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的養胃湯。”
名門貴族講究吐氣如蘭,胃好,口中氣息纔會香蘭,千金們每天都會喝養胃湯,養身、養氣、養血,身爲沐國公府嫡出千金的沐雨棠自然也不例外。
望望天空,確實是原主每天喝養胃湯的時間,沐雨棠淡淡答應一聲,端起了托盤上的湯碗。
嫋嫋熱氣撲面而來,一道幾不可聞的辛辣竄入鼻中,隨即又消失無蹤,只餘淡淡的藥粥香縈繞鼻尖,沐雨棠蹙眉,那股辛辣味道絕不是錯覺,養胃湯裡除了養胃的食材,還有一些養胃藥材,藥材的藥性都很溫和,不會有那麼強烈的辛辣氣息……
清冷目光瞟向垂手而立的嬤嬤。
嬤嬤也正專心致志的望着沐雨棠,見她端着瓷碗靜立不動,嬤嬤精明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急切,似在無聲催促:愣着幹什麼,快喝湯,快喝呀!
沐雨棠望着她瞳仁裡的焦急,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嬤嬤面色發黃,想是胃不太好,我暫時沒什麼味口,這碗養胃湯就賞嬤嬤了!”
嬤嬤一張老臉瞬間慘白的毫無血色,急忙推辭:“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浪費大小姐的名貴養胃湯!”
養胃湯食材普通,所用的幾味藥材卻是比較貴重的,熬好的成品湯不下百兩銀子,普通人家根本喝不起,身爲下人的丫鬟,嬤嬤們得此賞賜,必定欣喜若狂,可面前這嬤嬤,怎麼像被賜了毒藥似的,嚇的身體顫抖,額頭冒汗?
“養胃湯是我賞你的,你喝了就是,不必顧及那麼多。”沐雨棠嫣然一笑,如百花開放。
可這明媚的笑容看到嬤嬤眼裡,卻如染了毒的罌粟,分外刺目,她眼睛轉了轉:“大小姐,奴婢年老體邁,喝這麼名貴的養胃湯,實在太浪費……”
嬤嬤推三阻四,一直在找理由拒絕喝湯,這碗養胃湯絕對有問題,不知裡面究竟放了什麼?試探試探!
“嬤嬤恪守身份,可我實在沒什麼味口,喝不下一碗養胃湯,不如咱們一人一半吧,嬤嬤不許再推辭!”
沐雨棠清冷的聲音透着無需置疑的命令口吻,素白的小手拿過一隻瓷碗,倒開了養胃湯。
嬤嬤不知道自己露了什麼破綻,卻知道沐雨棠起了疑,在拿她試湯,如果她不喝,恰好證明湯有問題。
望着碗中清淡的養胃湯,她咬咬牙,狠狠心,視死如歸般昂頭喝乾,隨後,以手帕輕擦着嘴角,含糊不清道:“多謝大小姐!”
雖然有些勉強,但她喝的一滴不剩,看來湯裡下的不是毒藥!
養胃湯是從大廚房熬好端過來的,那裡的廚子都是陳靜的人,養胃湯的異常絕對和她脫不了關係,既然不是毒殺自己,肯定另有目的,想知道她的目的,就要先順着她的意思,喝下這半碗養胃湯。
沐雨棠端起養胃湯,狀似隨意的轉着身,背對嬤嬤的瞬間,她將湯倒進了衣袖裡,拿着空碗假裝喝湯,嬤嬤快走幾步,仔細看時,她已放下了空碗,手中絲帕輕拭嘴角,暈染出幾點湯汁。
嬤嬤再看看空蕩蕩的湯碗,不着痕跡的鬆了口氣,沐雨棠喝下了養胃湯,她能回去向夫人交差了!
沐雨棠住在落雨閣,一直關注着那名喝湯嬤嬤的情況,夜深露重,嬤嬤平安無事,天亮時分,那嬤嬤的面色突然變的蠟黃,全身無力,就像得了重病。
沐雨棠效仿嬤嬤,將臉抹黃,病懨懨的躺在牀上,整齊、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擡頭一望,六名身佩長劍的侍衛分成兩排,整整齊齊的守在院門外,嚴厲的目光,肅殺的面容震的丫鬟,嬤嬤們都不敢上前。
輕微的聲響傳來,沐雨棠淡淡瞟了一眼,有人站到了後窗。
先是下藥,後派侍衛,嬤嬤,守門守窗,將落雨閣圍成鐵籠子,陳靜是鐵了心不讓她出落雨閣,她怎麼能如敵人所願!
身形一轉,她瞬間到了高牆下,雙足輕點,纖細的身體躍過了高牆,飄飄落地後,順着青石路向前走,不多時,她來到一座假山旁,看到陳靜正坐在涼亭裡和一名雍容華貴的美少婦談笑風聲:“祁王妃……”
祁王妃!蕭清宇的母親!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掃過站在陳靜身後,落落大方,又含羞帶怯的沐雲嘉,恍然大悟:沐振給她安排的夫婿是蕭清宇,祁王妃做客沐國公府,是來相看兒媳婦的!
“雲嘉這幅刺繡繡的真是惟妙惟肖,和那幅畫卷畫的一模一樣,半點兒都不差!”祁王妃毫不吝嗇的誇獎着,美眸中滿是讚賞。
沐雨棠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對楠木架,上面擺着一幅刺繡,紅色的梅花惟妙惟肖,一朵一朵突出繡布,就像真的梅花迎着白雪傲然綻放出陣陣幽香。
沐雨棠笑,冰冷的笑,這幅刺繡她太熟悉了,正是原主熬了十天十夜,一針一線繡起來的,卻被沐雲嘉冒名頂用,陳靜用盡方法將她囚禁在落雨閣,就是怕她見到祁王妃,說出真相。
“王妃謬讚,雲嘉愧不敢當!”沐雲嘉謙虛着,笑意盈盈。
男婚女嫁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蕭世子孤高冷傲,不好接近,她可以討好祁王妃,只要祁王妃對她滿意了,她做祁王世子妃便指日可待。
祁王妃最珍愛她和祁王的定情信物梅花落雪圖,一次偶然,圖損壞了一角,她一直都想爲祁王妃彌補遺憾,但她不是祁王,就算她畫技高超,能畫出祁王的神韻,也不是祁王的畫,於是,她想到了刺繡,將那幅梅花落雪圖以刺繡的方式繡下來,送給祁王妃。
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卻唯獨不懂刺繡,找繡娘,又怕祁王妃說她心不夠誠,於是,她將主意打到了沐雨棠身上。
沐雨棠性子木納,不愛說話,天天拿着絲帕繡啊繡,倒是讓她練就了高超的繡技,梅花落雪圖繡好時,她着實驚訝了一番,只是那沐雨棠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她辛苦十天十夜的刺繡,會被自己拿來討好祁王妃。
“夫人,二妹妹!”沐雨棠款款走進涼亭,微笑着欣賞沐雲嘉的一臉慌張。
陳靜也驚的站了起起,冷靜的眸中閃過一抹驚訝,不自然的笑了笑:“雨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那麼多侍衛,嬤嬤守着,還讓重病的她跑了出來,真是一羣沒用的蠢貨。
“落雨閣太悶了,我出來走走。”沐雨棠漫不經心的回答着,清冷的目光越過沐雲嘉,望向刺繡:“咦,這不是我繡的那幅梅花落雪圖嗎?怎麼擺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