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瓷片靜靜的躺在暗褐色的瓦片上,長寬各四、五釐米,在夜色裡綻放着幽幽的光芒。
這是……一夢千年的碎片!
沐雨棠目光一凝,俯身撿起了碎片,指腹下的瓷片細細膩膩,透着淡淡的冷意,是真正的一夢千年。
她眼瞳裡浮現一抹喜色,眸底卻閃着淡淡的疑惑,四、五個月前,她親眼看到蕭天凌將碎片掉進了河裡,雪衣衛們歷經三天三夜,把小河搜了好幾遍,都沒看到它的蹤影,它怎麼又回到了陳先河身上?
蕭清宇深邃的目光越過碎片,落在陳先河的屍體上,眼瞳裡一片黑霧茫茫。
蕭天凌劍眉微挑,嘴角彎起淺笑,蕭清宇,南宮延就在旁邊,他可不適合出手搶碎片!
南宮延看着碎片,眸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麼,胸口突的一陣血氣翻涌,他忍不住咳嗽幾聲,鮮紅的血從指縫裡滲了出來。
沐雨棠一驚,急步來到他面前,輕拍着他的後背,滿目關切:“你怎麼樣?”
“老毛病了,不妨事。”南宮延輕輕笑笑,面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喉嚨突的涌上一股腥甜,他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義父!”沐雨棠驚呼一聲,急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小手快速伸進他衣袖拿藥。
南宮延的真氣在身體裡亂竄,所過之處,身體就像被鋼針痛扎一般,他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骨節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脈絡突出,深邃的眼瞳裡閃爍着堅韌與剛毅,卻依舊難掩那滔天的痛楚。
蕭清宇目光一閃,剎那間到了南宮延面前,伸手點了他幾處大穴,深邃的眼瞳滿是凝重:“他受了重傷,只服藥不起作用,必須回府看大夫!”
“那咱們快回去。”沐雨棠急急的說着,收好碎片,和蕭清宇一左一右的扶了南宮延,急步走向延王府。
蕭天凌站在屋頂,看相依相偎的三人消失在夜色裡,溫和的眸子眯了起來:白天剛剛下過聘,晚上南宮延就留蕭清宇在府裡過夜,對這個義女婿真是滿意!
餘光看到陳先河死不瞑目的屍體,他眉頭微微皺起:赫赫有名的陳大將軍,他還以爲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是個空口說白話的廢物,信誓旦旦,自信滿滿的保證會完成任務,結果呢?不但沒抓到沐雨棠,還弄丟了一夢千年的碎片,沒用的蠢貨,枉他浪費了一名死士在大牢裡替他頂罪。
雨棠已經收集了好幾片碎片,至少也拼出了三分之一的一夢千年,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他不能再沉寂,必須適時的出手了!
延王府主院裡燈火通明,丫鬟,下人們端着清水、傷藥進進出出。
蕭清宇站在雕花大牀前,將一枚枚銀針紮在南宮延胸口,亂竄的真氣順着銀針的指引迴歸丹田,南宮延蒼白的面色恢復了些許紅潤。
沐雨棠高懸的心微微放下,皺着眉頭,疑惑不解:“好端端的,義父怎麼會重傷?”
蕭清宇收好銀針,瞟一眼南宮延,聲音淡淡:“他中殘月毒時,傷了心脈,最多隻有動用三成內力,他剛纔用了四成功力斬殺陳先河,真氣失了控制,纔會吐血昏迷……”
原來如此!
沐雨棠瞭解的點點頭:“他的傷勢可穩下來了?”
心脈受損非同一般,容不得半點馬虎。
蕭清宇面色微沉:“真氣雖然導回了丹田,但他心脈傷的極重,醒來後,身體會非常虛弱,以後都不能再用武功、內力……”
沐雨棠一怔:“那他豈不是成了廢人?”
蕭清宇點點頭:“差不多。”
一名絕世高手,病懨懨的躺在牀上,不能再用引以爲傲的武功,肯定比殺了他還難受。
延王是個不錯的人,沐雨棠不想看他痛苦,頹廢,笑意盈盈的看向蕭清宇:“你一定有辦法治好他吧?”
蕭清宇看着她滿含希冀的眼眸,眼眸裡暗芒閃掠,果然是父女天性,即便不知道他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心裡還是很在意這位長輩:“辦法有是有,不過,需要一味非常特殊的藥引。”
沐雨棠目光一凜:“什麼藥引?”
“紫荊果。”蕭清宇說出這味藥材,面色凝重,聲音低沉:“它產於白虎國雪山,百年一開花,百年一結果,每次只結五個果實,數量極其稀少,現在不是紫荊果結果的時候,就算咱們去了雪山,也尋不到果子,想拿到紫荊果,必須去白虎國皇宮。”
沐雨棠眨眨眼睛:“雪衣衛能夠潛進白虎國皇宮吧?”
蕭清宇爲了搜尋一夢千年,在各國京城都派有雪衣衛,以他們的能力,潛進皇宮拿紫荊果,應該不成問題。
“白虎國皇宮戒備森嚴,放稀世珍品之處更是機關重重,就算雪衣衛能拿到紫荊果,也需要不少時日,延王的傷十分嚴重,如果兩個月內服不下紫荊果,他今生今世,只能做廢人……”蕭清宇輕輕說着,眼瞳裡暗芒閃掠。
這麼嚴重!
沐雨棠目光一凝:“那咱們收拾一下,立刻趕去白虎國。”延王只剩下兩年時間,如果再成爲廢人,傷心痛苦的過世,太過悽慘。
“好!”蕭清宇點點頭,眼瞳裡浮上清淺笑意,怎麼看都像是詭計得逞。
南宮延半睡半醒間,聽到兩人的談話,悠悠的睜開了眼睛:“此去白虎國,需日夜奔波,麻煩蕭世子了,至於雨棠,是女孩子,不宜辛苦勞累,還是留在京城照顧我吧。”
南宮延是過來人,豈會不知道蕭清宇打什麼主意,在延王府,他能阻止蕭清宇親近雨棠,去了白虎國,山高路遠,他鞭長莫及,蕭清宇就可趁機佔雨棠便宜。
蕭清宇俊美的容顏微微一沉:“雨棠不懂醫術,留在延王府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讓她隨我去白虎國,遇到難事,我們也可以彼此商量……”
“蕭世子說笑了,你驚才絕灩,能力非凡,世間哪有事情能難得住你。”南宮延打斷了他的話,滿目不以爲然。
蕭清宇看着南宮延堅定的目光,知道單純的勸解打動不了他,眸光凝了凝,冷聲道:“王爺可知陳先河抓雨棠的真正原因?”
陳先河和沐雨棠結仇甚深,如果只是單純的報仇,陳先河大可直接殺了雨棠,可他的一舉一動卻顯示,他並不是來殺雨棠的,而是受人指使來抓她的。
陳先河是判了死刑的重犯,朝中百官都不會,也不敢幫他越獄,和他串通一氣的,只能是皇宮裡那幾位位高權重的人。
三皇子的突然出現,暗下的殺招,都讓南宮延確定,幕後主謀就是蕭天凌!
蕭清宇見南宮延的面色晦暗不明,知道他說的話起了作用,繼續刺激:“蕭天凌的武功,王爺剛纔也看到了,如果王爺完好無損,自然能擋得住他,可現在,您身負重傷,根本不能動用內力,如果我離京了,他來欺負雨棠,誰能攔得下他?”
南宮延看向沐雨棠,長裙拖地,身形玲瓏有致,清新、高貴的讓人驚豔,這樣的她很美,很迷人,自然會引來不軌之人的覬覦。
他來京多天,對蕭天凌也有所瞭然,野心勃勃,心高氣傲,喜歡的東西,得不到手,絕不罷休。
現在的他內力受制,阻攔不住蕭天凌,雨棠留在京城,確實危險,可如果讓蕭清宇帶走雨棠,豈不是將她推出去給人佔便宜,如果不想雨棠吃虧,就要隔開她和蕭清宇:“讓雨棠去白虎國尋紫荊果,蕭世子就留在京城,幫本王治傷。”
蕭清宇墨眉緊皺,瞬間又恢復如常:“雨棠是女子,又沒有內力,獨自前往白虎國,肯定會遇到很多壞人,壞事,她的安全都是問題,還怎麼潛進白虎國皇宮拿紫荊果?”
“本王會讓阿普帶着嶺南隱衛們隨她前往,她只需要坐在房間里布置,指揮,其他事情全部交給隱衛就好。”南宮延說的輕描淡寫,嘴角彎起一抹淺笑,雨棠是他的女兒,他不會讓她涉險、勞累,他訓練的隱衛能輕鬆完成任務。
“王爺對雨棠真有信心!”蕭清宇清潤的聲音帶着點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聽到南宮延耳中,心情莫名的好,傲然道:“那是自然,她是本王的女兒嘛。”
蕭清宇很優秀,做他的女婿也完全夠資格,但是,婚前佔便宜這種事情,能免則免,女孩子嘛,名節,名譽最重要。
沐雨棠看着南宮延,蕭清宇三言兩語間定下了計劃、行程,眨眨眼睛,沒再多言,沒有蕭清宇同行也無妨,她帶人去白虎國,也能將紫荊果拿回來!
說到紫荊果,她又想到了一夢千年,以及和它有關的陳先河,蕭天凌。
杜若嵐成了皇帝妃子,她也接了蕭清宇的聘禮,蕭天凌痛失兩方大勢力,急需招攬輔助的能者,於是,暗收了陳先河到他麾下,這招走的甚是絕妙,因爲陳先河做了十多年的將軍,對守城軍的一舉一動十分清楚,有了他的幫助,蕭天凌收服守城軍,就如探囊取物。
可惜,陳先河運氣不好,剛剛走出大牢獲得新生,還沒幫到蕭天凌一分一毫,就在任務裡喪命,白費了蕭天凌的功夫。
蕭清宇深邃的目光掃過南宮延冷峻的容顏,落在了沐雨棠明媚的小臉上,眸子裡浮現一抹意味深長:南宮延極力阻止他去白虎國,他再和南宮延爭吵,也爭不出結果,還會得罪這位準岳父,就暫且順了他的意,留在青龍國。
不過,去白虎國拿紫荊果之事,是他提議的,他不會讓雨棠獨自一人進宮犯險。
青龍國京城距離白虎國京城路途遙遠,沐雨棠本打算騎馬前往,但延王不想她勞累,硬是給她準備了馬車。
明媚的陽光透過華麗馬車的車窗傾灑在沐雨棠身上,朦朦朧朧,說不出的美感,經過半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慵懶的斜躺在毯子上閉目養神。
心中腹誹:幸好到白虎國京城了,不然,她再顛簸幾天,身體肯定散架,真想念現代的飛機,幾個時辰就能到達目的地,快速又舒服。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激烈的暄譁聲傳入耳中,沐雨棠輕輕蹙眉:“出什麼事了?”
“回郡主,是白虎國的守城軍在清查進出城的百姓。”男子的聲音冷銳,低沉,正是雪衣衛首領風無痕。
蕭清宇被南宮延強留在了青龍國京城,無法同行照顧她,就命風無痕帶領二十名雪衣衛隨她來了白虎國。
沐雨棠挑開車簾,只見進出城的人排成了兩排隊伍,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貴婦,千金,公子們,全都整齊有序的站着,接受守城軍們的細細檢查。
她柳眉挑了挑:京城裡一定出大事了,不然,不會有這麼細緻的檢查!
風無痕也想到了這點,見身旁走過一名老婦人,開口叫住了她:“大娘,這城門怎麼查的這麼嚴?”
老婦人轉身看了他一眼,見是個英俊的年輕後生,笑眯眯的道:“你們是外地人吧,三天前,皇上遇刺了,全城戒備,捉拿刺客呢,皇榜都貼出來了,抓到刺客者,賞金萬兩……”
沐雨棠微笑,九五之尊被刺,龍顏大怒,百官噤若寒蟬,京城裡裡外外必然戒備森嚴!
清風吹過,拂起沐雨棠鬢間的青絲,映着她明媚的小臉,美麗不可芳物,負責清查的一名侍衛頭目看直了眼睛,眸底閃掠一抹色光,昂首闊步的走了過來,手指着沐雨棠,高聲命令:“你,下車,我們要清查。”
風無痕看着他不懷好意的目光,眸子裡閃掠一抹銳利寒芒,指尖凝出一抹冰寒,就要教訓小首領,沐雨棠悄悄制止了他:進城要緊,能不生事就儘量不生事。
她慢悠悠的步下馬車,毫不客氣的道:“我是女子,請那邊的嬤嬤清查,就不勞煩幾位大哥了。”
小首領見沐雨棠轉身要走,足尖一點,瞬間來到沐雨棠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看着她明媚的小臉,眼睛裡色光閃閃,高聲道:“嬤嬤們確實是清查女子的,但本小將懷疑你是男扮女裝,先讓本小將驗明正身!”
“對對對……查明你是女子,才能讓嬤嬤們檢驗……”守軍們機械的檢查了大半天了,百無聊賴,難得遇到了樂子,一個個的瞎起鬨。
百姓們看她一眼,輕輕嘆氣,他們也只是平民,得罪不起守軍,姑娘自求多福吧!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掃過守軍們,嘴角彎起冰冷的笑,什麼狗屁男扮女裝,這名守城軍,分明是想趁機佔她便宜。
小首領見沐雨棠一言不發,以爲她性子軟弱,搓着手走上前,猥瑣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窈窕的身姿,細細的小腰,抱起來肯定舒服,還有那張美麗小臉,微微一笑,傾國傾城,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摩挲……
眼睛裡色光閃爍着,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撫摸沐雨棠的小臉,美其名曰:“本小將看看你有沒有戴面具!”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裡閃掠一抹暗芒,出手如電的狠狠甩了他兩個耳光:“啪啪!”清脆的聲響震人心絃。
小首領被打倒在地,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浮現兩座鮮紅的五指山,鮮血和着槽牙吐了出來,他怒氣沖天,手指着沐雨棠,惡狠狠的高吼:“來人,把她抓起來!”居然敢打他,活的不耐煩了。 щщщ☢ тt kān☢ ¢ ○
“是!”守軍們手持長矛,長劍,衝向沐雨棠。
沐雨棠目光閃了閃,劇烈咳嗽幾聲,故做有氣無力的道:“等等,小將軍,其實,我得了桃花癆,此次是進京看診的,公子剛纔離的太近,我怕傳給公子,情急之下想推開您,不小心打了公子兩耳光……如果公子硬要細查,我也可以配合,但若是染上了桃花癆……你們可別怪我……”
什麼?得了癆病?
守軍們俱是一驚,猛的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看沐雨棠纖纖弱弱,兩頰緋紅,可不就是桃花癆的症狀。
“快走,快走……”守軍們也不細查了,快速站到兩邊,給她放行,得了桃花癆的瘟神,早點走了,他們也早點安全。
“多謝。”沐雨棠笑盈盈的說着,悠悠的上了馬車,挑開車簾,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看到一名年輕男子正坐在毯子上,衣衫半褪着,自己給自己上藥。
沐雨棠見他縱貫胸口的傷口鮮血淋漓,不由得挑挑眉,他趁着她下車清查,不請自上了她的馬車啊。
男子察覺到沐雨棠的氣息,猛的擡頭看了過來,墨絲垂下,遮住前額,漆黑的眼瞳就如暗夜裡的狼,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見沐雨棠站在車外不動,他三兩下攏好衣衫,轉身準備離開。
沐雨棠慢悠悠的道:“城裡,城外幾百雙眼睛盯着這輛馬車,你受了重傷,無法隱藏蹤跡,如果現在離開,絕對會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