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讓你下去擡個獵物,怎地如此磨蹭!還杵在下面做什麼?難道還等着爺親自下去請你上來嗎?”
世子爺居高臨下,冰冷的鳳眼微眯,神色不耐地看着臉色難看的小廝。
“是!”
小廝回過神,目光驚異地瞟了俯首貼耳的蘇默一眼,心懷忐忑地指揮着兩個護衛擡着那隻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狼緩緩爬上陡坡。
凶神惡煞的護衛離去,那把壓在她脖子上的劍也隨之離去,蘇默動了動膝蓋,剛想支起身體,把額頭從雪層裡擡起來,忽然聽到頭頂上的世子爺高貴冷豔的冷哼一聲。
蘇默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保持着低着頭的動作不敢再動了。
“嗯?爺讓你擡頭了嗎?給爺跪好了!爺沒讓你起身,你就不能起來!聽到了沒有?”
見蘇默想擡起頭,世子爺馬上橫眉立目作兇惡狀。
沒見清平城裡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們杵在這兒呢?!既然對爺表了白,那你的臉就不能讓別的哥兒們輕易見着了去!
蘇默有些無語,她自認穿越之後,她頂着的這張臉,雖長得不算漂亮,但也勉強算得上週正,應該不至於到了擡起頭就嚇倒一片的地步嗎?
無奈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蘇默只敢在心裡腹誹,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規規矩矩地跪好,低着頭,溫順地說:“是!”
世子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邊的小廝面色古怪地瞟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小聲地說:“爺,你就這麼饒了這個非議你的賤民嗎?”
他的話音剛落地,就見世子爺突然回過頭,一雙鳳眼戾氣橫生,面色陰沉地揚起手裡的馬鞭,重重地一鞭,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啊!”
小廝痛呼一聲,面色驚恐地捂着臉,撲通一聲跪倒了雪地上,大呼:“世子爺饒命!”
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也呆住了,面面相覷地看着怒氣衝衝地世子爺。
“賤民也是你能叫的嗎?不長眼的狗奴才!在爺身邊待候了幾年,你就以爲自己是半個主子了嗎?蘇默是賤民不假,可是你連賤民也不如!你就是爺身邊養的一條狗!”
世子爺眯眼冷笑,目光中寒光乍現,看着小廝的目光宛若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世子爺,奴一直牢記身爲下人的本份,萬不敢以半個主子自居!奴就是世子爺養着的一條狗,爺讓我咬誰我就咬誰!蘇默此女,膽大包天敢非議世子爺,實在該殺!奴一心爲主,實在冤枉!”
到了現在,小廝依舊不死心,一邊對世子爺表忠心,一邊給蘇默上眼藥。
他垂着頭跪在地面上,清秀的臉上從右臉到嘴角,被鞭子抽出了一條濃重的血痕,盯着雪地的眼睛裡滿是扭曲的兇光。
這一切都是蘇默地錯,如果不是她,世子爺斷不會衝着他發這麼大的火。
“住口!你若說別人非議了爺,爺說不定會信了你!但這個狗奴才偏要說蘇默非議議爺,那簡直是自尋思路!”
世子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翻身下了馬,大步走到小廝面前,擡起穿着精緻長靴的腳,狠狠踹在了他的心口窩上。
其力道之大,讓小廝慘叫一聲向後翻倒在雪地裡,哇地嘔出一口鮮血。
“蘇默愛慕爺,又怎麼會如別人一樣非議爺!?狗奴才滿口謊言,欺上瞞下,爺不砍你的腦袋,就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否則今天你必死無疑!“
踹完這一腳,世子爺猶不解恨,恨恨地甩着鞭子,重重地抽了小廝幾鞭子,直打得他進氣少出氣多這才停手。
若不是因爲小廝是他母妃送過來服待他的人,恭親王世子纔不會這麼輕易地饒了他!
等到氣順了,世子爺這才重新上馬,指揮着護衛把昏死過去的小廝帶到馬背上,向坡下跪着的蘇默看了一眼,擡手說道:“今天打到了一隻狼,也算不虛此行。回吧!”
說着,他勒轉馬脖,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墨綠色刻絲鶴氅高高向後飄起,意氣張揚。
護衛和清平的公子哥們呼喝着跟在了他後面,說說笑笑地離去了。
蘇默鬆了口氣,從溼冷地雪地裡站了起來,快速地活動了一下手腳,慌忙去探看吳大娘的情況。
吳大娘的神志已經有些清醒了,但還不如昏迷着,至少不知道痛。
她痛得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目光茫然地看着蘇默,聲音微弱地說:“小默,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蘇默哆哆嗦嗦地跪坐在雪地裡,解開身上最外面穿着的棉襖,用力把裡衣撕開。
吳大娘身上傷太嚴重了,一直血流不止,照流下去,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因爲失血過多和寒冷而凍死了。
“別胡說,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別忘了,虎子還在家裡等着你回去呢!有我在,就算是用拖得,我也會把你拖回去見虎子!”
蘇默用布條把吳大娘的斷手固定住,擡起吳大娘的頭放到自己腿上。
“沒了手,我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
吳大娘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滑了下去。
蘇默心裡一酸,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麼話來安慰她好。
農家人以種田爲生,靠雙手吃飯。
沒了手,吳大娘幹農活都是問題了,怎麼養活自己和虎子。
“只要活着,總會想到辦法的!”
沉默了半天,蘇默低着頭看着吳大娘的臉,說出的安慰話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吳大娘一臉呆滯地看着天空,擡起另一隻完好的手指着陡坡說:“小默,那裡有人在看我們——”
順着她的目光,蘇默剛剛擡起頭,就被從天而降的一件衣服兜頭罩進了裡面,好聞的檀香味隨之涌入了她的鼻腔,讓她微微一愣。
蘇默皺着眉,伸手把罩在頭頂上的衣服拿了下來,發現那是一件墨綠色的大氅,上面還帶着溫熱的氣息,觸手處一片光滑。
“小默,剛纔有個人騎着馬站在坡上看了我們一會兒,就從上面扔下了一件衣服,然後又走了。”
順着吳大娘手指的方向,蘇默揚着看去,只見陡坡上空無一人。
到底是誰會這麼好心把大氅留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