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宇、安墨楓針鋒相對的話說的極是隱晦,卻暗含着激烈的暴風驟雨,一旦引發,天崩地裂,勢不可擋。
沐雨棠皺眉看着他們,兩人共事多年,關係一向交好,今天怎麼突然間鬧起矛盾來了?
“蕭清宇,你是故意的!”安墨楓墨玉般的瞳仁深若幽潭,故意加重的聲音暗含着咬牙切齒的味道:半年後的事情,讓他現在做,不就是想讓他忙的沒時間接近沐雨棠,蕭清宇就可近水樓臺先得月。
蕭清宇站在青色草地上,雪色衣袂隨風飄舞,深邃的眼瞳平靜無波,聲音淡淡:“你身爲夢遙書院的副院長,難道不應該管理夢遙書院的瑣事?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出套考題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推辭?事情就這麼定了,三天後,本世子要看到你出的考題!”
最後一字飄散在空中,他轉過身,翩翩衣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強勁有力的手臂輕攬着沐雨棠的小腰,如一片輕雪,瀟灑的飄向雪塵樓二樓。
金色的陽光下,似雪白衣與天藍長裙相得益彰,蕭清宇、沐雨棠緊靠在一起,就是欣長高大的男子,輕攬着美麗嬌小的女子,親密無間的像一對神仙眷侶。
安墨楓看着很是礙眼,淺紫的身形如驚鴻一般拔地而起,伸手去拉沐雨棠:蕭清宇想走,他自己走,把雨棠留下!
身後襲來強勢的急風,蕭清宇嘴角彎起一抹優美的弧度,流瀉的衣袖輕輕向後一揮,強勢的勁風毫不留情的對着安墨楓奔了過去。
勁風來勢洶洶,安墨楓不敢大意,擡掌迎上,只聽:“砰!”的一聲響,地面動搖間,安墨楓穩穩落於地面,而蕭清宇則帶着沐雨棠,飛進了雪塵樓二樓,站在大開的窗子前,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安墨楓好看的眉頭皺起,墨玉般的眸子裡浮現一抹怒意,進雪塵樓要沐浴十遍,蕭清宇有心整治他,只怕他十遍澡洗完,天都黑了,雨棠早回了沐國公府,他進了雪塵樓也見不到她。
可若是不沐浴,就進不了雪塵樓,更妄談和雨棠說話了。
蕭清宇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兒,纔將雨棠帶進了雪塵樓:“蕭清宇,別以爲進了雪塵樓,我就拿你沒辦法,信不信我闖去,把你的雪塵樓拆了!”
“你大可試試,能不能闖得進來。”蕭清宇瞟他一眼,如玉手指端過一旁的茶杯,優雅的輕品清茶,那悠然閒適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在故意挑釁。
安墨楓墨玉般的眸子裡浮現絲絲慍怒:“試試就試試!”
身形一動,如一片輕盈的樹葉,剎那間到了二樓。
不想,就在他觸到二樓窗子的瞬間,左右兩邊各出現一名雪衣衛,手握着鋒利的長劍,對着他狠狠刺了過來。
安墨楓墨眉挑了挑,區區兩名雪衣衛,也想擋他的路,衣袖下的手指快速變幻,一道道凌厲勁風自袖中飛出,毫不留情的掃向雪衣衛。
雪衣衛不敵,長劍被打落在地,安墨楓還來不及衝開他們,闖進雪塵樓,八名雪衣衛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排成一排,呼吸吐納宛若一體,長劍揮灑,寒芒閃閃,狂風大作,樹葉飄零,斷草漫天,凌厲的氣勢,冷然的殺機,絕非兩名雪衣衛可比擬。
“蕭清宇,你居然讓他們用回殺陣對付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安墨楓站在最中間,赤手空拳應付那八柄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長劍,速度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雪衣衛們凌厲的劍招招招帶着殺機,一時半會兒是傷不了安墨楓,時間長了,他內力消耗過多,雪衣衛們就有可趁之機了。
蕭清宇瞟一眼激烈的戰圈,雪衣衛們面色沉穩,一招一式都配合的十分默契,安墨楓袖袍揮灑,衣袂翩飛,獨自應付八名雪衣衛的回殺陣稍顯吃力,卻不怎麼落下風:“本世子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蕭清宇。”安墨楓咬牙切齒的呼聲穿透雲層,響徹雲霄。
他和雪衣衛們過招不止一次,早就領教過八人回殺陣的厲害,他與他們一旦交手,沒有一兩個時辰是分不出勝負的。
雪衣衛武功極高,在京城難逢敵手,回殺陣也好久沒展示過了,他強闖雪塵樓,剛好給八人回殺陣練手,蕭清宇樂見其成,絕對不會阻止。
他不想讓自己進雪塵樓見雨棠,就算自己能打敗這八名雪衣衛,他還會八人,八人的叫出一批又一批,他纔沒興趣給雪衣衛們當靶子。
縱身一掠,淺紫色的身影如驚鴻,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剎那間越過雪衣衛們的包圍,飄到了十多米外,清風送來他的慍怒聲:“蕭清宇,下次咱們單打獨鬥,本世子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只要你能闖進雪塵樓,本世子隨時恭候!”蕭清宇放下細瓷茶杯,淡淡看向他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眸子平靜無波。
“安墨楓沒受傷吧!”沐雨棠也望着安墨楓離開的方向,清冷的瞳仁裡似乎閃過一絲擔憂。
蕭清宇看的心煩意亂:“放心,雪衣衛有分寸!”深邃的目光不期然的望到了沐雨棠發上的花環,紅花綠葉配在一起,顏色極是鮮亮,但這隻花環綠葉多,紅花少,很素淨,很淡雅,配着沐雨棠墨黑的發,天藍色的長裙,就像一隻誤入人間的精靈。
“花環太俗,不要戴了!”摘下她發上的花環,他如玉手指倏然握緊,漂亮的花環碎成了碎片,袖袍輕揮,紅的花,綠的葉自窗口躍下,一片片飄飄灑灑,簌簌而下。
望着變成碎片的花環,沐雨棠撇撇嘴,她發上的花環沒拿下來瞧過,但安墨楓套在笨笨脖子上的花環她看的很仔細,紅花極少,綠葉當道,很漂亮的花環,怎麼會俗?
花環碎屑散落一地,蕭清宇轉身看向沐雨棠:“安墨楓紈絝不化,風流不羈,你以後少理他!”
能在夢遙書院任教的,都不是凡夫俗子,安墨楓能勝任副院長一職,足可見他有非凡的能力,紈絝不化?風流不羈?騙誰呢?若他真這麼不成器,蕭清宇怎麼會讓他做副院長。
青龍國蕭世子不是一向高風亮節麼?怎麼會不顧形象的黑化安墨楓?因爲剛纔的矛盾?蕭清宇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吧!
望着蕭清宇冷然的面色,沐雨棠爲安墨楓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輕輕點點頭:“知道!”
望着她淡然的目光,明顯沒將安墨楓放在心上,蕭清宇的面色緩和不少,拿起一顆白色棋子在指間細細摩挲:“明天皇宮舉辦洗塵宴,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沐雨棠蹙蹙眉:“洗塵宴?誰的洗塵宴?”她的心思都在一夢千年上,對青龍國的國事沒怎麼在意。
“三皇子蕭天凌。”蕭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幽若深潭:“他文武雙全,極擅兵法,在邊關半年,打的玄武國節節敗退,玄武國皇帝爲了示好,向青龍國進貢了大量寶物。”
鎮國之寶是國之象徵,玄武國將龍珠送來青龍國,是真心實意的想和青龍國和平共處,不想再打仗了。
蕭天燁是青龍國三皇子,他得勝歸來的洗塵宴盛大且隆重,英俊瀟灑、年輕有爲的皇子,將來很可能會成爲九五之尊,貴族千金們無不裝扮的嬌美動人,嫋嫋婷婷的進宮參宴。
沐雨棠是沐國公府嫡出千金,在赴宴之列,身爲蕭清宇弟子的她,是京城裡的知名人物,沐振、陳靜根本想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攔她進宮,於是,她一大早就在丫鬟們的敦促下打扮妥當,隨沐雲嘉,沐紫妍,沐紫玲坐馬車進了宮。
沐雨棠是第二次進宮參宴,對宮裡的環境相對熟悉,來來往往的千金裡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
原主性子內向,不喜言語,她則是來自千年後,和那些張口就琴棋書畫,衣服首飾的名門千金沒有太多共同語言,沐雲嘉,沐紫妍,沐紫玲都與相熟的人聊的愉快,不時的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她獨自一人坐着,清冷的美眸透過大開的宴會廳門望向天空,思念着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科技。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大紅色的襦裙剪切合體,將她小小的身體全部包裹,烏黑的發在頭頂隆出,以一串晶瑩的珍珠圍串,包包頭映的小孩子玉雪可愛,脣小小的,櫻櫻紅紅,美若花瓣。
她小踏步的跑進宴會廳,見無人注意她,漆黑的眼睛轉了轉,快速跑到牆邊,蹦着跳着去扯牌匾上垂下的紅綢。
沐雨棠對她的行爲很是費解,慢騰騰的走上前,疑惑不解的問道:“這裡是皇室宴會廳,東西不能亂動,你扯壞了紅綢,會受罰的。”
小女孩身體一僵,猛然轉過身,漂亮的大眼睛用力眨眨,仔細確定是她不認識的人,方纔鬆了口氣,警惕的望望四周,見無人注意她們,小手抓着沐雨棠的衣袖,神神秘秘的道:“我聽說用牌匾上的紅綢許願很靈,你幫我扯一片下來,咱們一起扔到許願樹上許願……”
這裡是宴會廳,又不是寺廟,牌匾上的紅綢許願怎麼會靈?這小孩子十有八九是被人騙了!
望着小女孩漆黑的眼瞳,真誠的目光,沐雨棠戳破真相的殘酷話語終是沒說出來:“許願講究心誠,你的許願繩,要自己來扯,別人扯的不靈!”
紅綢在皇宮裡是用來裝點的,沒什麼特殊含義,小孩子扯走一小片,不會有人在意,如果是她扯了,那些明裡暗中注視着她的敵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可是……我夠不着啊!”小女孩可憐兮兮的望着沐雨棠,她蹦跳半天了,連紅綢的邊都沒夠到,才求人幫忙的哇。
“我幫你搬把凳子,你站在上面就能夠到了!”沐雨棠微微一笑,搬來距離最近的那把凳子,放到了小女孩腳下。
凳子高高的,頂端距離紅綢很近了,小女孩漆黑的眼睛閃閃發光:“謝謝啦!”丟給沐雨棠一個感激的笑,手腳並用的爬上凳子,小手輕輕一伸,就抓到了紅綢。
沐雲嘉站在不遠處,漫不經心的與人聊着天,銳利的目光卻一直注視着沐雨棠的一舉一動,見那小女孩站到了凳子上,就要扯紅綢,她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用力踢出腳下的凳子。
凳子順着光潔的地面,毫無阻攔的重重撞到沐雨棠腿上,她身體不受控制的猛然一傾,碰到了小女孩和腳下的凳子,凳子一歪,小女孩尖叫一聲,徑直摔向地面,小手緊扯的紅綢,將上面的牌匾也帶了下來,重重砸向小女孩……
牌匾很重,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如果砸到小女孩身上,她必死無疑!
沐雨棠來不及細想,往前一撲,手臂撈住小女孩,將她護到身下,後背惡風急馳,她雪眸微眯,反手一掌重重拍到了牌匾上,將牌匾拍向她設定的方向。
那凳子是怎麼撞她的,她就讓牌匾怎麼砸人!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到!”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突如其來的響起。
皇帝,皇后儀態萬方的走進宴會廳,卻見大大的牌匾帶着凌厲的勁風急飛,千金們尖叫着左躲右閃,沐雲嘉爲了暗算沐雨棠,腳下堆了兩隻凳子,躲閃不及,睜着驚恐的雙眸,眼睜睜看着那牌匾重重砸在她身上。
纖細的身體受不住重力,仰面摔倒在地,剎那間,頭腦暈眩,眼冒金星,沉悶的胸口疼的撕心裂肺,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她抑制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一連串的變故震的衆人目瞪口呆,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貴族千金,公子,大臣們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
望着半地狼藉,皇帝的面色陰沉的可怕,堂堂皇宮宴會廳,居然被鬧騰成了這副模樣,他們將這裡當成自家膳廳了?
銳利的目光望向事件的罪魁禍首,身穿水綠色長裙的女子自自然然,烏黑精緻的髮髻有些凌亂,眸子裡一片清冷,面對他的打量,沒有半分慌張,那張年輕美麗的容顏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姐姐,你好重喲,受傷了沒有?”沉悶、軟糯的聲音響起,打破冰封的空氣。
衆人這才注意到,沐雨棠身下還壓着一個人,她將牌匾打飛了,沒受太大的傷,但爲了保護小女孩,她的腿腳和胳膊都撞到了堅實的地面,火辣辣的疼,放輕動作,慢悠悠的坐起。
紅衣女孩玉雪可愛的小臉露了出來,晶瑩的珍珠串有些歪斜,漂亮的包包頭也有些亂了,但她那雙漆黑的眼瞳滴溜溜的轉,昭示她沒什麼受傷。
“九兒!”皇后驚呼一聲,急步走了過來,長長的衣襬快速輕掃過光潔的地面,纖纖玉手抱起小女孩,上下打量着,眸子裡滿是焦急:“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受沒受傷?”
九兒?沐雨棠挑挑眉,這個小女孩是皇后的小女兒,最受寵的九公主!難怪敢扯皇宮宴會廳裡的紅綢。
“母后放心,我沒事。”小女孩搖搖頭,漆黑的眼睛眨啊眨,極是可愛,細細嫩嫩的手指一指沐雨棠:“是姐姐救了我!”
沐雲嘉在沐紫妍,沐紫玲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小臉蒼白的毫無血色,溢發顯的嘴角漫延的血絲更加鮮紅,見皇后讚賞的目光看向沐雨棠。
她恨的咬牙切齒,她身受重傷,惹人恥笑,沐雨棠怎能立下大功,被人讚賞:“大姐撞倒凳子,害九公主摔倒,牌匾掉落,如今救下九公主,也是將功補過,妹妹在這裡向姐姐道賀了。”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剛纔他們都在聊天,沒注意這件事情,如果確如沐雲嘉所說,凳子是沐雨棠撞倒的,那這裡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
誰人不知皇帝、皇后最寵九公主,沐雨棠親母早逝,在繼母手裡肯定生活的不怎麼樣,需要強有力的後盾,她故意撞倒凳子,再施恩於九公主,趁機接近皇后,皇帝,心機不可謂不深重。
爲了她一已之私,將整個宴會廳弄的一團亂,還搭上了自己的嫡親妹妹,手段不可謂不毒辣。
望着神色各異的衆人,沐雲嘉知道自己的話在衆人心裡起了作用,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他們都猜到了事情的可能性,卻不敢說出來,那她就捅破這層窗戶紙:“大姐姐,你不會是在利用九公主吧?”
漂亮的眼瞳輕輕眨眨,滿是無辜,彷彿在說一句無心之言,可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引爆了火線,衆人的議論聲紛紛襲來:
“姐妹之間是最瞭解的,她妹妹都這麼說,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是啊,真看不出她漂漂亮亮的,心機這麼深,心思那麼毒……”
沐雨棠冷笑,剛纔她還不是特別確定要害她的人是誰,現在已經完全確認了,沐雲嘉還真是陰魂不散,時時找她麻煩,利用公主,是藐視皇家尊嚴的死罪,沐雲嘉真是恨不得置她於死地而後快。
皇后身爲六宮之主,不會偏聽偏信,銳利的目光仔細掃視,地面光潔如鏡,沒有半分不平,凳子也只一人大小,四隻木腿極是牢固,一名五歲的孩子站在上面,如果沒有外力,它自己絕不會倒。
凝望沐雨棠,皇后眸子裡閃過絲絲凌厲:“凳子可是你撞倒的?”
“回皇后娘娘,是!”九公主的凳子是沐雨棠撞倒的,她不會否認,幕後那隻黑手,她也絕對不會放過。
沐雨棠承認的乾脆利落,沒有半會猶豫,她的光明磊落讓皇后有些吃驚,多年的皇宮生活讓她猜到,事情必有內情。
“好端端的,怎會撞倒凳子?”
“回皇后娘娘,因爲有凳子撞了我的腿,我站立不穩,就撞倒了九公主的凳子!”沐雨棠淡淡說着,慢悠悠的擡起頭,不偏不倚,剛好看向沐雲嘉的方向:
沐雲嘉爲了對付她,無所不用其極,在皇宮裡也敢對她下手,人家欠教訓,她就給她個深刻的教訓!
望着沐雨棠漆黑的眼瞳裡閃爍的銳利寒芒,沐雲嘉一怔,美眸中閃過幾分慌亂,沐雨棠不會察覺到什麼了吧?察覺到了又如何?無憑無據的,她說了也沒人會相信。
“宴會廳的凳子每人都只有一個,誰閒的那麼無聊,拿凳子撞姐姐啊?”
望着沐雲嘉眼瞳深處的陰冷寒芒,沐雨棠微微一笑:“平常人的確沒那麼無聊,可若是某個有心人,一心想讓我出醜,完全可以拿凳子撞我!”
沐雲嘉一張小臉瞬間沉了下來,沐雨棠的交際圈並不廣,周圍轉來轉去的也就那麼幾個人,多數千金與她不過是點頭之交,要說和她矛盾多,恩怨重的,還是她沐雲嘉:
“姐姐,這裡是皇宮,請不要胡言亂語,如果你懷疑自己被陷害,請拿出證據來!”那撞人的凳子已經在剛纔的混亂中被踢到了一邊,看沐雨棠如何自圓其說。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高凳:“凳子雖輕卻有重量,剛纔撞我的凳子,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劃痕,地面很光潔,仔細檢查,一定能發現那道劃痕,證明我所言不虛!”
皇帝對站在門口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走上前,仔細觀察沐雨棠所說的那段地面。
望着侍衛那越來越凝重的面色,沐雲嘉面色蒼白,一顆心高高懸起,宴會廳里人來人往的,腳步劃痕多的是,他應該看不出什麼纔是……
瞟一眼沐雲嘉凝重的目光,沐雨棠勾脣冷笑,沐雲嘉在擔憂,精神高度緊張,她就再給這位敵人雪上加點霜,讓她更加擔驚受怕:
“妹妹,剛纔宴會廳里人來人往,九公主站的位置相對隱蔽,凳子又低,站在妹妹的位置,視線被擋,只能看到公主的小半個身體,可妹妹與好朋友們聊着天,還能透過重重人羣看到我撞了公主的凳子,眼力真是……非常人可比!”
清冷的話如一道涼泉,驚醒了疑惑的衆人,他們剛纔只顧着指責沐雨棠,都沒想到這個問題,她和九公主站的位置非常偏僻,隱蔽,他們坐在正前方,怎麼看都不可能看到她撞凳子的。
沐雲嘉一顆心驚的七上八下,眸子裡浮現絲絲慌亂,卻倔強着不肯認輸:“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沐雨棠瞟她一眼,目光落到那名侍衛身上:“問問這位侍衛大哥,你就會明白了!”
侍衛檢查完地面,皺眉思量片刻,起身稟報:“稟皇上,地面上確實有兩道新的劃痕,從沐二小姐那裡,直達沐大小姐,卑職仔細看過凳子,確認是凳子腳劃出來的。”
皇后銳利的目光猛然射向,莊嚴的氣勢壓的人險些喘不過氣:“沐雲嘉,你還有何話說?”她的九兒,是皇室的金枝玉葉,一名小小的國公府之女也敢利用,膽大包天了!
“不是……不是我……”望着皇后美眸中洶涌的怒氣,沐雲嘉小臉慘白,眸子裡浮現濃濃的驚恐,慌忙的擺着手,慌不擇言:“當時,我身邊站了很多人啊,就算那凳子是推過去的,也不一定是我,紫妍,紫玲,香香他們都在我身邊哪……”
沐紫妍,沐紫玲小臉皆是一僵,二姐姐是想讓她們背黑鍋嗎?
柳香香一衆千金,瞬間白了臉色,沐雲嘉的意思,她們算計了沐雨棠,故意陷害她?明明是她自己與姐姐不合,暗中算計,事情敗露,她不想受罰,要拉她們下水,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雲嘉,你與雨棠不和,整個夢遙學院都知道,她出醜,肯定是你算計的,別再胡亂攀咬了!”
“就是,剛纔我可是親眼看到你狠狠踢了一下凳子,視線受阻,沒看到凳子跑哪去了,但下一刻,沐雨棠就撞倒了九公主的凳子,事情和你脫不了關係……”
“就是……”
剛纔還交談甚歡的好友,紛紛指責沐雲嘉,沐雲嘉難敵衆口,被指責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美眸中盈滿了淚水,剛纔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惹了衆怒!
皇帝銳利的目光望了過來,驚的她身體一震,利用、傷害公主可是死罪,她還年輕,她不想死啊!
她咬緊了櫻脣,小臉蒼白的就如一張紙,沒人看到她踢了凳子,只要她不承認,別人就拿她沒辦法:“事情不是我……”
“住口。”一記耳光狠狠甩到沐雲嘉臉上,打回了她尚未出口的辯駁。
沐振站在她面前,用力扯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跪向皇帝:“犯了錯,還不向皇上認罪!”
俯身,頭碰地面,磕的咚咚作響:“微臣教女無方,還請皇上恕罪!”
“爹!”沐雲嘉望着沐振彎下的身軀,聽着他磕頭的震人聲響,美眸中滿是淚水,聲音哽咽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沐雨棠挑挑眉,這對父女真是情深,她被冤枉的時候,沐振站在旁邊,冷眼旁觀,一句求情的話都不說,沐雲嘉一出事,他就急急忙忙的下跪請罪!
她不是被人珍視,疼愛的那一個,也沒興趣爭那所謂的父愛,人家父女再深情,她也不會有半分的羨慕,忌妒。
沐振是朝中重臣,爲了女兒,如此低聲下氣,朝臣們都看的於心不忍,但她算計的是皇帝最寵的九公主,大臣們無人敢爲他求情,詢問的目光頻頻看向皇帝。
沐振的頭磕個不停,地面很快染了血跡,皇帝輕嘆一聲:“沐愛卿珍愛自己的女兒,朕也珍愛九公主,九公主毫髮無傷,死罪能免,活罪難饒,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輕飄飄的一句話,免去了沐雲嘉的死罪,沐振心中喜悅,顧不得額頭的傷勢,急忙謝恩:“臣謝主隆恩!”
皇帝沉着眼瞼擺擺手,沐雲嘉被拉下去打板子,沐振也出了宴會廳治傷,宮女、太監以最快的速度清掃完狼藉,宴會廳又恢復了以往的明亮乾淨。
九公主從凳子上摔下,雖然被沐雨棠救了,皇后還是十分擔憂,怕她有什麼沒瞧見的傷勢,就讓宮女們抱她去看太醫了。
精神放鬆下來,沐雨棠又感覺到了手臂傳來的火辣疼痛,輕輕撩起衣袖,胳膊上的皮破了好幾片,點點血絲滲出,染紅了衣衫。
“你受傷了,找太醫看看吧!”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沐雨棠側目,看到了三皇子蕭天凌,今天的他穿着一襲寶藍色錦衣,上面繡着繁古的花紋,英俊的容顏俊美的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沐雨棠輕輕笑笑,快速放下衣袖:“多謝三皇子關心,小傷而已,我回府上點藥就沒事了,不必勞煩宮中太醫。”
杜若嵐坐在不遠的座位上,美眸輕掃過蕭天凌嘴角的淺笑,落在沐雨棠身上,眸子裡閃過一抹森然冷意。
皇帝入座,洗塵宴開始,沐雨棠快步走回自己座位,宮女們走到宴會廳中央,和着音樂的節拍,翩翩起舞,更有宮女、太監不時的進進出出,上着一道道美味佳餚。
大臣們早忘卻了剛纔的不快,看着歌舞,舉杯對飲,悠然閒適,好不自在。
沐雨棠手上有傷,傷口與衣袖摩擦,尖銳的疼,望望喝酒正酣的臣子們,她準備找個空隙悄悄溜出去上藥,不想,剛剛站起,眼前飄過一道白影,淡淡青蓮香縈繞鼻尖,是蕭清宇緊挨着她坐了下來。
“蕭世子!”沐雨棠瞪大眼睛望着蕭清宇,蕭清宇在男子座位,而她這裡可是女子區域,他怎麼跑到她這邊來了,幸好她爲了方便開溜,特意選了後面的隱蔽位置,不然,名門千金們射來的各種羨慕,忌妒目光,她都應付不暇。
蕭清宇如玉手指輕握着沐雨棠的手腕,掀開衣袖,露出傷口,望着那掉了皮的點點血紅,他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見底。
沐雨棠被她望的心裡發寒,用力想要抽回胳膊:“小傷而已,不妨事!”
“半條胳膊都摔破了,還叫小傷!”蕭清宇看她一眼,眸子裡浮現一抹怒意,從自衣袖裡拿出一隻白色小瓷瓶,拔開蓋子,淡淡藥香飄散,他倒出藥膏,小心翼翼的塗抹在傷口上,清潤的聲音緩緩響起:“以後遇到危險,不要只顧着救別人,要保護自己不受傷……”
他來到宴會廳時,洗塵宴已經開始,若他在事情發生前到達,絕對不會讓她受傷。
藥入傷口,陣陣清涼透了進來,火辣的疼痛瞬間消失,傷口十分合適,沐雨棠忍不住輕嘆:九公主還是個小孩子,又因她受牽連,她怎能見死不救!
蕭清宇叮囑她,是爲她好,她便沒有反駁,美眸閃了閃,轉移話題:“蕭世子,你赴宴遲到,可是雪塵樓裡事情太多?”
除了教她下棋,蕭清宇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在忙,赴宴遲到,也不奇怪。
蕭清宇輕咳一聲,聲音淡淡:“是有些忙!”
沐雨棠環視一圈,沒有看到安墨楓的身影:“安世子都忙的沒空來赴宴啊!”
蕭清宇含糊不清的應了一句,他不會告訴她,他給安墨楓佈置了一大堆事情,拖住了安墨楓,讓他無暇進宮赴宴,見不到沐雨棠,安墨楓就無法獻殷勤。
蕭天凌坐在皇帝下首,修長的手指端着酒杯,迷濛的眼瞳格外清明,淡淡凝望蕭清宇、沐雨棠: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多,男女有別,就算是師徒,也不能親密到掀衣上藥的地步,他們兩人的關係,絕不是外界傳聞的那麼簡單……
歌畢,舞畢,樂曲畢,大臣們的酒也喝了六七分,再美的歌舞看到眼裡也朦朦朧朧,提不起半分興致。
望望敬酒正酣的衆臣,杜若嵐嘴角噙着溫婉的笑,輕輕站起身,嫋嫋婷婷的走到宴會廳中央,清麗脫俗的小臉迷亂人眼,黃鶯般動聲的聲音緩緩響起:
“三皇子得勝歸來,可喜可賀,臣女若嵐不才,願以一曲劍舞,爲三皇子慶賀!”
臣子們皆是微醉,溫柔的歌舞看多了,再美再好也會厭,聽此提議,頓時來了精神,三皇子沙場爭戰,靠的就是劍,以劍舞慶賀,再合適不過。
望着衆人期待的目光,杜若嵐盈盈美眸中閃過一抹詭異,淺淺的聲音再次響起:“一人獨舞的劍舞,諸位都看多了,沒什麼新鮮,不如,我找個人與我一起劍舞,雙人劍舞,一定能讓諸位大開眼界!”
盈盈美眸緩緩掠過名門貴族的千金們,落在了沐雨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