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江禹哲真的很討厭跟別人講理,因爲你再有道理,遇到無理的人,講上一天一夜都別想講通。講多了,反而是浪費口舌,吃力不討好。
大家挑明瞭,把話說到點子上,他的態度擺在這裡,對方要怎麼做,就看他們識不識趣了。
“主動挑釁的到底是誰?唐市長心裡清楚。”
江禹哲調整了坐姿,鬆開對裴樂樂的鉗制,身子微微前傾,一手敲打着茶几桌面,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的定製金錶上,半眯着的眼睛流瀉出點點精光,和絲絲不耐煩。
“我的胃不好,經不住餓,唐市長最好速戰速決,不要耽擱了大家吃飯的點!”
男人終於不再折騰她了,裴樂樂如釋重負,挪了挪屁股稍稍離他遠一點,可聽到男人低沉中隱含不悅的話語,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
到底是不想耽擱別人,還是你自己沒耐心了,把人全部弄到房子裡,慫恿她們打起來,等局面鬧得一發不可收拾了,你就拍拍屁股撒手不管了,將爛攤子扔給別人處理。
裴樂樂就沒見過比江禹哲還要理直氣壯,冠冕堂皇的男人,明明在擴大戰局,還自以爲很正義很了不起。
姚婉秀她們確實是主動挑事的一方,這點沒錯,可江禹哲的做法,也沒有起到解決問題的實質作用,反倒像是添了一把柴火,引發事態越演越烈了。
他是在給她出氣,這點沒錯,但她感覺,他還有看熱鬧的意思,或者夾雜了別的意圖在裡面。
他的行爲,不能按常理推測,總有些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你意料不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比如現在,他到底想要唐永年如何解決,給出一個怎樣的答覆,他纔算滿意呢。
豈止是裴樂樂,就連唐永年都不太確定江禹哲的具體心思,這事鬧大了,對江禹哲也沒有多少好處,他卻一意孤行,當衆和自己小姨姨父唱對臺戲。究其深意,唐永年不得不往利益那塊設想了。
莫非,江禹哲是想跟自己談某些條件?
唐永年想了想,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他手上握有好幾個大項目的審批權,已經有好幾個商界大亨想約他出去吃飯打高爾夫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可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唐永年進來時,姚婉秀便停止了叫罵,收斂了自己潑辣之態,特意扭了個身,朝角落處的穿衣鏡掃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不可謂不狼狽。頭髮被張玉芬抓散了一大半,妝也花了,臉上的汗滲下來,淌過打了粉底的臉龐,露出裡面晦暗泛黃的肌膚,留下一條條暗沉的印子。
黑白分明,醜態盡顯。
更要命的是,唐嘉琳還在旁邊叫:“媽媽,你的臉怎麼了?”
姚婉秀惱極了,連忙奔進洗手間打理自己的妝容,不敢回頭看唐永年,心裡對張玉芬更是痛恨到了極點。
這個殺千刀的潑婦,再敢找上門,見一次打一次。
張玉芬仍然坐在地上撒潑打
滾,披散着亂糟糟的頭髮,臉上的巴掌印和血印尤爲明顯,兩腿蹬着地面,嘴裡不停唸叨着不想活了,有錢人欺負窮人了,沒天理了。
可她再怎麼叫嚷,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她,任由她喊叫,孤獨唱大戲,都當她不存在了。
反正,姚婉秀和張玉芬這兩個作死的女人,都吃了大虧,半斤八兩,在彼此身上討到了說法,也各自嚐到了苦頭。
這就是江禹哲奉行的生存法則,你犯我一尺,我還你十丈。
唐永年沉着臉,屋裡亂糟糟的畫面,讓他眼角直抽。他就沒見過這麼會惹事的兩個女人,加起來年紀過百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受不住氣,一句話沒講好就打起來。打得元氣大傷,兩敗俱傷了,還在不知悔改地叫喊。
他的目光轉向江禹哲,語氣篤定道:“我會給江少一個交代,但也希望江少不要插手,我只能說,最後的結果,我們都會滿意。”有些話,只屬於男人之間私聊,若江禹哲夠機敏,應該能聽懂。
江禹哲豈止聽懂了,還很快速地回了話。
“唐市長最是公平公正,自然不會讓我失望。”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他江禹哲膽大妄爲,連自己的姨媽都敢對付。”
姚婉秀在洗手間打理好了自己,把弄亂的頭髮捋順了,洗乾淨臉上亂七八糟的痕跡,再出來時,聽到唐永年話裡明顯帶着妥協還有講和的意思,頓時不滿了,人還沒走過來就已經抗議上了。
“他必須向我道歉,並且準備重金向我賠禮,還有這個女孩,也要受到懲罰。不然這事沒完,我不好過,他們也別想好過。”
姚婉秀表明了態度,她不會息事寧人,也不想善罷甘休。因爲裴樂樂,她顏面盡失,不收拾這個讓她丟臉的小丫頭,她心裡的怒火沒辦法平息。
“媽媽說得對,都是裴樂樂這個麻煩精造成的,她必須受到懲罰。”唐嘉琳就像姚婉秀的跟班,隨時附和媽媽的話,跟媽媽站在統一戰線。
江禹哲敲打桌面的力道又重了幾分,他回身看向裴樂樂,見她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是被姚婉秀母女不依不饒找她茬的勁頭給嚇到了,不由揚了揚脣,眼底露出一抹玩味的精光。
“怎麼辦?她們好像非要跟我們死嗑到底呢。”
我們!
只需這兩個字就夠了,如同堅實的遁甲,擋在了裴樂樂前面,也間接向唐永年宣告着自己的立場。
這個女孩,他護着,旁人休想動她一根毫毛。
此時此刻,裴樂樂是感激江禹哲的,雖然他對待她的態度,給她的感覺就像玩物一樣,不夠尊重,也太過霸道,但他在關鍵時刻堅定護着她,還是讓她有那麼一絲絲小感動。
調解兩邊矛盾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唐永年身上,江禹哲有意把球拋給他,他不想接都不行。
唐永年閉了閉眼,深吸口氣,他筆直走向姚婉秀,周身散發着令人忌憚的凌厲之氣,他走到她面前,在她愣
神之際,甩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還嫌鬧得不夠是吧,要鬧就往死裡鬧,吃藥,撞車,跳樓隨你,要麼死透了,要麼就給我安分點,少惹事!”
這一巴掌,驚了很多人,除了江禹哲,燕少軒和唐永年的秘書,屋裡的人均是大感吃驚,納悶唐永年的舉動。
裴樂樂自然也是震驚人羣中的一員,看到唐永年打老婆,還說出那樣冰冷的狠話,不由好奇這對夫妻之間的感情。
她在姚婉秀眼裡看到了一個女人對自己丈夫深沉的愛意,有眷戀,有癡迷,還夾雜着一些難以形容的特殊情愫在裡面,是那種非常濃烈的,愛恨交織的熾熱和輕狂。
而唐永年則顯得平靜多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別人沒什麼兩樣,甚至可以說,他對自己的妻子的態度還比不上外人。一進屋就沒拿正眼看過妻子,女兒喊他,他也只是淡淡應了一下,然後一門心思跟江禹哲談判,鎮定自若,絲毫沒有因爲妻女打架受了傷而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官風範,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
可無論怎麼看,裴樂樂還是覺得他們之間不對勁。丈夫太冷,妻子太狂,兩個人更像仇人,而不像夫妻。
在她的家庭概念中,夫妻相處模式不是這樣的,妻子犯了再大的錯,丈夫也不該當着衆人的面給妻子難堪,讓妻子下不來臺。
至少,這一巴掌,打在了姚婉秀臉上,也打進了所有人心裡。
姚婉秀捂着臉頰,睜大了眼睛盯着唐永年,想從他眼裡看到一絲絲疼惜。
可惜,什麼都沒有,一點類似憐惜的情緒都看不到。
那雙墨玉般清冷的眼眸,在看向她的時候,從來都是平靜無垠,無悲無喜,即使有些別的情緒,也只是憤怒,失望和厭煩。
“唐永年,你老婆女兒被人欺負了,你就是這樣爲我們出氣的。打老婆,虧你幹得出來。”姚婉秀咬牙切齒,雙眸迅猛燃燒起憤怒的火焰。
男人譏誚回諷:“你自己不找氣受,誰敢氣你。”
唐嘉琳早已看傻了眼,愣愣杵在一旁,看着父母劍拔弩張的模樣,搞不懂這是上演的哪一齣。
他們是一家人,難道不應該一致對外嗎,爲什麼爸爸和媽媽先對上了。
可沒等她想明白,就聽到唐永年喊她回家。
咦,這就走了,氣還沒出呢。
見媽媽被爸爸拉扯着出了屋,媽媽如何叫嚷,爸爸一概不應,唐嘉琳心裡不是滋味了,覺得自己也跟着沒臉。她狠狠剜了裴樂樂一眼,跺了跺腳,不情不願出了屋。
在唐永年的強勢干涉下,鬧劇很快收場,而耍賴坐在地上不起的張玉芬,也被唐永寧的秘書警告一番以後,悻悻爬了起來,灰溜溜跟着他離開了房間。
秘書帶着張玉芬到一樓大廳的小休息間去見一個人,她一走進房間,那人就轉過身,走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