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終於天亮了。
當慕容洺醒來時他是徹底憤怒了,“白珂,我上輩子究竟欠了你什麼,你要將我趕盡殺絕!”
風舞擰着眉看着幾乎被搬空的房間以及那放在慕容洺牀邊的楠木錦盒。淚水奪眶而出,她再也承受不了這種錐心的折磨,可是看着神情激動的慕容洺,她知道一旦這時候她也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話,那麼正好中了奸人的詭計。
“如今王爺的安危最重要,切不可衝動。”她深吸了口氣,將心底的翻涌強壓下去。
慕容洺對上那雙眼,突然將她擁入懷中:“風舞,對不起,都是我,是我連累了你們。”
風舞有一瞬的怔愣,她雙手微僵,當他滾燙的淚滴在她的脖頸上時,她的雙手終於環上他的腰,“當年若不是王爺,奴婢與哥哥早就死了,莫說是這點兒苦,就是性命,奴婢也甘願--”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隻微涼的手按住,“風舞,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我不許你這樣輕視你和風墨的命。”
風舞含淚點了點頭,她相信以王爺的才智,一定會反敗爲勝。
“一會兒我修書一封,你幫我送去平陽侯府。”慕容洺道。
“可是王爺,這一切很可能就是安郡主的圈套,現在根本沒必要與她硬碰硬。”風舞阻止。
慕容洺苦笑一聲:“難道你希望你哥哥的十根手指都被送到這裡甚至你哥哥因爲我而丟了性命,纔可以與白珂硬碰硬嗎?”
風舞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揣上信去了平陽侯府。
然,蘇秦卻是根本連看都沒有看那封信,她想了想對君忍耳語了幾句,而後便換了一身裝束,拿着在逸綵樓買的博彩單子從竹樓出府去了逸綵樓。
逸綵樓的掌事看着蘇秦手裡的那張顯示着中了頭彩的單子,面上沒來由的一緊,陪着笑臉道:“秦公子,逸綵樓最近出了點兒事,恐怕我是做不了主一下子支付這麼大的一筆銀兩了。”
上回逸綵樓一連開出兩個頭獎,他險些丟了小命,如今再次開出一個頭獎,恐怕他的小命這次是真的要交代了。雖然王爺已經被貶爲庶民,可終究是他的主子,他額上密佈細汗,眼巴巴的盯着正悠閒品茶的蘇秦。“如果秦公子執意想要取出這筆銀兩,容我去知會一下老闆。”
蘇秦明眸一擡,笑容詭譎的望着掌事,將茶杯放下:“茶不是什麼好茶,在逸綵樓這地方有些上不得檯面,既然逸綵樓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大的一筆銀兩,那……”掌事用力吞嚥了一口口水,只要能讓秦公子暫時打消將銀子提出來的想法,他受幾句冷嘲熱諷也沒什麼。卻不想他明顯想錯了,蘇秦淡淡一笑:“不如我就在此處等着,麻煩掌事去把慕容老闆請來好了。”
“啊?”掌事手明顯一抖,王爺是這逸綵樓的幕後老闆,這事可說是無人知曉,這位秦公子是從何處得知的。凝着那張笑容明豔的臉,他只覺一股冷意自腳下不斷上涌,“那秦公子便在此稍等片刻。”
當慕容洺得知了逸綵樓再次開出一個頭獎,他整個人瞬間呆住了,尤其那個得了頭獎的人還是把他害得如此之慘的秦公子。他顧不得責罵掌事,而是快速去了逸綵樓。
慕容洺看着那張明媚閒適的臉孔,臉上的肌肉忽地抽動了下,心底的憤怒也愈發凝重。“秦公子手氣可真是好啊!”他幾乎是從齒縫裡硬擠出來的這幾個字。
蘇秦望着他,那雙如黑瑪瑙一般透亮的眼睛慢慢浮上一絲笑意,親自斟了杯茶遞了過去,“那麼慕容公子是準備爲我兌付銀子了嗎?”
慕容洺被她那燦亮的眸子深深吸住,腦海之中莫名的竟快速浮過一張美豔的臉孔,今日不知爲何,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秦公子與白珂的目光是那樣的相似。“銀子的事情好說,我只想知道秦公子的好運氣爲何會這麼好,上回若凡公子可是得了其中的一個頭獎呢。”
蘇秦意味深長的笑笑:“或許是得了老天的垂憐,不知這樣的回答,慕容公子可滿意?”饒是慕容洺想破了頭,也無法猜到正是她研究出的那些開獎規律,雖然上回因爲已經開出兩個頭獎,他命人更改了開獎的規律,不過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只要稍加研究,也可尋得規律。
慕容洺臉色僵了僵,凝眉想了會兒,“還請秦公子寬限幾日,如此洺深感五內。”
蘇秦想了想,“罷了,既然你我都是生意人,那麼我便再給慕容公子三日時間,三日之後慕容公子帶着銀票去往天然居,若是慕容公子想抵賴或是做出什麼小人之舉,可莫要怪我行事狠辣。”
慕容洺眼底閃過一絲陰冷,三日的時間足夠他安排人手解決了他。“好,那麼就一言爲定。”
當風舞回到小院找不到慕容洺時,她整個人徹底慌了神兒,只是僵坐在院子裡,眼神呆滯。
“風舞。”
聽到熟悉的輕喚聲,她不受控制的猛撲進慕容洺的懷裡,“王爺,您去了哪裡?奴婢還以爲你會像哥哥那樣!”
慕容洺撫着她的背,安慰道:“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說完,他便自袖中掏出一百兩銀票,以及幾粒碎銀,“這有些銀子,你先留着用。”
風舞脊背一僵,難以置信的望着慕容洺,“王爺,你不會、不會是把聖上賜給你的玉佩給當了吧?”
慕容洺苦澀的彎了彎脣角:“既然都被貶爲了庶民,留着那些身外物還有什麼用處,只能是徒增煩擾罷了。”
“王爺——”
慕容洺握住她的雙肩,看着她的眼睛,“不需要爲我擔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見她不再堅持,他又問道:“白珂她不見我是嗎?”
“嗯,奴婢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回信兒,不過那封信倒也沒有被退回來。不知道安郡主究竟玩的什麼把戲。”只要想着是那個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女子命人送來的哥哥的手指,她的心裡便不由得顫抖,因爲憤怒,也因爲莫名的懼怕。
慕容洺未發一語,轉身進了房間,甚至晚飯也沒有吃。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這三日時間,京兆衙門發生了一件驚天的事情。
一直貼身伺候白錦繡的丫環紅影親自前往京兆衙門擊鼓鳴冤,口口聲聲說白錦繡是被已經貶爲庶民的慕容洺給殘忍殺害了。
京兆尹想着雖然慕容洺被貶爲了庶民,可到底也是聖上的親生兒子,便立刻進宮稟報聖上。
聖上連夜親自訊問了紅影,紅影不但說出大婚前毀白錦繡清白的正是元輕風,也說出了當時還是瑞王的慕容洺以此威脅白錦繡要其弒母,更是說出了慕容洺深夜潛入宅子意欲殺人滅口的惡行來。
聖上震怒,原本京兆尹以查無實證爲由結了劉氏的案子,卻不想劉氏一案竟還有如此隱情,迅速派出駱賀飛前去白錦繡的宅子嚴查此案。
駱賀飛辦案神速,不但在現場搜到了一枚聖上曾賜給慕容洺的玉佩,還有一封約白錦繡夜半去後院池塘的短箋。
聖上看到這兩樣東西后,一夜未睡,只在天明的時候讓人把玉衡傳到御書房。
慕容洺站在天然居門口,心緒複雜。想想這間酒樓在他名下也只是運轉了短短几月,便再次充了公。
門口的夥計將他上下打量了番,忙迎上去道:“慕容公子,我家老闆已經在雅間等着您了。”
慕容洺微微皺眉,原來這間酒樓竟然已經是秦公子的了。他苦笑一下,手背在身後做了一個動作,這才隨夥計進了天然居。
一路上了雅間,當夥計推開了雅間的房門,他只見一名年輕的紫衣女子坐在桌旁,面前擺着一張棋盤。女子只留背影,看不見真容,不過那露出的半截藕臂上那戴着的紫晶石手鐲令他神思一怔。
塵封已久的記憶在腦海裡慢慢浮現出來,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堅毅而溫柔的女子美麗的臉孔,一點點令他原本緊繃低沉的面容慢慢變得舒緩溫柔。
“秦兒——”他莫名的就喚出了那個名字。
女子未動,似乎已經陷入了棋局之中,他凝着那纖柔的背影,手心微微滲出汗珠。他莫名的有些緊張,還隱約有那麼一絲激動。
不受控制的,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女子的肩膀,聲音發顫:“秦兒!”
女子笑容繾綣的轉過身來,當慕容洺看清了那張臉時,他的心頭猛然被失望充滿,接着便是滿目的不可置信,“安郡主怎麼在這裡?”
蘇秦笑望着他,“不知慕容公子今日會不會兌現三日前的承諾?”
“你——”清亮的聲音,婉轉動聽,猶如風中蕩起的鈴聲,慕容洺驚駭的看着她,“秦公子呢?”
蘇秦輕笑一聲:“那頭彩的單子可是我的,秦公子爲何要來?”
“難道說秦公子聽命於你?”慕容洺只覺得他實在是太小看這個柔弱的女子了,不但南陽王看重他,駱鳴那個浪蕩子看重她,甚至京都新貴秦公子也看重她,就是他,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深深被她吸引,可就是這個女人,完全不拿他當回事。
“慕容公子,你這話似乎錯了,秦公子就是我,我就是秦公子,哪裡有什麼聽命不聽命的。”
“什麼?”慕容洺凝着那雙如秋波般瀲灩的美眸,突然想清了一切,“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你在暗中搗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風墨又在哪裡?”
蘇秦淡淡一笑,“是我在暗中搗的鬼,不過瑞王難道會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嗎?至於你養的那條忠實的狗風墨,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們遲早會見面的。”
慕容洺強壓着眼底劇烈的情緒,叫囂道:“白珂,你爲了蘇秦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