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思緒,越積越烈,心口的陡跳兇猛之至,彷彿要將心脈都跳斷一般。
鳳瑤深吸着氣,努力的想讓自己平靜,奈何都是徒勞,待德情緒大涌大騰得抑制不住時,她終究是再度踏步繞開伏鬼往前,滿身凜冽與殺氣。
“娘娘。”伏鬼低沉壓抑的再度便她喚了一句,擡腳過來再度擋了鳳瑤錢路。
“讓開!”鳳瑤陰森森的吼,落在他面上的目光陰烈冷狠,不留半分情面。
伏鬼眉頭緊皺,卻仍是堅持的靜立原地,不曾讓開半步,“娘娘切莫要衝動。信箋之事,屬下定會徹查,倘若暗衛當真虛傳主子的信箋,屬下定不會饒他。望娘娘莫要生氣,此事交由屬下處理便是,還望娘娘回得屋內,莫要着涼。”
這話入耳,鳳瑤面上漫出冷笑,終是對伏鬼全然失望。都到這時候了,這伏鬼竟也不說實話,甚至還有意拿信箋說事,將所有過錯推到所謂的送信箋的暗衛身上,想來,倘若伏鬼與顏墨白聯合一道的瞞她,是以伏鬼今日拿出的三張信箋,許是都是顏墨白同一時間早就寫好,從而讓伏鬼在適當之際將信箋分批拿出來應付於她,如此一來,便就根本沒有什麼送信得暗衛,信箋之事,也完全是伏鬼自導自演罷了。
心思至此,一股涼薄之意驀地從心底躥出。鳳瑤稍稍斂住面上的冷笑,目光幽幽的從伏鬼面上挪開,沉默片刻,低沉道:“信箋之事,查不查都無所謂了。而今之際,本宮必得出院了,你若執意要攔,便是執意以下犯上的玩於本宮做對!”
伏鬼眉頭皺得更甚,極是認真的道:“望娘娘三思。主子離開時,吩咐屬下務必要將娘娘守在這竹院,娘娘若執意出去,屬下若不阻攔,便是對主子的旨意抗旨不尊,屬下前些日子已是對主子之令幾番不尊,已讓主子失望,如今無論如何,屬下都不能外讓主子失望。”
說着,眼見鳳瑤面色越發不耐煩,伏鬼脫口的嗓音也稍稍變得發緊,“再者,娘娘也已答應過主子,定會在竹院等主子歸來,如今之際,娘娘是要對主子承諾過的話食言了嗎?”
好啊,這伏鬼竟又搬出顏墨白來變相的威脅她了!
鳳瑤心底起伏,一股股怒意源源不斷自心口冒出,她早已耐性趕緊,袖袍中的手已是緊握成拳,此際也全然無心無伏鬼繼續對峙,她僅是滿目雲涌的朝伏鬼凝着,“你究竟讓還是不讓?”
伏鬼滿面複雜,深邃的瞳孔內諱莫如深,令人觀測不透。
“無論如何,娘娘今日都不可出得這竹院,屬下奉命在身,不敢不從,望娘娘見諒。屬下知娘娘擔憂主子,但主子更擔憂娘娘,此時事態並非嚴重,望娘娘稍安毋躁,安然等待,主子若有其餘消息,定會差人送來,至於信箋之事,屬下也會親自去查明,若暗衛謊傳信箋,屬下也會對其嚴懲不怠。如今之際,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主子歷來精明,定不會出任何岔子,娘娘放心在竹院中等待便是。”
“讓開!”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鳳瑤再度陰沉沉的出聲。
所有的耐性全然耗盡,這也是她給伏鬼的最後機會。
伏鬼滿目深沉的凝她,“屬下如今之職,便是要將娘娘守好,若娘娘執意要出竹院,除非,從屬下屍首上踩過去。”
這話徹底點燃鳳瑤心中的怒意,“你以爲本宮不敢?”
說着,分毫未有耽擱,擡手便朝伏鬼震去。
此番動手,無疑是未留情面,掌風攜着的內力也有八成。她並非是想殺了伏鬼,只是怒從心口來,抑制不住的下來狠手,奈何剎那之際,眼見伏鬼即將被掌風住,卻是頃刻之間,伏鬼竟突然閃身一旁,險險避開了鳳瑤掌風。
“望娘娘三思。”待得立足站穩,伏鬼再度道了這話。
鳳瑤忍不住冷笑,心中已是大沉,隨即目光一狠,再度朝伏鬼擡掌震去。
伏鬼面色陡變,眉頭緊鎖,無奈之至,這回,他依舊選擇閃身而避,有意硬着頭皮與鳳瑤糾纏,企圖讓鳳瑤在打鬥與發泄之後徹底平靜下來,只是這次,鳳瑤卻僅是朝他虛晃一招罷了,待得他閃身越發退開之際,鳳瑤頓時收勢,當即躍身朝院門方向躍去。
“娘娘!”伏鬼頓覺不好,立即追趕。
兩人一前一後也僅是越開三丈距離,突然間,遙遠之處竟驀地又震動之聲響起。
那聲音,依舊突兀震撼,震耳欲聾,似要將陰沉的天都震出一個窟窿來。鳳瑤與伏鬼皆是雙耳發鳴,雙雙抑制不住的躍身而下站定,面色緊烈,思緒翻滾,一時之間,回神不得。
待得半晌之後,兩人才難得同時回神朝對方望來,神情皆緊烈陰沉,厚重得不能再厚重。
“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將那震動聲出自何方告知本宮?”鳳瑤問,嗓音有些嘶啞。
伏鬼面色極爲難得的白了一層,似是心事重重,更有些不敢面對鳳瑤陰沉審視的目光,他緩緩垂頭下來,沉默片刻,“屬下的確不知那震動聲出自何方,方纔暗衛出去也未查到任何異常。”
鳳瑤滿目複雜的點頭,勾脣冷笑,“當真是聽話的臣子。”
伏鬼執意如此,她奈何不得,但今日那般巨響列而連三發生,便足以證明,國都或是大周營地,定出事了。甚至許是今日,兩軍便已交戰,且瞧伏鬼這般守口如瓶的模樣,想必顏墨白定非完全處於有利的勢頭,說不準,已被大英太上皇算計,略是敗退。
她早就與他說過的,讓他莫要太過輕敵,奈何那廝總是不聽她的話。她也提醒過他的,說那大英太上皇有意差人在國都內煉製丹藥,此舉極是怪異,不得不防,且如今大英太上皇身邊還有墨玄爲其出謀劃策,那大英太上皇,又如何能全然處於下風?
甚至,即便大英國都城內的大軍如今已是斷糧,但許是恰恰正因斷糧,國都城內的大軍纔會越發士氣大增,有意拼死搏鬥,從而個個都狠烈勇猛,令大周之兵抵擋不得。
鳳瑤面色越發的白了一層。足下當即而動,極爲乾脆的轉身,朝院門方向行去。
伏鬼緊着臉,再度上前阻攔,卻是不曾靠近鳳瑤,鳳瑤袖袍中的匕首已是出鞘,恰到好處的抵在了他喉嚨。
伏鬼下意識站定,眉頭緊鎖,猶豫片刻,無奈剛毅而道:“娘娘便是將屬下殺了,也不可出這院門。主子既是說了要讓娘娘安然住在這竹院,娘娘便不可外出,便是娘娘將伏鬼殺了,外面的暗衛,也不會讓娘娘出院。”
是嗎?
鳳瑤陰沉着臉,並未真正將他這話聽入耳裡。
伏鬼與顏墨白皆對她死守嚴防,自然能將她禁足,但這二人也恰巧忘了,這些人雖能難住她姑蘇鳳瑤,但卻不敢讓她姑蘇鳳瑤受傷半許纔是。
這般法子,雖是個破敗陰招,但如今急於出去,便也只有此法可用。
思緒至此,僅是片刻功夫,鳳瑤的匕首驀地從伏鬼脖頸前收回,而是徑直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伏鬼瞳色終是陡變,:“娘娘不可。”說着,竟想眼明手快的過來搶鳳瑤手中的匕首,幸得鳳瑤早有防備,足下大退幾步,驀地拉開與伏鬼之間的距離,眼見伏鬼還要迅速往前,她冷吼一聲,“莫要再靠近,否則,本宮的匕首便下力了。”
這話一出,伏鬼半信半疑的頓住,滿目複雜的凝她,“長公主這是何必?”
鳳瑤渾然未有多言之意,“便是你如今什麼都不說,本宮也能料到你家主子如今處境並非大善。你願對你家主子之言全然遵從,但本宮卻不能對你家主子身陷險境而無動於衷。你要留在這竹院,自行留便是,本宮便不奉陪了。但若你也想與本宮一道救你家主子於水火,那你就閉嘴,僅需跟在本宮身後便是,日後你家主子怪罪起來,本宮定爲你開脫,保你無罪。”
伏鬼怔在當場,面色凝重得不能再凝重。
他心口早已是起伏成片,縱是面上看着還並無太大慌亂。只是,今日接連響起的那兩道劇烈的響聲,也早已打亂了他心底所有的堅持與鎮定,如今執拗的站在這裡,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鳳瑤掃他一眼,不再耽擱,稍稍收下匕首便氣勢沖沖的朝院門方向行去。
這回,伏鬼終究未再阻攔,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鳳瑤也顧及他不得,迅速往前,待剛出院門,果然是見幾十名暗衛齊齊躍出,紛紛以身擋在院門外,所有人如同練習過一般開口便整齊劃一的道:“請娘娘回院。”
鳳瑤冷笑一聲,“讓開。”
暗衛們全然不動,紛紛埋頭。
鳳瑤扯聲而候吼,“本宮知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好二郎。但如今你們主子正蒙受危難,性命不穩,如今緊急之際,當以緊急之法而論,不得愚忠!本宮如今便以大周帝后的身份命令你們,速速準備烈馬,隨本宮一道出徵。”
大氣威儀的一席話,震得在場之人驚得不輕。
縱是聞說過大旭長公主事蹟,但卻也從不曾親眼見過她這般威儀四方之時。
只是即便如此,他們心有遲疑,紛紛面面相覷,卻仍是無人而動,待得兩方正待僵持,突然,伏鬼已是邁着極沉的步子行來,低啞着嗓子吩咐,“娘娘有令,爾等還不照做?”
瞬時,暗衛們愕然的朝伏鬼望來,眼見伏鬼滿面陰沉,似是並非玩笑,衆人這才恭敬稱是,隨即四散開來,去牽馬匹。
冷風凜冽,天空之中,竟再度有白雪飛揚。有些徑直飄在鳳瑤的頭頂與大氅,碎碎揚揚,再加上鳳瑤那張清冷之至的面容,頓覺讓人冷氣逼人,不敢靠近。
伏鬼靜立原地,極爲難得嘆息一聲,“屬下對主子忠心十幾載,終是在最後這一年,幾番違逆主子之令,滿心愧疚。”
“忠心雖好,但若愚忠的話,便不是在幫你家主子,而是在害他。伏鬼,你並未做錯什麼,不過是局勢所逼而已,也不過是你也與本宮一樣,極其在意他之安危罷了。”
鳳瑤道了話。
伏鬼嘆息一聲,搖搖頭,所有的悵惘與複雜,全數被他壓在了心頭,一言不發。
僅是片刻,暗衛們不知從何處已是尋到了馬,紛紛策馬而來,踢踏飛躍。
鳳瑤也不耽擱,與伏鬼對視一眼,便專程令幾名暗衛留下守着院內的曲錚,其餘之人,全數策馬而行,與她離院。
冷風簌簌,飛雪漫天。周遭之處,冷涼成片,彷彿要將人凍成冰雕。鳳瑤策馬未行多遠,陰沉的天空,突然有大鷹振翅而來,衆人皆是一怔,紛紛擡頭,則見頭頂大鷹的翅膀寬大如蓋,極是有力,一搖一動之間,竟也是順帶掠來了大風,涼人徹骨。
“黑鷹?”
鳳瑤神色微變,目光將那大鷹盯了半晌,才確定那是黑鷹。只道是不過與這黑鷹幾日未見,此番突然再見,這黑鷹本是光禿的身子竟已是毛羽大豐,黑色的羽毛噌亮,哪裡還有前幾日那般可憐光禿的半分滑稽。
長空之中。黑鷹鳴叫了一聲,似是極爲高興,翅膀震得越發迅速,頃刻之間,肥肥的爪子便徑直落定在了鳳瑤肩膀,腦袋也開始微微垂下,在鳳瑤脖頸處的髮絲裡親暱的蹭來蹭去。
鳳瑤騰出一隻手來,忍不住摸了摸它腦袋,嘆息道:“皆道牲畜無情,不料你倒是有情。此番既是來了,我們便一道上路,你家主子,出不得半分閃失。”
這話說得極低,略是有些喃喃。待得嗓音一落,她的手便再度握定在繮繩,扯聲而道:“速度快些,務必在一個時辰之內趕至大周營地。”
這話說得威儀,氣勢也是十足。
在場暗衛們策馬飛奔,剛毅整齊而道:“是。”
奈何此番之行,上百暗衛成羣而動,陣狀極大,待行出竹院不久之後,竟見前方不遠,幾十面鮮紅的旗幟迎風騰飛,氣勢宏偉,數百黑壓壓的鎧甲兵衛坐在馬背整齊劃一的駐定,密密麻麻的將前路全然擋死。
鳳瑤一行被迫停下,兩軍相視,氣氛詭異沉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