輕而易舉。
至於爲什麼不大張旗鼓,很顯然,女怕嫁錯郎,南蠻公主暗中打聽京裡青年才俊的才華品行呢。
陸柯雖和郭小姐定親,但她不甘心,郭小姐肥胖粗俗,哪兒配得上她儀表堂堂的兒子?但退親是不可能的,陸郭結親,太后和皇上樂見其成,貿然攪黃親事,恐會惹得聖心不悅,除非,退親之事有皇上默許,思來想去,只得將主意打到南蠻公主身上了。
兩國交好,皇上不好拂了南蠻和親之意,如果南蠻公主非陸柯不嫁,看在兩國交情的份上,郭家的那門親事自然而然就作罷。
因而這些天,她命管家備了許多糧食去城外施粥,又買了許多筆墨紙硯贈予郊外窮困潦倒的讀書人,花錢讓人到處散播陸柯的善舉博個好名聲,效果似乎不錯,陸柯宅心仁厚,匡扶讀書人的名聲都傳到宮裡去了,據說皇上還稱讚了陸柯兩句。
哪怕南蠻公主黑瘦難看,起碼有公主的頭銜,比郭家大塊頭小姐不知好了多少。
陸柯知道柳瑜弦的計劃,左右一輩子和漂亮女人無緣,不如娶個對自己前程有助益的,所以很是配合柳瑜弦的動作,每日上午去城外施粥,下午和讀書人在酒樓吟詩作對,乖乖當個性情溫和的好少爺。
他放下身段沒什麼架子,說話斯文,在酒樓倒也交了幾個好友,其中有禮部尚書的外甥,錢容和。
錢容和做東請他們吃飯,盛情難卻,陸柯差人送消息回府,吃過飯回,這事看在錢容和眼裡,不由和旁邊人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瞧着陸二少爺走上正道了。”
承恩侯府家教甚嚴,奈何承恩侯日理萬機,並無多少時間管教兒子,陸大少還好,陸柯出了名愛玩,吃喝嫖.賭樣樣來,還和長寧侯府家的四少爺一塊被刑部逮着過,如今青樓賭場關門,陸二少改邪歸正棄暗投明,朝廷抓賭禁娼,還是有效果的。
錢容和好詩詞歌賦,幾杯酒下肚,又拉着衆人吟詩作對,陸柯不敢胡天海喝,柳瑜弦耳提面命要他保持清醒,否則和郭家小姐的親事沒有轉圜的餘地,故而他腦子十分清醒,做的詩意境深遠,朗朗上口,錢容和含糊不清的唸了幾句,醉醺醺和身旁人道,“陸二少滿腹才華,配郭家小姐可惜了。”
語畢,不知怎麼想起了南蠻公主,他舅舅是禮部尚書,自然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兒,就說了句,要是南蠻公主來京,以陸柯的長相才華,定能入公主的眼,可惜,公主中途變卦,回南蠻去了。
陸柯聽着這話,當下身軀一震,面上的溫潤險些維持不住,不禁多問了幾句,錢容和暈乎乎的,哪兒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股腦將禮部尚書的醉話說了,“公主嫌棄咱安寧國飯菜不合口味,百姓眼光高,打道回府了。”
信是南蠻信差送來的,他舅舅看信後不覺苦惱反而極爲開心,嘀咕了好幾句幸哉幸哉,肥水不流外人田,安寧國的好兒郎都是安寧國姑娘的。
衆所周知,南蠻公主皮膚黑,五官醜陋,據說在南蠻境內許多人都不願娶她,進了京城,不是禍害官家子弟嗎?
禮部侍郎來看,回去得好,回去得妙啊。
陸柯身子一顫,差點暈了過去,依錢容和的說法,他這些日子都是白費苦心了?天知道,不管南蠻公主多醜他都願意娶,因爲再醜都醜不過郭家小姐啊,老天太不公平了,竟連他這麼微笑的冤枉都不能滿足他,他沒法活了啊......
京城的人發現,學富五經溫文爾雅的陸二少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又開始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了,成天邀請城中紈絝在酒樓划拳喝酒,夜不歸宿,和之前的行爲截然不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百姓們只當大戶人家少爺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琢磨不透,沒過多議論只是可惜不能繼續去城外領粥。
要知道,承恩侯府財大氣粗,連續半個月皆在城外施粥,粥粘稠清香,百姓們喜歡得不得了,每天天不亮就叫上街坊一塊去城外領粥,領回來的粥夠吃一整天,這半個月來,家裡都用不着動火,如今陸二少本性暴露,自然而然不會大發善心去施粥了。
可惜啊,真可惜。
陸柯的心情外人哪兒能體會,本以爲掉進火坑爬不起來了,忽然出現一雙手能拉他起來,正大喜過望,滿懷期待呢,那雙手就消失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陸柯渾渾度日,連柳瑜弦和他說話也不聽了,他只知道,過不久,他要娶京城最肥最醜的女人進門,他想死......
見陸柯意志消沉,柳瑜弦也不好受,兒子是她的心頭肉成了這樣有什麼法子?她讓承恩侯想想法子,承恩侯只說親事已定,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柳瑜弦心頭窩火,在雲生院沒少遷怒人,南閣姑娘們個個惴惴不安,打起精神應付每日的‘功課’。
相較而言,西閣姑娘們的日子不要太舒坦,坐着寫寫文章,背背話本子,彈彈琴,吹吹簫,夏姜芙脾氣好,不會發紅,做錯了改正即可,哪像她們,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裴白教得好,姑娘們已能完整表述件事情了,夏姜芙拿起姑娘們寫的短故事看:0媽媽說男人是鐵棍,磨着磨着就細了,我和0房的00哥磨了三年,但沒感覺他細了,反倒是我,好像00了很多。
夏姜芙端着茶正喝了,翻到這個故事,差點沒噴出來,忙擱下茶杯,拿起紙反覆瞧,“誰寫的?”
秋翠指着右下角,署了名的。
“真是精彩,賞。”夏姜芙抿着脣,眼眸深邃。
秋翠瞅了眼門口,扶額提醒道,“夫人,這些是裴夫子選出來的,說故事太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讓您派她去做其他呢。”
裴白讓姑娘們從小故事寫起,駕輕就熟了再寫長故事,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而當下擺在夏姜芙跟前的,都是裴夫子認爲沒天賦的,勤能補拙但補不了遣詞造句,與其荒度光陰不如另謀出路。
“我覺得挺好的,遣詞樸實,三言兩語就勾勒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好,該賞。”夏姜芙掀起第一張,再看第二張,還是那位姑娘寫的:0媽媽知道我和00哥的事兒,禁止00哥進我屋,00哥毫不猶0答應下來,我心頭空落落的,誰知半夜,0戶邊有響聲,我推開,00哥站在0子上,大汗00,問我,“繼續磨嗎?”
夏姜芙嘖嘖稱歎,寫得好,非常好,即使有些字不會寫,但想表達的意思到位了,她連着翻了十幾張,都是和00哥的故事,古人常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實則不然,端看男子值不值她們付出罷了。
還有幾張是寫裴夫子的:裴夫子很有學問,不苟言笑,可惜比00哥老很多......
夏姜芙盯着省略號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賞心悅目的笑,秋翠垂眸看着,很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哪兒值得笑了?
“秋翠,你去問問她知不知道00哥去哪兒了,若是知道,我可以成全她們。”姑娘心裡憋着股勁,鐵棍磨成針,她也想瞧瞧她做不做得到,至於裴夫子不高興,極有可能是公報私仇,那句可惜比00哥老很多意味深長啊。
秋翠應了聲,找到人問清楚情況回夏姜芙,00哥是後院的打手,原名張柱,一年前成親後就回老家了,據姑娘說,張柱生得牛高馬大,他娘說鄉下男人娶媳婦難,姑娘多的地方機會大,他這纔來青樓做打手的。
還真是,聽孃的話。
夏姜芙哦了聲,將紙交給秋翠,“收集起來吧,我瞧着挺有趣的,這姑娘,大有前途。”
秋翠心裡有些爲姑娘難過,張柱離開青樓,她給了他許多銀錢,妾有意郎無情,青樓出事,張柱怎麼都不回京問問,畢竟,兩人相好過呢。
“夫人,姑娘們經歷真夠坎坷的。”秋翠忍不住感慨了聲。
夏姜芙翻着其他紙,輕描淡寫道,“各人有各人的苦,倒覺得她過得挺開心的。”
秋翠不說話了。
第二天,那位姑娘又寫了許多小故事,00哥成了富商,第三天,富商成了富商的兒子,第四天,富商的兒子成了其他人,秋翠覺得,自己果真還是見識少,憑着姑娘所寫,每段小故事都夠尋常女子經歷一輩子了,她才二十歲,活了人家幾輩子,幾十輩子,厲害啊。
姑娘們的小故事簡短有趣,夏姜芙愛不釋手,可以散亂無章,沒法帶回府給顧泊遠看,而且顧泊遠忙,一時半會也抽不出時間,承恩侯府長子戍守東境,據東瀛探子回報,東瀛主戰的大將軍私下密會陸琛,二人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探子提到一件事,朝廷撥給東境的軍餉爲八萬人,但整個東境,大軍不足六萬。
也就是說,陸琛在東境吃空餉。
長寧侯府從顧泊遠祖父開始就一直戍守南邊,東境由承恩侯府負責,至於西隴,則有開朝威武大將軍一家守着,百年來,時常有戰事發生,但敵國並未侵佔安寧國領土半分,陸琛吃空響的事兒傳出,東境估計人心不穩。
這些日子,顧泊遠忙的正是這件事。
他派人將消息遞給皇上,此事未在朝廷聲張,承恩侯府老侯爺英勇決斷,東境全是他的部下,便是顧泊遠,想要插手東境的事兒也要細細謀劃翻,否則被反咬一口,他也會遇到麻煩,至於東瀛的探子,是他二弟安插進去的,此事不合規矩,但他收到消息不能坐視不理。
他和皇上商量幾日,東境之事,決定任命欽差前去徹查,至於人選,就是刑部侍郎梁鴻了,梁鴻五官周正,很有爲官者的剛正之風,但實則是牆頭草,風往哪兒吹就往哪兒倒,偏偏和長寧侯府有些齟齬,梁鴻前去,承恩侯不會懷疑是他從中作梗,梁鴻前去查不查得到證據無所謂,安撫住承恩侯就成。
至於證據,再派其他人去。
商量過出結果顧泊遠早早回了侯府,管家侯在二門,見着他,激動得眼角起了淚花,總算回來了,壽安院那位病情反反覆覆,院正都沒轍了,顧泊遠再不過去看看,那位真會出事,他迎上前,拱手作揖道,“侯爺,您回來了,老夫人盼了好些天了,讓您回來先去壽安院,奴才瞧着,老夫人是真病了。”
院正開了藥,老夫人吃了身子骨也好了,中間不知發生什麼,又病了,顧泊遠和顧越皎早出晚歸,沒往壽安院去,老夫人氣得不輕呢。
早晚對着顧越涵的臉抱怨,說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天天往屋裡躥。
老夫人是揹着顧越涵說的,可見其心裡有多不滿意,換作以往,老夫人是堅決不會說幾位少爺壞話的,心肝寶貝喊個不停,眼下,估計是裝不下去了。
“老夫人不是好了嗎?又出什麼事了?”顧泊遠擔心東境之事燒到他身上,派人給南邊去了信,讓將軍好好盯着下邊人,不得出亂子,老夫人之前暈過一回,院正說氣血上涌,暴怒所致,養了這些天,心情舒緩都好了,怎麼又生病了?
管家嘆氣,老夫人的病說來則來,比陰晴不定的天還叫人難琢磨,誰說得準呢?
“老夫人說她想老侯爺了,要去護國寺禮佛,估計夜裡歇息不好,這幾天暈了好幾回了。”老夫人裝暈的手段爐火純青,他都分辨不出是真暈還是假暈了,夏姜芙發話,生老病死攔不住,儘量讓侍衛警醒些,去太醫院請太醫跑快點。
爲此,門口的侍衛頓頓加菜,養足力氣,就等着老夫人暈呢。
夏姜芙這招氣得老夫人食不下咽,兒媳專和自己作對,兒子又神龍見首不見尾,能不想自己相公嗎?老侯爺在世,裡裡外外是給足了老夫人面子的,呼風喚雨了一輩子,臨頭了被晚輩騎在頭上,要管家說,老夫人這心病,好不了。
顧泊遠沒聽說這事,他夜裡回來得晚,想着老夫人睡下了就沒去,至於夏姜芙,向來對老夫人的事兒不感興趣,他不問她自然不會說。
“行了,我去看看。”
壽安院栽種了許多新的植株,枝繁葉茂,整齊有序,頗爲嚴肅莊重,土是新翻的,看來剛換的,他問管家,“怎麼不栽種些花?花團錦簇,瞧着喜慶,利於老夫人的病。”
管家瞅了眼角落裡隨風飄揚的藤蔓,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回道,“夫人說老夫人堅毅如鬆,青蔥翠綠纔好,就差人將花拔了,換上綠幽幽的盆栽和藤蔓。”
顧泊遠一頓,目光逡巡圈,繼續往裡走,“夫人說得對,依着夫人說的做吧。”
管家就猜到是這麼個結果,所以秋翠轉告了夏姜芙的意思後,他緊鑼密鼓安排起來,哪怕老夫人唬着臉說不行他也沒停止,這個府裡,夫人說的話才管用,鬧到侯爺跟前也是這麼個結果。
老夫人坐在窗戶下,手裡剪着盆花,嬌豔欲滴的花,從花瓣到枝葉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玲瓏穿着身鵝黃色的菊花紋長裙,風姿翩翩立在桌邊,時不時給老夫人添茶。
顧泊遠進屋,眉頭幾不可查的蹙了蹙,瞬間又收斂了去,“母親,您的病怎麼樣了?聽管家說您不舒服,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
老夫人聽見他的聲,手裡的剪刀咔嚓聲,花枝連着枝幹都被剪了下來,她擱下剪刀,略有怨氣的看着顧泊遠,“你還記得我生着病呢,這麼些天不聞不問,還當你把我這個當母親的忘記了呢,公務再繁忙也有顧好自己的身體纔是,否則偌大的家業,還不是便宜了外人?”
她口中的外人,自然就是夏姜芙無疑了,毫無疑問,顧泊遠要有個三長兩短,最受益的肯定是夏姜芙,幾個兒子孝順,她一聲令下,偌大的侯爺家業都是她的,那時候更是由着她敗家了。
顧泊遠面色不愉,夏姜芙是他三媒六聘的妻子,哪兒是外人,他臉色微沉,沉默的沒接話。
管家瞧着情勢不對,不動聲色退了出去,擡頭看向天邊飄着的白雲,心頭爲老夫人默哀,多少年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要是在顧泊遠跟前說夏姜芙壞話有用的話,她也不會落至今日的局面,整天約在壽安院,吃齋唸佛,足不出戶。
這事啊,老夫人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
“我啊沒其他意思,皎皎他們大了,什麼事交給他們做,你辛苦這麼些年,該好好歇着了。”長寧侯府恩寵不衰,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只要長寧侯府不犯謀逆的罪名,世世代代衣食無憂不成問題,顧泊遠征戰沙場多年,落下許多病根,該好好調養了。
“我沒事,皎皎他們經驗尚淺,過幾年再說吧。”他全力扶持蕭應清坐上皇位,除了看在先皇的份上,再者就是他相信蕭應清能締造太平盛世,但凡蕭應清需要他一天,他就不會卸下肩頭的重擔,爲他守住邊關,讓他大展拳腳。
老夫人扶手搭着玲瓏手臂走向太師椅,目光微斜,心下皺起了眉頭,方纔玲瓏向顧泊遠施禮,顧泊遠看都沒看,難道玲瓏不像夏姜芙?沒理由啊,嬤嬤都說像了,可見玲瓏是學到夏姜芙神態的,難道是穿着的緣故?
她斂神,吩咐玲瓏道,“爲侯爺奉茶。”
玲瓏羞紅着臉,囁喏的答了聲好,顧泊遠瞅了眼玲瓏,目光沒有停留,和老夫人說話道,“母親年事已高,平日要多注意身體,皎皎和我忙,有時難免疏忽大意,您有事,吩咐管家聲就是了,千萬別藏着掖着。”
他指的是上回老夫人生病瞞着他沒說,結果越拖越嚴重的事。
老夫人觀察着他的眉眼,見他並未過多注意玲瓏,難免失望,聞言,更是難掩失望,“這府裡,我說的話哪兒還管用,下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就說之前吧,我人還在牀上躺着呢,福管家就帶着人興沖沖翻土動木了,說受了夫人的命令,我罵了幾句,個個當成耳旁風,你瞧瞧院子,死氣沉沉的,哪有半點生氣。”
盆栽安置得過於對稱整齊,一眼望去,平平無奇,確實少了些亮色。
顧泊遠道,“入夏了,花兒漸漸凋零,阿芙怕您悲春傷秋加重病情才由此安排,她說話心直口快了些,但心思善良。”
這話的言外之意,夏姜芙出於孝順才這麼做的,老夫人氣得攥緊了杯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在顧泊遠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她嘆了口氣,繼而問起南蠻公主的事情來,“皎皎和涵涵的親事塵埃落定,接下來就是越澤了,他整日不務正業,長此以往難有作爲,你當父親的要多爲他考量,聽說南蠻公主是來和親的,我瞧着越澤一表人才,又是新科狀元,和南蠻公主倒是登對的。”
“南蠻公主回去了,和親之事估計沒戲,越澤的親事有阿芙看着,您就別操心了。”顧泊遠知道老夫人打什麼主意,南蠻公主深得南蠻首領寵愛,娶了他,肯定大有前程的,但顧越澤的親事,他和老夫人說了算,要夏姜芙和顧越澤點頭才行。
老夫人眼神微詫,“回去了?她不是來京城找夫婿的嗎,怎麼又回去了?”
“水土不服。”顧泊遠抿了口茶,見老夫人起身,擱下茶杯,上前扶着她朝外邊走,南蠻公主乃金枝玉葉,身子嬌貴,誰知她心裡想什麼?南蠻公主動身回去時寫了封信,抱怨安寧國飯菜難吃,百姓們言辭粗鄙,心性高傲看不起人,她不嫁安寧國人了,要回南蠻找駙馬。
皇上擔心公主路上遭遇過什麼不測,派人查探,才知公主途徑端州,心血來潮留宿驛站,吃了驛站的飯菜後上吐下瀉,不是飯菜有毒,而是味道太難吃了,而且南蠻和驛站的人閒聊問起安寧國的男兒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驛站粗使婆子說安寧國以白爲美,安寧國的男兒喜歡皮膚白的,眉毛濃的,眼睛大的。
總而言之,南蠻公主的長相,不是安寧國男兒的喜好背道而馳。
公主受挫,決定不來京城丟人現眼了,這才帶着人回去了。
其實,公主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真來京城,肯定要嚇得好些人不敢出門,她這一走,朝堂上的人無不鬆了口大氣。
老夫人搖頭,“水土不服過些日子就好了,她這樣打道回府,豈不是錯失了段好姻緣?”
“南蠻也有能者,她總能找到稱心意的駙馬的。”顧泊遠對此事無甚興趣,扶着老夫人閒逛了會兒,讓管家再請太醫爲老夫人把把脈,老夫人氣色不好,別真拖出什麼毛病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地下,先皇心事重重跑到高祖皇跟前道,“父皇,承恩侯竟然在東境吃空餉,咱要不要夜裡裝鬼嚇嚇他?”
迴應他的是高祖皇硬入堅鐵的巴掌,“沒用的東西,老子本來就是鬼,裝毛線啊裝。”
先皇如夢初醒,驚喜得蹦了起來,“是哦,我們都死了好些年了……”
高祖皇翻了個白眼,他這傻兒子,真不知當年怎麼坐穩江山的,不過他還有正事,沒空理會承恩侯的事兒,“走遠些,別耽誤我想正事。”
夏姜芙不是最在意臉嗎,他偏要給她送個醜媳婦,膈應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