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夫人——”
他想了想,低聲說了幾個字。
蘇默點了點頭道:“我那個嫡母是個面甜心苦的,她對蘇家的嫡子說,小笙這輩子只配給他作小廝,所以用不着讀書識字。但我不這麼想,我的小笙這麼聰明,只要他好好讀書,以後未必會比別人差!”
說着,她摸了摸蘇笙的小腦袋,一臉地愛憐之色。
蘇笙目光中隱隱有震動之色,淚眼婆娑地看着姐姐,突然放下了手裡捏着的點心,一扭屁股下了地。
在蘇默和掌櫃驚訝的目光下,他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面向掌櫃的方向磕了一個頭道:“掌櫃的,求你,幫幫我們姐弟!我想讀書,想有一個好前程,想讓姐姐過上再沒有人欺負她的生活!”
蘇默喉頭一梗,險些落下淚來。
活了近三十年,終於有人心甘情願地把她規劃進人生裡,說要讓她過上再沒有人欺負她的生活!
雖然蘇笙還小,但蘇默能感覺到他的心意是真實的。
她蘇默這一次總算沒有疼錯人!
“小笙,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我也沒有說不幫你們啊。”
掌櫃的驚愕之後,忙把蘇笙扶了起來,卻見他的眼睛裡淚光閃爍,笑着用大手抹了抹他的眼角。
他轉眼看向蘇默,感慨似地說:“蘇姑娘,你是個好姐姐,亦有一個好弟弟。你們姐弟之間的感情,讓我非常感動。這個忙,我是肯定會幫的,請放心。”
蘇默的心這才定了下來,拉過蘇笙,幫他揩乾淨眼角的水光,溫柔卻堅定地說:“你有這個志向就好。只要你有心,姐姐就是砸鍋賣鐵,也會讓你讀書的。”
“我是外地人,家中的妻兒也跟我來到了清平,我兒今天年方七歲,只差小笙一歲。別看我做到了福祥樓掌櫃的位置,若是請教書先生,且只教我兒一個人,也是有些吃力的。“
掌櫃的感慨地說,他說的句句屬實。
在清平這個地方,家裡沒有些財力的人家是讀不起書的,因爲清平這地方實在太窮了,好的教書先生根本不會來。
只有一些大家族,有錢或是有勢的,才能請到一個好的教書先生,教整個家族的人讀書,就象蘇家那樣。
聽到這裡,蘇默忍不住問:“那你兒子一定讀書了吧?”
“是的。我兒三歲就開蒙了。我東家人好,讓我兒跟着他家裡的人一起入了學堂。蘇姑娘,小笙讀書一事,我須得問過東家的意思。我東家人好,想必此事不難。何況,你還幫過我們酒樓的大忙,我有把握一定能辦成此事。”
掌櫃的也不弔胃口了,直接放了準話。
蘇默和蘇笙相視一笑,都知道有了掌櫃的保證,開蒙讀書這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
再三謝過了掌櫃,蘇默牽着蘇笙的手從夥計的休息間裡走了出來。
解決了一件大事,姐弟兩個臉上都帶着笑模樣。
那位接待過蘇連城的茶博士,見狀走了過來,笑着說:“蘇姑娘,你與我家掌櫃的談事情的時候,你父親來了,他說在酒樓外面的馬車裡等着你們姐弟。”
父親?蘇連城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蘇默有些驚訝,不由多問了一句:“我父親還說了些什麼?”
茶博士笑着邀功道:“我跟蘇老爺說了,你幫我們掌櫃的逃過了世子爺爲難的事情,還與他說,我們酒樓裡這些新出的特色菜名也是你取的,蘇老爺象是很吃驚的樣子,他說這才幾日功夫,你就讓他刮目相看了——”
說完,他還看着蘇默呵呵直樂,好似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好事一樣。
蘇默一臉崩潰狀,心道,哥們兒,你話太多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幾句話下去,很可能把我給害死了!
以前的蘇默害羞內斂,無論是爲人處事,還是家務才氣,都表現平平。
顧婉月這才跑多久,她就象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爲人落落大方,才思敏捷,就算遇上了爲人狠毒的世子爺,也毫無懼怕之意。
這麼一對比,作爲蘇默親爹的蘇連城,不驚訝纔怪!
茶博士還眼巴巴地看着她,象是等表揚的樣子。
蘇默默默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毫無誠意地道:“我謝謝你啊。“
真是謝謝你八輩祖宗了,你快坑死我了。
說完,她握緊了蘇笙的手,轉身出了門。
似乎感覺到她的緊張,蘇笙回握了她一下,關切地低聲問:“姐姐,你在害怕嗎?”
“沒有。我就是不想看到他那張每次看到我都很嫌棄的臉!”
可能因爲顧婉月女兒的關係,蘇默多少與顧婉月長得有些想象。
顧婉月與人私奔,給蘇連城戴了頂堪比呼倫貝爾大草原一樣的綠帽子。
話說當初的寵愛有多深,現在他對顧婉月的恨意就有多少,連帶着自然也恨上了與顧婉月相象的蘇默。
走出福祥酒樓的大門,蘇默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馬路對面的馬車。
坐在車轅上的中年車伕眼尖地發現了他們,搖着手,大聲招呼道:“嗨,老爺在這兒哪!”
嗨?
呵呵!
不過蘇家一個駕車的下人而已,看到他們,一句公子小姐都不叫,衝他們招招手,就想讓他們主動過去?
切,以爲他們姐弟是沒有名字的貓狗嗎?
蘇默裝作沒看見,拉着蘇笙向他們停在酒樓門口不遠處的架子車而去。
蘇笙有些踟躕:“姐姐,我們不先去見父親嗎?”
蘇默斜睨了他一眼:“你聽見那車伕叫我們的名字了嗎?”
蘇笙歪頭:“沒有。他說的是嗨——”
但是他招手的方向是衝着我們的方向,見姐姐面色不善,這句話,蘇笙果斷咽回了肚子裡。
“這大道上這麼多人,誰知道他嗨的是誰?別理他,我們走自己的!”
招招手就想我們過去,那我們的面子還要不要?
車伕的話,坐在車廂裡的蘇連城聽到了,他以爲蘇默和蘇笙會馬上過來見他。
誰知他坐在馬車裡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們過來,不由有些着急,一把掀開車簾,斯文秀氣的臉上滿是不悅地問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