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本該是午休小憩之際,加之天氣炎熱,精神本該不佳,奈何這贏易,竟是看書看得認真,哪有半點的疲憊睏乏之意。
今日,他着了一身白袍,墨發未挽,縱是比她還小上三歲,然而渾身上下卻多了幾分閒雅之氣,猶如不驕不躁的翩翩公子一般。
曾幾何時,以前時常被頑劣的她追着打得鼻青臉腫的可憐蟲,而今,竟也會出落得如此平靜閒雅,似如滌盪了人世繁濁一般,清然如風,卻又無端厚重。
不得不說,歲月改人,也改性。
大抵是察覺到了腳步聲,他目光終於從書上擡起,待看清鳳瑤時,他神色未驚,臉色未愕,反倒是緩緩站了起來,極是平靜的憑窗而喚,“皇姐。”
這般寵辱不驚的模樣,倒是像極了上次在朝堂上與她淡定求情的樣子。只是小小年紀,能出落得如此淡定,全然不若惠妃那般平庸飄浮,倒也是難得了。
鳳瑤凝他幾眼,隨意應了一聲,而後繼續往前,待獨自入得他的寢殿時,他已從不遠處的圓桌倒了一盞茶過來,恭敬而道:“天熱酷暑,這是方纔泡了不久的涼茶,皇姐嚐嚐。”
鳳瑤淡然的伸手接過茶盞,卻是並未飲茶,待落座在殿中軟榻後,便將手中茶盞朝身旁的矮桌一放,低沉而道:“聽說,三皇弟這些日子常去探望新帝?”
她問得直白。
他朝矮桌上的茶盞掃了一眼,面色依舊平靜,點頭而道:“這幾日臣弟的母妃病了,臣弟時常爲母妃出宮拿藥,偶遇民間玩物,便一併帶回宮內送給皇上。是以,臣弟多次探望皇上,僅爲送東西,也未逗留太久。”
鳳瑤面無表情,神色淡漠,“你母妃如今乃我大旭太妃,縱是生病了,自有宮中御醫好生照看,何勞你親自出宮拿藥。”
他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隨即擡眸極是認真的朝鳳瑤望來,不說話。
鳳瑤神色微變,淡漠無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怎麼,難不成你惠妃之病,宮中御醫無法,竟需你在宮外找神醫拿藥?”
他這才垂眸下來,恭敬而道:“母妃的病,並非大病,僅是尋常的發燒罷了。但宮中御醫,皆不來爲母妃診治,臣弟出宮爲母妃拿藥,也是無奈之舉。”
鳳瑤驀地一怔,臉色也逐漸變了幾許,“后妃生病,宮中御醫何來不治?”
他語氣越發的厚重低沉,也隱約夾雜着幾分不曾掩飾的幽遠與自嘲,“即將入駐皇陵之人,不過是被這深宮拋棄的人罷了。宮中御醫,也會審時度勢,知皇姐不喜我母子,是以,便也不會伸手搭救,免得,惹火上身。”
是嗎?
這話入耳,鳳瑤着實不信。
無論如何,惠妃皆身份不低,御醫便是再怎麼大膽,斷然不敢對惠妃不救。更何況,她姑蘇鳳瑤在大旭地位,歷來不受人待見與真正的尊敬,便是連朝堂上那羣牆頭草都敢合起夥來牴觸她,這宮中御醫,又怎會棄了在宮中盤踞多年的惠妃,從而倒向她姑蘇鳳瑤這邊。
思緒翻騰,鳳瑤臉色越加發沉。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道:“宮中御醫,再怎麼大膽,也不敢棄惠妃之病於不顧。更何況,你還時常接觸新帝,與新帝交好,御醫若能審時度勢,自也會看在新帝面上,診治你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