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洺在永和樓買了些糕點,便閉眼靠坐在馬車上,今日能解了禁足之罰算是個意外收穫,可是想到白珂已經賜婚於南陽王玉衡,他心底的嫉妒與憤怒不斷膨脹擴大。
他握拳的手指節泛白,白珂,不管聖旨是否已下,只要你一日沒嫁給玉衡,我就還有機會!你註定逃不出我的掌心!
“王爺,到了。”風墨挑了車簾道。
慕容洺輕“嗯”了聲,快速平復心緒,動作優雅的下了馬車。
管事張福剛送走了傳旨的周明,準備轉身進府,卻看到了下馬車的慕容洺,頓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微怔了下,匆忙將慕容洺請到府內。
此時前廳裡只剩下平陽侯爺一人,聽說瑞王來了,平陽侯爺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瑞王不是還尚在禁足之中嗎?如何竟會親臨平陽侯府?”
他的話方落,便聽到一道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平陽侯爺是覺得,本王不能來看望本王的側妃嗎?”
平陽侯爺臉色一僵,“側妃?”
慕容洺微微一笑,“正是白大小姐,白錦繡。”
平陽侯爺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原本就不悅的目光變得更加黑沉:“太后昨日便下了懿旨,已經休棄了錦繡,並責打了錦繡二十大板,王爺可莫要再這樣說了,微臣實在當不起。”
慕容洺面上浮上一抹歉意,撩了袍子,在平陽侯爺詫異的目光裡坦然跪下,“岳父大人,小婿沒有保護好錦繡,令錦繡以及平陽侯府蒙羞,小婿心甚慚愧,今日父皇方解了小婿的禁足之罰,小婿便討了旨意想先探望一下錦繡。”
平陽侯爺臉色微緩,忙跪下道:“王爺的意思是?”
慕容洺一臉鄭重的道:“大婚如期舉行。”
平陽侯爺臉上頓時浮上一抹喜色,卻猶有不信的問道:“王爺此話當真?”
慕容洺眼底浮上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冷冽,“當真。”
很快,平陽侯爺便親自領着慕容洺去了瓊花苑。在瓊花苑門口,他的心裡竟莫名覺得悶悶的,可是他既已經走到了這裡,自然是不會再退縮了。就算心裡再不想看到白錦繡,可是爲了那婚後半年的時間,他不得不進去。平陽侯爺疑惑的看他一眼,他淡笑一下,順手摘了幾朵院牆下的薔薇花,而後重新邁開步子,走在了平陽侯爺的前面。
平陽侯爺忐忑的心終於穩穩放下,忙跟了上去,卻在快要到白錦繡的房間時,攔住了慕容洺。
“還請王爺先在此稍候片刻,容錦繡先整理下妝容。”
慕容洺點了點頭,平陽侯爺便進了房間,聲音裡止不住激動:“紅影,快伺候大小姐梳洗,瑞王--”他的話在看到了白錦繡那一臉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紅疹子時猛然止住,忙問道:“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白錦繡見到平陽侯爺,心底的怒氣蹭蹭上涌,想她醒來多時,自己這薄情的父親竟是連看都沒看她一次,頓時臉色更加猙獰:“橫豎錦繡是無法成爲皇家的兒媳了,父親還要在錦繡已是累累傷痕的傷口上再撒把鹽嗎?”
平陽侯爺修眉微蹙,這就是他那向來溫婉知禮的女兒嗎?如此看來她與二丫頭差的還真不是一點兩點,可是他怔然想到瑞王就在門外,便斥道:“你說的什麼渾話?瑞王親自來看望你,莫要讓瑞王看了笑話。”
白錦繡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他都自身……”“難保”二字尚未說出口,卻看到門口慕容洺的身影,雖然隔着層層紗幔,卻依然能看到他挺拔高大的身姿,風神俊朗的容貌,她頓時驚住,愕然的看向平陽侯爺,訥訥道:“父親,錦繡不是在做夢吧。”
平陽侯爺臉色微緩,“還不快讓紅影給你梳洗一下,總歸還沒嫁過去,瑞王面前,斷然不能失了儀態。”
“父親,方纔是錦繡唐突了。”白錦繡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彷彿方纔那個冷言冷語,滿嘴刻薄話語的人是另外一個人。
很快,紅影便端來洗臉水,即便白錦繡後股上依然紅腫疼痛不已,她還是忍着痛換了身顏色鮮亮的衣裳,看着鏡中那個憔悴滿臉佈滿紅疹子的女子,白錦繡忙讓紅影爲她又塗了幾層厚厚的脂粉,這才示意紅影去將慕容洺請進來。
白錦繡依舊趴在牀上,楚楚可憐的對站在紗幔外面的慕容洺輕喚了聲:“王爺,錦繡這不是在做夢吧?”言語之中隱約帶了幾分嬌吟聲,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惜。
慕容洺聽到聲音,眉頭微微蹙了下,隨即挑了紗幔,來到牀前坐下,體貼的拉着她的手,柔聲道:“還疼嗎?”白錦繡點了點頭,他眼底溢出一抹濃濃的疼惜,撫上她的背,緩緩道:“不管元輕風是怎麼回事,你都會是本王的側妃,大婚會如期舉行,好好養傷。”
聽了這席話,白錦繡眸中瞬時就氤氳上一層水霧,“王爺,元輕風是玲瓏公主尋來的,玲瓏公主一直心儀南陽王世子,她是想讓元輕風毀了錦繡的貞潔,讓白珂嫁給王爺啊。”
慕容洺皺着眉頭,這事竟與玲瓏有關嗎?想想也是,那元輕風是何樣的人,只不過能令四國都頭疼不已的採花大盜,玲瓏是如何尋到的呢?
白錦繡見他久久不語,頓時心慌不已,扯着慕容洺的袖子,“王爺若是不信,錦繡這裡還有玲瓏公主的同心結型血玉玉墜。”
慕容洺盯着那玉墜,臉色登時黑沉如墨,即便他並不是真心喜歡白錦繡,可是既然父皇已經將白錦繡賜婚給自己,作爲玲瓏若再是算計上白錦繡,那麼就是對自己的侮辱。他用力攥握住那枚血玉玉墜,脣角溢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恐怕玲瓏會那麼做,也有蓉貴妃的授意。雖然當年蓉貴妃將他帶入永福宮,可是他沒有一日真正得到過蓉貴妃的關愛,蓉貴妃想要什麼,他又怎會不知?他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是助她成爲東嶽地位最尊貴女人的一顆棋子。
“你是何樣的女子,我心中清楚,倘若日後皇祖母問起那個姦夫是誰,你只消說是我就是了。”慕容洺低聲囑咐了句,依着皇祖母的性子,恐怕還會再確定一遍此事,才能再下一道懿旨,而這道懿旨也正是他能爭取那半年時間的關鍵。
白錦繡已經許久沒有看到慕容洺對她如此的關心和體貼,頓時將宮宴之上他對自己的薄情寡義拋諸腦後,撐着身子,慢慢窩進慕容洺的懷中,“王爺這花是送給錦繡的嗎?”
慕容洺柔笑一聲,“是,本也想送你些別的,不過我畢竟才解了禁足之罰。”
“王爺別自責,錦繡很喜歡這花……”白錦繡臉上浮上一抹羞紅。
“叫洺哥哥。”慕容洺脣角微彎,不過那笑卻未達眼底,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好好休息,這幾日我會日日來看望你。”
“王……洺哥哥。”白錦繡沒想到慕容洺對她還會這般柔聲細語,並且不但一力扛下所有罪責,還堅持要娶她,也許洺哥哥只是暫時被白珂那個小賤人迷惑住了,他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這份柔情在她的心中快速蔓延,甚至將她後股上的痛也悉數蓋住。
“洺哥哥,你掐錦繡一下。”白錦繡聲音微顫。
慕容洺寵溺的在她臉上輕輕掐了一下,“這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白錦繡仰頭望着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只希望這一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如果這是夢,那麼就讓她一直沉睡不醒吧!
慕容洺點了點頭,對上她那雙滿是喜悅的雙眸,臉上的柔情多了幾分,只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到自己那沾滿脂粉的手指上時,眼底再次浮上一絲冰冷。
白錦繡徹底淪陷在慕容洺的柔情蜜語之中,完全忘記了先前慕容洺的無情,她依偎在慕容洺的懷中,想到白珂,嘴角的笑意漸濃,白珂,洺哥哥永遠都不會愛上你,就算你貴爲郡主如何,嫁給南陽王世子又如何,她註定與皇家無緣。
也許元輕風是她的噩夢,可是誰又知噩夢醒來時,不是甜蜜?
棲霞閣裡。
所有人都沉浸在聖旨的喜悅之中,尤其君忍竟然還與蘇秦開起了玩笑,“小姐若是成了南陽王妃,屬下都不知要喚小姐什麼了,王妃?小姐?還是喚一聲主母。”
妙珠橫他一眼,“真是牆頭草,不管小姐嫁給了誰,都要叫小姐,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小姐的人了。”
君忍忙上前捂住妙珠的嘴巴,“切莫當着王爺的面這樣說,什麼叫我已經是小姐的人了,當心王爺命人扒了你的皮。”
妙珠驚懼的望着一本正經的君忍,發出一陣“嗚嗚”聲。
錦娘笑道:“君忍你若再欺負妙珠單純,當心你的皮。”
君忍嘿嘿笑了兩聲,下意識的望了一眼蘇秦,忙鬆開了手,卻依然逃不掉妙珠的一頓捶打。
主僕幾人正說着話,便聽到院門外紅影提了食盒問道:“二小姐在嗎?”
錦娘忙走了出去,淡淡的應了句,“什麼事?”
“瑞王來探望小姐,給小姐帶了些永和樓的糕點,小姐便命奴婢帶些給二小姐。”都說僕隨主貴,紅影此時也覺得脊背挺直,話雖這樣說着,不過卻沒有半點的恭敬。
錦娘冷笑了兩聲,“安郡主怎敢接受瑞王送給大小姐的東西,就算永和樓的糕點價格再貴,依着南陽王對安郡主的疼惜,也不是買不來。這些,還是帶回去留給大小姐好好品嚐吧。”
紅影自然聽出錦娘這話裡暗含的諷刺,臉上僵了僵,道:“那奴婢就回瓊花苑了。”
待她走後,錦娘啐了句:“真是小家子氣,這就開始顯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