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指輕柔的拂過他已經潰爛發癢的肌膚,微涼的觸感讓痛處減弱,反而多了似顫慄,彷彿從傷口一直傳到心中。
身後的好聽的善意話語在自己耳畔中響起,玉憐的心也隨着那跌宕起伏的話語直跳動着,那種跳動不再是每日心驚膽戰的跳動,而是一種安心一種對身後那人信任的心跳。
“嗯嗯。”那人的話語停息不久,玉憐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竟也不再想死的事情,若是……若是……玉憐想:一輩子都像現在這般愉悅安心,他想活着確實比死着好。
那人不想他死,他想他也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一次他對一個事情有了目標有了執着,那人的話竟是他以後絕處逢生的唯一念想和轉機。
而這時,剛剛舉行完繁複盛大的祭祀大典的劉欣一個人坐在充滿檀香氣息的內室中,眉頭皺起,望着桌上數個時辰曾被董賢拿過來的茶壺陷入沉思。
那茶壺底部邊緣有絲絲雜草污垢從底部冒出,在白瓷花紋中顯得格格不入。
“陛下……”片刻,素衣打扮的秦風即推開側門,恭敬道:“臣打聽過了,董侍中是出神祠了,一刻後又立刻回來了。回來後,就去了後院的一處房間。”
“走。”他站起身,眼中疑惑帶着不悅。
那種被心愛之人欺騙的感覺在心中越來越烈,他到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從那日隨夏賀良視察回來,就感覺他心事重重,卻怎麼也不願與他相說。
後院房間
“好了。”董賢收回手,將塞子塞進藥瓶中。
玉憐一怔,這麼快?!那人不停的與自己說話,他以爲時間只是過去了一會,可是窗外的逐漸西移的太陽卻昭示着已經過去數個時辰了。
他不經想,董大人是不是故意與自己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他怎麼那麼多傷,那麼長時間的上藥,他卻彷彿一點都沒感覺痛呢?
“玉憐,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董賢擡頭看了眼外面已經霞輝漫天的天空,心中頓時焦急不安起來,他趕忙向玉憐道別,說着,他即下榻,去穿爲了方便上藥而脫下的靴子。
突然,“哐當”房中的房門被人打開,不知是不是來人太過用力,竟將那本來就殘破搖搖欲墜的右門直接推翻在地,那半扇門也隨即被推開,隨着強勁的風力搖晃着門身。
董賢穿鞋的動作一怔,玉憐亦怔怔的看着那搖晃的幾乎也要墜落的門,那門外的更是是一怔,雙方竟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形。
董賢立刻反應過來,穿上鞋,剛要走過去,那暗黑的龍袍之人即邁着寬步走來,怒氣凌厲道:“你們在做什麼?!”
聖卿坐在牀邊穿鞋的動作深深刺痛了他的眼,而他旁邊竟分明是一個裸着上身坐在被衾裡的男子!!
他氣急敗壞的就要如一個捉姦的丈夫,去揪那牀上的姦夫,董賢趕忙一個跨步站在他面前,神色緊張道:“陛下,你誤會了,玉憐受傷了,臣剛纔爲他上藥的!”
他的話語是絕對的肯定,眼中真摯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彷彿盼着他的肯定和信任。
劉欣望着他,眼中升起一絲疑色,扭頭去看董賢身後那人,頓時怒氣的雙眸即眯起來了,剛纔門外沒怎麼看清,只是見着一個人裸着身子,卻未想這身子到處佈滿了傷痕,一眼望去,竟好似一個已經腐爛的屍體,讓人作惡。
而那人的身上的傷痕處確實擦滿了白色的藥粉,染的空氣中也都是濃濃的藥味。
劉欣皺着眉轉過頭,望着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突地想起夏賀良對自己所說:“……董大人可能……可能吃醋了,所以兩人吵鬧間,好像紛紛從祭祀臺階上摔落下來。”
此景,竟印證了夏賀良的話,他的聖卿定是因爲那個侍從因自己而傷,心中不安,所以纔來照顧這侍從,他心中對着這“吃醋”二字感到一絲欣喜,卻不由貪心的想他更吃醋一點,他若是真的傷了那侍從,真的棄那人於顧,他想他反而會不顧法制而開心,可是他的聖卿想來都是善良的,這也是他喜歡他的一個原因。
劉欣怒氣微消道:“那你不用你親自動手吧,夏府沒有其他人照顧他嗎?”
“夏府確實沒有!”董賢微垂下眼瞼,臉上頓時陰沉下來。
劉欣望着他陡變的臉,疑惑的眨了下眼,也不想再深究,隨即道:“快未時了,聖卿隨朕回宮吧。”
“好。”董賢隨即應道。
那牀上的人卻因這簡短的一個字,猛地繃勁身子,眼中不捨的目光立刻投在那人的挺直的一個脊背上,可是那人下面的話,卻讓他震驚中立刻帶着欣喜——
“陛下,臣求您一件事,臣想要玉公子隨臣一起走。”
他說的是“走”卻不是“入宮”,劉欣卻未多想,隨即又是醋意氾濫,不敢相信剛纔他纔對自己說這是誤會,現在卻當着自己的面要那人隨他們一起走?!!
“不行!”他果斷拒絕。
董賢聽着果斷的話,頓時皺眉擡頭:“陛下,這對您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可對有些人來說,確是性命悠關!”
再將玉憐放在這地方,就算自己今日好心了救了他,他又活的過幾個明日?!
從救人那一刻開始,你就有義務一直保護他了,若是給了希望,卻又親手捏碎了這希望,這比那些手拿屠刀的人更加可惡!
“董侍中,你竟敢這般跟朕說話?!!”
劉欣是一直希望聖卿能對自己說話不要有那麼多的禮儀,可是現今這不分尊卑,不顧禮儀的話中卻明顯帶着職責,明顯是爲了那……那……那不知道是不是姦夫的人所說,卻是大大有違他的原本的心意的,他豈能不氣?!!
“臣不敢。”隨即,董賢立刻恭敬拱手行禮,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恭敬,竟還帶着不甘和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