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趕緊閉上了眼。
走到地窖上方一看,蘇默不由露出一個微笑。
一大一小兩個人躺在榻上,各自睡得香甜。
只是兩個人身上什麼都沒蓋,有些不好。
蘇默擔心兩個人會生病,遂轉過身,出了柴房。
她走之後,少年馬上睜開了眼睛,臉色幽怨地看着上方。
他生氣,難道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嗎?
他剛想坐起來,就聽外面的腳步聲復又響起。
怎麼又回來了?
他呆了一瞬,趕緊又閉起了眼睛。
蘇默再次出現在地窖門口時,懷裡抱了一牀薄被,攀着梯子,小心地走到地窖裡。
少年閉着眼睛,耳朵卻支了起來,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蘇默到了近前,蹲下身,展開薄被,輕輕地蓋在了兩個人身上。
薄被蓋在身上的瞬間,溫暖也隨之而來。
身體暖,心裡更是暖得象揣了個小火爐一樣。
她到底是關心他的。
少年心尖一跳,眼皮微微一抖,蓋在被子下面的雙手緊張地揪着被角。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以近乎纏綿的姿態縈繞在他鼻尖,揮之下去。
這距離是如此地近,近得好象他一伸手就能夠捉到她的指尖。
蘇默蹲在榻邊,仔細地把被角掖好。
掖好了被角,她剛想離開,擡頭的瞬間卻瞟見少年緊閉的眼皮微微顫動個不停,象只受驚的蝴蝶一樣。
心裡憐惜的同時,她又莫名地覺得好笑。
這個傻小子也是個半大的孩子而已,情緒總象龍捲風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矛盾得讓人咬牙切齒,但也對他恨不起來。
她的外表是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而靈魂裡寄居着的卻是一個幾近而立的大齡剩女,何必跟一個正值中二期的少年計較?
這麼一想,她心底的鬱氣瞬間去了大半,但到底意不平,就想捉弄一下他。
蘇默勾起嘴角,無聲地露出一個壞笑,慢慢地俯下身去,與少年的臉靠得越來越近。
隨着距離的縮短,她能感覺到少年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玉白的臉憋得白裡透紅,面若紅霞,一幅隨時快要背過去的樣子。
蘇默嘴角的弧度越發大了起來,彎着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
少年的眼睛顫動得越發厲害了,麪皮繃緊,緊張地連呼吸聲也要屏住了。
她一直沒走,是在看什麼?
是在看我嗎?
她是不是突然發現我生得特別好?
他亂七八糟地想着,心裡莫名地涌出一股驕傲。
他本就生得好看,她看傻眼也是理所當然。
眼看蘇默就要和底下的少年鼻息相纏時,她頓了一下,忽然直起了身體。
在距離拉開的瞬間,她感覺到少年似乎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緊繃的麪皮也鬆了開來。
這一系列的小動作,看得蘇默心裡暗笑不止,就這個水平,還裝睡呢,早被看穿了好不好?
真是個傻小子!
她撫着額,無聲地笑了好一會兒,終是伸出纖細的手指,猝不及防地點上了少年的額頭。
緊閉着眼睛裝醒的少年,心裡微微一滯。
點在額頭上的指尖輕得如柳絮一樣,帶着點點冰涼,那股涼意順着他的額頭進入他的身體,最終化成了點點甜意。
甜得他睡意皆無,只想睜開眼睛,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與她坐在一起,說着不着邊際的話,就可以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傻小子,年紀不大,驢脾氣不小。再這麼着,我就不理你了哈。”
就在他臆想得天馬行空之時,忽然聽到蘇默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朵響起,如羽毛一般輕輕地刮過他的耳朵。
說話間,蘇默的手指一觸即離。
她站了起來,準備離開,伸出去的手卻被人捉住了。
扭過頭,蘇默看到少年紅着一張臉,面色有些緊張,緊緊地握着她一根手指,身體已然半坐起來了。
她低眉淺笑,笑聲在他聽來宛若天籟。
“你不裝睡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卻固執地沒有放開蘇默的手,只彆扭地微微側頭,聲音低低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裝睡?”
“你的眼睛一直在亂動,呼吸聲也大得就差告訴所有人,你在裝睡了。”
蘇默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也有沒抽離地打算,說話的聲音裡帶着笑意,莫名地撩得人心頭一亂。
瞟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少年的耳朵尖偷偷地紅了,抱怨似地說:“那你方纔離我那麼近,是在故意捉弄我了?”
明明是問句,但他話裡卻不知不覺地帶出了一股撒嬌的意味。
蘇默聽得分明,暗道就算這傻小子外表表現得再成熟,放在現代,頂多也就是個還在父母膝下鬧騰的少年罷了。
她心裡突然起了一股憐惜之意,說話的聲音也放輕了許多,帶了些許誘哄的意味。
“沒有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纔會睜開眼睛。誰知道你太厲害了,眼睛一直沒有睜開過。”
蘇默故作遺憾地說。
真要把實話說出來,他非得當場炸毛不可。
她自認不傻,當然不會實話實話。
難得見蘇默如此和顏悅色地與他說話,聲音溫柔不說,話裡也沒有帶刺,還說他厲害,少年終是擡起頭,看着蘇默,抿着嘴,笑了起來。
他本就脣紅齒白,生得極好,仰着頭,笑起來的時候,紅潤的嘴角輕輕翹着,漂亮的鳳眼裡星光點點,如落了一地的碎鑽,星光閃爍,美麗至極。
饒是蘇默這個在現代看了很多男明星的大齡剩女,看到他的笑,神色也微微愣了一瞬,在心底嘆道:這小子生得真好!怪不得連一向溫柔內斂“村花”程巧兒也會對他一見鍾情,他的確有這個資本。
他一笑,心底的那點不滿瞬間如看不見的煙霧一樣,一併散了個一乾二淨。
“我走了,你和小笙好好睡上一覺。”
蘇默手掌微動,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淡淡一笑。
少年難得乖順地應了一聲,一直看着蘇默爬上梯子,走到地面上,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而蘇默自始至終一直沒有回過頭,當然沒有看到有個人在她背後一路凝視着看她離開。
少年坐在牀榻看着那隻握了蘇默指尖的手掌發着呆,嘴角還掛着傻笑。
蘇笙終是裝睡不下去了,睜開眼睛,無奈地說:“哥哥,你能別笑了嗎?你笑得好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