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世子,別來無恙吧。”蕭清宇輕輕鬆開沐雨棠,清潤的聲音無風無浪,不帶任何情緒。
穆晨風卻聽出了別樣的意味,輕輕飄落到他面前,琥珀色的眸子裡暗芒流轉:“蕭世子。”
沐雨棠目光一凜:“你們認識?”蕭清宇,穆晨風雖然並稱絕世公子,但蕭清宇從未來過白虎國,穆晨風也沒去過青龍國,他們彼此認識,是件頗爲奇怪的事。
“我們三年前曾在金陵城見過一面。”蕭清宇說的輕描淡寫。
“那次會面,讓我們有了絕世公子之稱。”穆晨風雲淡風輕的補充。
他們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帶絲毫情緒,可沐雨棠總覺得,他們的話暗藏鋒芒,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涌……
蕭清宇、沐雨棠並肩而立,白色雪袍與水綠色長裙相得益彰,遠遠望去,就如一對異常般配的神仙眷侶,穆晨風眸底浮上一抹暗沉:“蕭世子和雨棠是好朋友?”
“不。”蕭清宇薄脣輕輕吐出一字,如玉手指緊緊握住了沐雨棠的素白小手,凝重的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穆晨風深邃的眼瞳猛的眯了起來:“蕭兄什麼時候定的婚?我怎麼沒得到半點消息?”
“雨棠已經及笄,不需要再舉行那繁瑣的定婚,延王已經收下了我的聘禮,祁王府正在籌備我們的婚禮,回到青龍國,我們就成親。”蕭清宇低低的說着,凝望沐雨棠,黑曜石般的眼瞳裡流轉着濃濃的深情。
沐雨棠笑笑,輕靠着蕭清宇,清冷的眸子裡閃爍着點點柔光,不需要明言,別人也能看出她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很期待。
蕭清宇和沐雨棠是兩情相悅!
穆晨風意識到這點,胸腔裡心臟的位置傳來陣陣疼痛,深邃的視線裡現出兩名白衣侍衛,他目光沉了沉,這兩名侍衛的戎裝樣式與雪衣衛不同,衣服上也沒繡雪衣衛的標記,但他們氣勢、武功,完全就是雪衣衛,難怪他剛纔覺得熟悉。
蕭清宇將自己的貼身侍衛派來保護沐雨棠,對她真的很喜歡,很在意。
“喵喵!”尖銳的貓叫聲傳入耳中,沐雨棠轉頭,看到一名髮髻凌亂,滿身髒污的女子,手扶着牆壁,跌跌撞撞的向小巷外飛奔,笨笨跟在她後面,蹦蹦跳跳的追趕。
沐雨棠目光一凝,足尖輕點,剎那間來到女子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葉小姐,害完了人,就想走麼?”
清冷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冷冽鑽入耳中,直擊心臟,葉嫺纖弱的身軀忍不住顫了顫,看着步步逼近的沐雨棠,驚恐的連連後退:“你……你想做什麼?”
“你剛纔對我做了什麼,我就對你做什麼?”沐雨棠微微一笑,如百花開放,說出的話卻不討喜。
“你敢。”葉嫺面色一變,故做鎮定的冷喝:“我可是丞相府的嫡出千金,如果我少了一根頭髮,我爺爺,我爹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沐雨棠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模樣,心中冷笑,心腸歹毒的害人,不但沒有絲毫愧疚,還趾高氣昂的教訓她,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
“是嗎?那我倒很想看看,葉丞相是怎麼讓我生不如死的。”素白小手猛然伸出,抓住葉嫺的手用力一掰,只聽‘卡卡’兩聲脆響,纖細的手腕齊齊折斷。
“啊!”葉嫺淒厲的慘叫穿透雲層,響徹雲霄。
蕭清宇看着沐雨棠清冷的目光,眸子裡浮上一絲寵溺與無奈,翩然走上前:“雨棠!”
葉嫺疼的小臉蒼白,眼前陣陣發黑,朦朧的視線裡看到一角雪色衣袂輕拂過泥濘上方,纖塵不染。
她順着雪袍向上望去,看到一張俊美容顏,如夢似幻的就像一幅絕美畫卷,英挺的墨眉斜飛入鬢,黑曜石般的眼瞳如一汪深潭,讓人沉溺其中,再也觸不到岸,高天孤月般的氣勢可同日月爭輝。
葉嫺一怔,定定的看着,忘記了疼痛,他是誰?這麼出色,這麼優秀,似乎比穆晨風還要略勝少許,他是白虎國人嗎?她怎麼從來都沒見過?
“喵喵!”笨笨尖叫一聲,雪白的小身體高高躍起,重重砸到了葉嫺斷腕上。
尖銳的疼痛自斷腕傳來,葉嫺疼的難以自抑,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眼前一黑,疼昏了過去。
花癡,我家男主人是女主人的,豈容你覬覦。
笨笨傲氣的瞟她一眼,尾巴一甩,樂顫顫的奔過來,準備撲進沐雨棠懷裡撒嬌、邀功。
蕭清宇上前一步,擋在了沐雨棠面前,墨眉輕蹙:“把自己洗乾淨了再來。”
“喵喵。”笨笨小盆友被嫌棄了,滿目哀怨,很是桑心,不過,它爪子髒兮兮的,染滿了泥污,白色的毛上也沾了點點泥濘,確實應該備個香湯沐沐浴。
蕭清宇瞟一眼滿地死屍,聲音淡淡:“雨棠,你得罪誰了?”
沐雨棠指指昏迷不醒的葉嫺:“她姑姑,也就是皇宮裡的葉媛葉貴妃。”
“葉貴妃。”蕭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裡浮現一抹暗芒,輕聲道:“這件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葉貴妃對雨棠起了殺心,雨棠絕不會輕饒了她。
沐雨棠微微一笑,高深莫測:“來而不往非禮也,葉貴妃送了這麼大一份禮物給我,我自然要回敬她一份。”
夜涼如水,葉媛斜躺在貴妃塌上看書,銳利目光不時瞟一眼紅木桌上的沙漏,已經子時了,暗衛們去了四、五個時辰,應該已經摘下了沐雨棠的人頭,臭丫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算計她,死有餘辜。
“哐當,哐當。”緊閉的宮殿門發出沉悶的聲響,不是普通的敲門,也不是風颳門,而是像用東西在狠狠砸門。
葉媛皺着眉頭放下書本,冷聲道:“怎麼回事?”
“奴婢去看看。”值夜的小宮女福福身,急步走向房門,心中奇怪,後宮皇子、公主們都已經長大了,也沒有哪家大臣的小子女留宿皇宮,誰這麼膽大包天,半夜三更來砸未央宮的門。
‘哐當,哐當,哐當。’砸門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烈,小宮女心有怒氣,猛的拉開了房門,剛想怒斥是誰調皮,一隻不明物迎面飛了過來,她猝不及防,伸手接下,綿綿軟軟的,不像石頭。
疑惑不解的低頭看去,頓時瞪大了眼睛,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怎麼回事?”葉媛看着軟軟倒地的小宮女,美眸猛的眯了起來,正想下牀一看究竟,卻見三道不明物呈品字型,徑直朝她飛了過來。
她伸手接下最中間一道,凝眸細看,赫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眼睛圓瞪着,鮮紅的血自斷頸處一滴滴的滴落在她雪白的裘衣上,暈染出一朵朵紅梅,淡淡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嗆人口鼻。
“啊!”葉媛淒厲的慘叫穿透雲層,響徹雲霄,震驚無數衆人。
在養心殿裡批閱奏摺的皇帝也被驚了過來,闊步走進未央宮,明黃色龍袍上繡的金龍隨着他?...
的走動輕輕擺尾,栩栩如生。
看着蜷縮在角落裡,面色慘白,滿目驚慌的葉媛,他緊緊皺起眉頭:“出什麼事了?”
“回……回皇上……是……是那裡……”葉媛身體顫抖着,哆哆嗦嗦的向前一指。
皇帝循着她的指向,看到軟塌上東一顆西一顆的堆滿了人頭,頭髮梳理的非常整齊,相貌一覽無餘,看着那一張張熟悉臉龐,他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這是你爹送給你的暗衛吧,怎麼都變成這副模樣了?”
葉媛銀牙暗咬,幾個時辰前,她派暗衛們去取沐雨棠的頭,沒想到再回來,已是身首異處。
沐雨棠殺了她的暗衛,割了他們的人頭,再潛進皇宮,用頭顱狠砸她未央宮的門,還扔到她身上嚇唬她,震懾她,是赤果果的嘲諷,挑釁,她絕不會放過沐雨棠。
沐雨棠是個非常聰明,棘手的對手,想對付她,需要花費極大的人力與精力,葉嫺身居皇宮,許多事情做起來不太方便,身邊能用的人手也有限,對付沐雨棠有些力不從心,不過,某個人有着絕對的能力碾壓沐雨棠。
“回皇上,他們是沐雨棠殺的。”葉媛嬌美的聲音裡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
“沐雨棠!”皇帝眼前浮現一張略顯青澀的明媚小臉,劍眉挑了挑:“她不過是一名弱女子,能殺得了你的二十暗衛?”
“回皇上,沐雨棠身邊有侍衛保護,殺死臣妾暗衛的,是她的侍衛。”沐雨棠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與勢力,葉媛輕輕鬆鬆就調查到沐雨棠帶着四名侍衛,住在駟馬客棧。
皇帝看着她憤怒的目光,眸子裡浮上一抹暗沉:“你派暗衛殺沐雨棠,是恨她害死了李義,害你被關禁閉?”
同牀共枕十幾年,他深深知道,葉媛性子高傲,你送她一分,她還你十分,絕不吃虧,縱橫後宮十多年,凡是與她有過節的嬪妃,基本都被她除掉了,沐雨棠得罪了她,當然不會有平靜日子過。
“回皇上,臣妾是派暗衛們監視沐雨棠,被她發現,殺人滅口。”葉媛目光陰沉,一字一頓。
皇帝瞟她一眼,滿目不以爲然:“一名弱女子,有什麼可監視的。”
“皇上,臣妾那二十暗衛的能力,您是見識過的,以四人之力斬殺他們二十人,那四人的厲害程度,您能想像的得吧……”葉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極盡蠱惑。
皇帝利眸微凝,那二十暗衛是精英,個個都能以一敵十,卻被四侍衛斬殺,那四侍衛確實不是等閒之輩,不過:“沐雨棠只是一名無權無勢的女子,別說有四名厲害侍衛,就算有四十名,她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白虎國京城是他的天下,百萬雄師嚴陣以待,區區幾名武功強者,眨眼之間就能蕩平,根本不足爲懼。
“只憑沐雨棠一人,確實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可如果她和別人惜首合作,京城可能會掀起暴風驟雨……”最後幾字,葉嫺加重了聲音,猛然聽去,就像山雨欲來。
皇帝犀利的眸子猛的眯了起來,眸底閃着危險的光芒:“你什麼意思?”
“皇上息怒。”葉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聲道:“臣妾只是覺得,沐雨棠一名無權無勢的女子,初到白虎國,就和將軍府江三小姐成爲了好朋友,還被引薦給皇后,得其喜歡,有些奇怪……”
皇帝目光微凝,葉歌性子高傲,眼界也極高,即便是深得她心的江欣,也是在接觸了多次後,方纔對其有些欣賞,沐雨棠只來了皇宮一次,就得她眼緣,着實有些不太對……
葉媛看着他微沉的面色,眸子裡閃掠一抹詭計得逞的笑,壓低了聲音道:“也許是我想多了,皇上忙着處理國事,沒空陪姐姐,姐姐獨自一人住在昭陽殿裡難免寂寞,沐雨棠來自青龍國,知道許多新奇事物,姐姐喜歡聽她講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沐雨棠是青龍國人!
皇帝的眸子暗沉了幾分,袖袍一揮,闊步向外走去:“擺駕昭陽殿!”
“恭送皇上。”葉媛笑的溫婉可人,眸子裡閃爍着陰冷寒芒:葉歌曾在戰場上屢立奇功,深受軍中將士們的愛戴,即便她現在做了皇后,久居深宮,在軍中也還有着不小的影響力。
她用了十五年時間都沒將能頂替葉歌做皇后,就是因爲葉歌的赫赫戰功,如今,這一優勢或許會成爲她的催命符。
葉歌也聽到了葉媛的慘呼聲,穿戴整齊,正要前往未央宮,宮殿門被推開,皇帝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身穿湖藍色宮裝的葉歌,高貴出塵,清新自然,一如他們的初次相見,他墨色的眼瞳裡浮現點點柔光:“阿歌。”
“皇上從未央宮來?”葉歌清清淡淡的聲音就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皇帝滿腔柔情瞬間被澆的乾乾淨淨,眸子裡浮現一抹複雜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是的。”
“葉貴妃身體如何?”葉歌淡漠的語氣就像在例行公事。
皇帝眸子裡閃掠一抹不悅,不耐煩的道:“無恙。”
“沒事就好,夜深了,臣妾準備休息,皇上請回吧!”葉歌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皇帝面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是一國之君,無論走進哪座宮殿,後宮嬪妃們無不歡喜雀躍,只有葉歌,每次都將他往外推。
看着她美麗,冷漠的面容,他責備的話到了嘴邊,硬是轉了個彎,換了內容:“朕來看看子熙,他人呢?已經睡着了嗎?”
“皇上真是貴人多忘事,五天前,子熙欺負了六皇子,皇上罰他進暗房面壁半月,十天後他纔會出來。”葉歌冷漠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嘲諷。
皇帝驀然記起自己兩兒子打架之事,聲音低沉:“子熙刺傷了子聰的胳膊,險些害子聰變成殘廢,朕讓他進暗室思過,罰的不算重吧。”
“您是九五之尊,您說懲罰不重,那自然是不重的。”葉歌平平靜靜的聲音怎麼聽都帶着嘲諷。
皇帝面色陰沉,嘴裡說着服氣,心裡還是在怪他罰了子熙:“子聰的傷已無大礙,暗室裡又黑又冷,不適合久留,朕命人放子熙出來。”
“不必了,犯錯受罰,天經地義,十五天的禁閉而已,子熙承受得住。”葉歌聲音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
皇帝面色陰黑,冷聲道:“朕罰子熙進暗房,只是想讓他長長記性,不要再胡亂揮劍傷人,如今,他也受了教訓,不需要再在那裡久留……”
“皇上,出爾反爾會惹天下人恥笑的。”葉歌嘴角揚起的譏笑深深刺痛了皇帝的心:“你還在怪朕納了葉媛爲妃。”
“不敢,皇上是九五之尊,就算將天下所有女子都納進皇宮,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葉歌輕飄飄的聲音,怎麼聽都像是在漫不經心的敷衍。
皇帝眸子裡浮現絲絲沉痛,她一直都在怪他,心煩意亂的來回跺了幾步,耐着性子道:“朕已經立了子熙爲太子,朕百年後,就是他掌管江山,這還不足以彌補你嗎?”
葉歌冷冷看着皇帝,一字一頓的道:“皇上應該知道,我要?...
的不是江山,是公道。”
“你!”皇帝一噎,胸口騰起一股怒氣,他已經放低了姿態和她說話,她居然還是這麼冥頑不靈。
“擺駕回養心殿!”皇帝袖袍一揮,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
“恭送皇上。”葉歌機械的聲音聽得皇帝火大,腳步更快了幾分。
走出昭陽殿,冷風迎面吹來,嘩嘩響的枝葉一簇簇,就像少年的身影,皇帝滿腔怒氣消了大半,沉聲道:“張英,去把暗室門打開,放太子出來!”
“遵命!”太監領命而去,身後又響起皇帝冷冽的命令聲:“再派幾名暗衛去監視沐雨棠,她的一舉一動,朕都要知道。”
白虎國是他的天下,所有人的舉動都要在他的掌握裡,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脫離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