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的視線都落在春華身上，她半垂着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臉上帶着懷念的神色，“那時候我年紀小，爹爹就帶着我和哥哥幫人看病，哥哥比我大，能幫着爹爹抓藥，我就跟着哥哥，像是怎麼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大家都很安靜，聽着春華說着她以前的故事。
“孃的身體不好，很久才能起來和我們出去一趟，平常我們就跟着爹，娘有時候身體好，也坐在一邊看着爹治病，”春華的嘴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沉浸在過去的日子裡，她彷彿不是在說給孟靈湘她們聽，而只是在和自己說那過去的事情，“爹孃的感情很好，爹心疼娘，很少讓娘做事，家裡的飯都是爹做的，我記得鄰居還經常嘲笑爹爹，說他一個大男人還日日下廚，娶個老婆有什麼用。”
“他讓爹爹休妻，讓爹爹再找一個妻子做我們的娘，說的多了娘就聽到了。”春華的笑慢慢的消失，“娘本來就身體不好，聽了這話更是難過，不到半年她就死了。”
幾個姑娘在春華的講述裡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事，眼眶慢慢的紅了。
“娘死了，爹也像死了，他整日的喝酒，也沒有那個心思替人看病，一日他把人看壞了，就被那家的人活活打死了。”春華眼裡掉下一顆淚來，砸在地上，“哥哥爲了掙錢養我們兩個，就去幫人家幹活，家裡的藥鋪也沒了，我就在家幫哥哥做飯洗衣服，可哥哥不見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哥哥了。”
說到這裡，春華沉默了，愣愣的看着地。
“你哥哥去了哪裡？”一個姑娘忍不住問。
“我哥哥？”春華重複了一遍，“我哥哥被人抓了起來，賣到了孌童館。”
“那個孌童館就是章臺閣？”孟靈湘說。
“哥哥進了這個地方，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呆在這裡，我就也進來了，至少死也和哥哥死在一起。”春華又笑了，眼裡還殘留着淚，可嘴角的笑是那麼幸福而刺眼。
“那你哥哥……”孟靈湘說到一半沒有往下說。
“我哥哥會跟我一起離開，”春華望着孟靈湘，滿眼的渴求，“你能帶我們離開嗎？”
孟靈湘心生惻隱，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春華鬆了一口氣。
孟靈湘把藥丸分給姑娘們，讓她們用清水服下，並且告訴她們吃下這藥可能有些人會腹瀉，沒有大礙，姑娘們信任的吃下了。
在老鴇過來喊孟靈湘之時，她攔住正要離開的老鴇，“小青要逃跑。”
老鴇停下腳步斜了她一眼，“你說誰？”
“小青。”孟靈湘重複了一遍。
“你怎麼知道她要逃跑？”老鴇自然是認爲孟靈湘是在報復小青告密之事。
“你若是不信，等明日在小門等着看看，她要從那裡逃跑。”孟靈湘說道。
老鴇心裡一驚，那個小門一般人可不知道，心下已經信了幾分，“你怎麼知道的？這樣機密的事情她怎麼會告訴你？”
“她是不想告訴我，可我就睡在她旁邊，她的一舉一動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猜到她明晚要在小門逃跑，左右沒什麼損害，你大可以在那裡等着，若是真的讓她逃了你也免不得一段罰。”孟靈湘鎮定的回答。
老鴇思量片刻，想着還是去看看，可嘴上還裝做不信的模樣，孟靈湘也不再多說，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打量。
孟靈湘暗地做了佈置，就坐着好戲上演。
第二日夜裡，孟靈湘帶着一些出門去了。
小青繞了路，就在孟靈湘說的院子裡等着，可左等右等也沒有看到孟靈湘的人影，她有些慌了，想着是不是自己來的早了，於是又耐心的又等了一會兒，她本是想抓到孟靈湘她們逃跑的證據，好跟老鴇邀功，這幾日因爲上次和老鴇告密之事沒有幫到老鴇，讓她遭了老鴇的不少白眼，她暗地想着一定要抓到孟靈湘她們，才能在老鴇面前扳回一城。
滿懷興奮的等了大半個時辰要沒有看到人影，滿心的喜悅都涼了，小青咬了咬牙，往孟靈湘說的那條路去了，一路上她真的沒有看到什麼巡邏的人，心下暗道孟靈湘說的這個地方居然真的有用，她又有些後悔，若是跟着孟靈湘是不是真的能逃出去。
可現在已經容不得小青後悔，她已經和沒有後悔的餘地，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了上去，路走到一半，眼看着就要到了小門，過了小門就是逃外外面的路，小青看到牆壁旁邊擺放了幾塊石頭，心下一慌，難不成孟靈湘她們已經逃了出去？
她小步奔到牆壁旁正要低頭查看，只見暗處走出一個人來，綠油油的眼珠子直盯着小青，微帶肥碩的臉上擠出一個陰測測的笑來，“小青，你居然真的要逃跑，我還真的看錯你了。”
小青僵在原地，脖子跟沒有上油的門鎖一樣，發出咔咔的聲音，她不知道爲什麼老鴇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她嚥了咽口水，急忙辯解道，“大姐，我是跟着孟湘她們到這裡的，是她們要逃跑，大姐你要相信我，要逃跑的是她們，我就是跟着她們纔到了這裡。”
老鴇對於她的話是半點也不信了，甚至懷疑小青之前說的孟靈湘要逃跑的事情也是爲了掩蓋自己要逃跑才胡亂的編出來騙她的，小青算的上是她在北院的眼線，被自己的眼線欺騙的事實讓老鴇怒上心頭。
“你還敢狡辯，我可是在這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想說什麼？”老鴇不想再聽小青多辯解，就準備喊人把小青抓起來。
小青額上一瞬間就起了一層細細的汗，她想到之前逃跑的人下場，再聯想到老鴇對自己的態度，恐懼和無助一瞬間涌了上來，她噗通一聲跪下來，膝行保住老鴇的大腿，“大姐，大姐我真的沒有逃跑，是那個孟湘她要帶着人逃跑啊，是她。”
老鴇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有些懷疑，讓人把小青綁起來，自己帶人去了北院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