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照亮了屋裡的一切,蘇秦迷迷濛濛的睜開了眼時,腦中竟有一刻的恍惚,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兩頭小豬,卻驀然看到了一張堪比女子嬌豔的臉孔。她心頭一怔,手摸向枕頭下的匕首,掀了被子起來,“元輕風,你怎麼會來這裡?”
元輕風將把玩在手中的小豬輕輕放下,脣角輕勾起一抹醉人的淺笑:“你放心,我對你沒惡意。”
蘇秦懷疑的看他一眼,今日的元輕風並未易容前來,這讓她覺得他並沒有什麼惡意,不過終歸曾經是個毀人清白的採花大盜,她對這樣的人沒什麼好感。凝眉看着他,優雅的坐下,倒了兩杯茶,“要不要喝?”
元輕風對上蘇秦的眸子,揚起一抹邪魅的笑,“你的茶可不是誰想喝便能喝的。”
蘇秦嘴角抽了抽,她下毒的動作向來極快且隱蔽,卻沒想到還是被元輕風看了去。臉上綻放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她淡淡開口:“那麼不知你今日來有什麼意圖?”
元輕風徑自端起蘇秦面前的那杯茶,淺淺的抿着,“你也發現這一次我不是易容前來的吧?”
蘇秦點頭,“那又如何?”
元輕風瞥了她一眼,微咳了一聲:“所以說我對你沒有惡意,更不會對你想那樣的事情。”
蘇秦嘴角抽了抽,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又沒往那處想,真是!“有話快說。”蘇秦直接冷下了臉。
元輕風長嘆一聲,“我知道一會兒是安郡主的及笄大禮,且是皇后親自操辦,場面極爲隆重,邀請了不少人,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給安郡主送了禮,就是那尚在禁足之中的瑞王也命人送了禮給安郡主,不過麼,那禮物又被安郡主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去,想必此時的瑞王該是極傷心的吧?”
蘇秦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元輕風今日是吃錯藥了吧!明知道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慕容洺的名號,竟然一大早就跑來給她添堵。
“如果你是想和我說這個的,那麼請你馬上離開,上一次你也見識了我的手段,所以千萬別隨便招惹我!”蘇秦深呼吸了一下,只覺得今日不但是元輕風吃錯了藥,就是她,似乎哪根筋也搭錯了,否則怎麼會聽元輕風說了這麼久的渾話呢?
“我說了我對你沒惡意。”元輕風又喝了口茶,笑眯眯的看着蘇秦:“我呢,爲了感謝安郡主上回的誤打誤撞令我解了困擾我二十多年的毒,所以特地來感謝安郡主。”
蘇秦微怔,嘴角勾起抹冷笑:“感謝不必,請你馬上離開。”
蘇秦覺得她到底不是個天生狠辣的人,否則一定會喚來君忍。
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之氣,元輕風沒有絲毫尷尬,反而還笑得愈發燦爛溫柔,又靠近了她些許,“上回你下毒害我雖然讓我恨的牙癢難耐,可是自從上一回,我可是徹底斷了女人的念想。”
“元輕風,我沒興趣也沒時間聽你的這些風-流韻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元輕風打斷:“我知道你恨大小姐,既如此何不殺了她?如此這世上也少個醜陋的女人,豈不乾淨利落?”
殺了白錦繡?蘇秦眸底快速浮上一抹陰鷙,那太便宜她了!不過能被元輕風說醜的女人,想必她送給白錦繡的那份大禮效果不錯。
而且這幾日從周大夫記錄的脈案上看,白錦繡身上的毒素正在一日日加劇,恐怕還真的會在她大婚時毒發。
元輕風看着蘇秦脣邊的那抹淡的幾乎可以令人忽略的笑,斜斜的挑了挑眉,這丫頭當真有點兒意思。先不說她是不是誤打誤撞的解了他身上的毒,就說她那性子,她那手段,他就覺得往後他的日子一定會非常非常有趣。
“還真看不出來,安郡主竟然還有顆菩薩心腸,既然你不想對大小姐下殺手,那麼這事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大小姐比死還要痛苦,如此也算是還上了安郡主的這個人情。”元輕風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果然就見她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議的瞪着他。
就在他還想着要怎麼逗她時,門倏地被推開,隨即錦娘託着那件明紫色衣裳走了進來。“小姐,您昨晚什麼時辰回來的,奴婢實在是太困了,所以就睡了。等奴婢醒來了,竟發現您已經睡下了。”
蘇秦的目光自她手裡的那件明紫色衣裳快速掠過,“這件衣裳你做了改動?”
錦娘臉色微變,忙跪下道:“小姐,奴婢是擔心……”
蘇秦搖頭嘆了口氣,錦娘素來穩重心思細膩,定是怕她會出什麼事情。扶她起來,“算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昨晚玉衡送她回到棲霞閣時,她就發現自己的那件明紫色衣裳不見了,想到當時錦孃的欲言又止,她猜測應該是錦娘拿走了,所以也並沒有急於尋找。
自錦娘手中接過那件衣裳,上下看了看,改動不算太大,只是在裙角繡了幾隻彩蝶,既吸引了人的視線,又不覺得很庸俗,她的手輕輕撫上那幾只栩栩如生的彩蝶,讚道:“你的繡技還是這麼的好。”
錦娘笑笑,“再好也是比不得小姐的。”
蘇秦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飛上房樑的元輕風,“還不走嗎?”
錦娘詫異的看了蘇秦一眼,而後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看到了一張比女子還要嬌媚的臉,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看出來他是個男人,她驚訝的捂住嘴巴,很快衝元輕風厲喝道:“登徒子,竟敢擅闖小姐閨房,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元輕風無奈的看了一眼沒說話的蘇秦,自房樑上飛掠下來,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哪裡來的登徒子,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你這小丫環弄明白了再說話好不好?”
蘇秦無語,“元輕風,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朋友,現在我要更衣梳洗,請你馬上離開,這樣的話我不想再多說一遍。”
錦娘皺眉看了一眼元輕風,登時臉色變了變,“你這採花大盜來小姐的房裡做什麼?”
元輕風臉色忽變,“這位姑娘,不要採花大盜採花大盜的叫着好不好,這世上不是所有人天生就是採花大盜的。”
“那就更說明你人品有問題!”錦娘不屑的冷哼一聲,“像你這樣的人,小姐斷然不可能與你成爲朋友,你若再不離去,我就喊人了。”她說着,便準備開門喚君忍,卻被蘇秦攔下。
“元輕風,我不管你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裡究竟想玩什麼把戲,尋仇也好,還情也罷,我奉勸你一句,離我遠一點兒,如此就算是你還了我的人情。”蘇秦說完,親自開了房門,眸光冰冷的看着元輕風。
元輕風怔了怔,他沒想到原來他在別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脣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他衝她道:“不管安郡主接受與否,欠你的人情我是一定要還的。”說完,他走出房門旋身而起,一瞬便消失不見。
經歷了此事,到底是令人不愉快。蘇秦瞥了眼錦娘,安撫道:“沒事了,快叫妙珠過來幫我梳洗吧。”
正此時,皇后並慈雲公主已然來到了棲霞閣,身後跟着的是四姨娘楊萍萍,蘇秦忙跪下行禮,皇后笑着將她扶起,“珂兒,你母親早逝,如今侯府又沒有名正言順的主母,所以今日就由本宮爲你親自綰髮吧。”
“珂兒謝謝義母。”蘇秦臉上一派平靜,雖說皇后對她極好,可是皇后親自爲她綰髮還是讓她頗感意外。
“安郡主,你不但是東嶽第一個由母后親自操辦及笄禮的女子,還是第一個由母后親自綰髮的貴女呢。”慈雲在旁笑道。
蘇秦笑笑,而後皇后自袖中掏出一支鳳蝶鎏金簪,“珂兒,這簪子如何?”
蘇秦淡淡一笑,“極美。”
皇后的目光自她那張素淡面容上輕輕掠過,牽了她的手,“珂兒既是本宮的義女,在本宮心中自然是與慈雲一樣重,這簪子是當年本宮及笄時戴過的,本有一對兒,一支給了慈雲,這剩下的一支就給你了。”
蘇秦眼底閃過一抹難色,她本想插上玉衡送她的那支古琴銀簪的。想了想便對着錦娘招了招手:“義母,您瞧瞧這衣裳如何?”
楊萍萍滿心歡喜,那四件衣裳無論哪件都是花費重金,勢必會令人眼前一亮。若能得了皇后的一句讚賞,那麼她在這侯府的地位可就算是穩穩當當了。正想着,卻見錦娘和妙珠展開了那件明紫色衣裳,瞬時,她臉上的所有表情悉數僵住。
錦娘與妙珠伺候她穿上那身明紫色衣裳,慈雲公主忍不住讚道:“安郡主穿了這身衣裳,倒真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皇后亦是笑道:“這身衣裳剪裁得體,收腰曳地,愈發襯得珂兒你高華明豔,尤其是這幾隻彩蝶,好針法。”
錦娘原本還擔心皇后會認出這件衣裳,可是看皇后的表情,高懸的心也就徹底放了下來。
蘇秦容色淡淡的看了眼銅鏡中的那個人,款步走到一個小櫃子前,取出了那支玉衡送她的雕着細緻花紋的古琴式樣的銀簪,“義母,您看這簪子如何?”
皇后微怔,當目光移到蘇秦手中的那支簪子時,整個人身子猛烈一晃,“珂兒,這簪子你從何處得來的?”
“不瞞義母,是南陽王世子送珂兒的。”蘇秦柔聲道。
“哦。”皇后緩了會兒微亂的心緒,本想尋個理由勸蘇秦還是鳳蝶鎏金簪好,可是慈雲卻開口道:“母后,這古琴銀簪與這身衣裳甚是相配。”
皇后眸光再次一變,幸虧有身後紫玉扶着,既如此,她也只能點頭默許了。
蘇秦一直小心的觀察着皇后的神情,這讓她隱約意識到這古琴銀簪應該就是南陽王妃的物件。難怪當時玉衡送她時,她就覺得很眼熟,因爲蓉貴妃也有一件與這古琴銀簪極像的一支簪子,不過爲了彰顯身份,蓉貴妃的是金簪,而非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