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你到底做什麼了?”公西意總覺得公西誠話裡有話,樑辰要舍了自己這條命,她可以理解。甚至樑簡也放棄她了,她也無話可說,因爲路是她自己選的。
只是,公西誠到底做了些什麼?
“錢,沒有錢買不到的,只是價多價少的問題。”公西誠道,“蜥蜴,樑簡保護不了你,跟我回慶州。”
公西意吐了口氣,幸好公西誠沒跟着摻和。
“二哥!我要去找樑簡,他會有辦法的。你肯定能找到他對不對?”公西意的眼裡充滿希望,謀朝篡位沒幾個能成功的,這是歷史規律。
公西誠動怒了,無論他怎麼說,蜥蜴都不聽。
他一把拽着蜥蜴,走下樓。速度之快,公西意險些從樓梯上滾下來。被強行押上馬車,公西意很不高興。誠王八有沒有人性,百里澈是女人自己就不是?搖搖晃晃走了好久,最終馬車停了。公西意一路瞪着公西誠,還時不時觀察有無跳車的可能。
“這是哪啊?”公西意眼睛儘量睜大,也沒識別出來。
“未來的公西府。”公西誠淡淡道。
“這基架還沒搭起來呢,看着這麼荒涼。”公西意四處張望,到處黃土飛揚,連棵樹都沒有。公西誠的效率怎麼下降了,都蓋了這麼多年了,就這成果?
“你跟我來。”
公西府的工程表面上是被工部壓着不放,所以這些年來遲遲沒有動工,但是實際上,這只是公西誠的障眼法而已。
公西意再一次被震撼了,整個公西府的地下,是空的。
“這是我五歲起就設計好的,不論地基還是深層供氧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將來還會繼續擴張,外人闖進來只有死路一條。”
“……”公西意猛地擡頭,看着公西誠。
“蜥蜴,公西家的每個人,我都會盡力保護。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我不允許任何人傷你分毫,包括你自己。”公西誠的堅持近乎於偏執。
十八年,公西誠一直在強調這一點,公西意發覺誠王八的佔有慾不是一般的強大,按照他的意願,她甚至都不屬於自己。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公西誠眯眼,後退了一步,緩緩擊掌。
公西意不明所以,這時幾米開外的牆竟然旋轉起來,巨大的摩擦力帶來陣陣噪音。她捂着耳朵,不知道誠王八又要幹什麼。
牆慢慢翻轉過來,觸目驚心的血順着牆壁、鐵鏈流下,已然變黑。
牆上,一個傷痕累累的女子,已經昏厥。
忍不住胃的抽搐,公西意吐的昏天黑地。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公西府的地下室?不,這裡更像是煉獄,人間地獄。
她不敢靠近,她不敢問問題,因爲答案已經在心頭漸漸明晰。這個被折磨的不見人形的女人,是夜初言。
“公西誠……”公西意顫抖,蹲下。前一秒還輕鬆言笑,下一秒苦不堪言。公西誠後悔,讓她看了,就回不去了;但是不看,怎麼讓她死心?
“爲什麼?”公西意不能理解,她怎麼也理解不了。
“她有膽量給你下蠱,就要有命來承擔後果。”公西誠揮手,牆又慢慢轉了回去,一切又幹淨如常。
“你還幹什麼了?”公西意失控,淚水不住地流下。
“我做什麼取決於你,你過得不好,我就讓別人過得很慘;有人想犧牲你,那全天下都陪葬又如何?”公西誠的話輕飄飄的,像個瘋子一般,輕飄飄的。
“啪”地一聲,第二個耳光。公西誠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打過他臉的人,並不多。讓他數數,一個忽哲黛,一個公西意。
“二哥——”公西意手足無措,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連連刺激,連連衝動,失去的理智……
“蜥蜴,跟着樑簡你會很辛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你保得住他嗎?像這次一樣的政變絕不會少,你受得了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嗎?他爲了皇室註定三妻四妾,你能忍氣吞聲嗎?”公西誠嘆氣,“你現在心疼夜初言,可你當初差點死在她手裡的時候,她可曾猶豫過一次,放你一馬?”
“你動手我不計較,但除了我你還能跟誰動手?”公西誠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是看着無措的蜥蜴,他總會心軟。
“我想盡辦法,讓你離開他。你以爲是爲什麼?僅僅因爲他在皇室,僅僅因爲身份差距?都不是……樑簡,是你駕馭不了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在他的身邊,終有一天連我也保不住你。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有沒有想過,沒有你,我會怎麼樣?”公西誠想要說服她。
公西意擦擦眼淚,道理她都明白,可是看到真實的一幕幕,她就失控了。“對不起,對不起……”
“二哥,對不起……”頭抵在公西誠的肩膀上,擦乾的眼淚又留下來。她不想這樣的,她和樑簡的幸福就這麼難以成全嗎?
公西誠閉上眼睛,他又輸了。
只要公西意說一句,他可以幫她。蜥蜴要什麼他都會給予,一個樑簡又怎麼樣,只要她開口。
但是自始至終,公西意都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子安在庭中踱步,歷史再一次重演了。皇上被下蠱了,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先帝就是敗給了一計蠱毒。江譽坤把持朝政,處處施威。但是看得清的人都明白了,這場造反江譽坤不過是個盾牌,真正的幕後還未浮出水面。
儘管公西子安知道,江豈念和造反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這是江家惹得事情,最令他憂心的是。蠱毒的引子,竟然是血玉紅蓮。當初他提親江府的聘禮,如果這麼推下去,整個公西家都是幫兇。
大將軍府更是深受陷害,將軍夫人江譽典,關押皇后在前,囚禁皇帝在後,小皇子和小公主也不知所蹤。一向權勢滔天的姜家沉默也就算了,就連兵權在握的範家也隱忍不發。
“大人,夫人一天都不吃不喝的,小姐和少爺鬧得厲害。”下人說話小心謹慎,生怕激怒主子似的。
“王妃睡了嗎?”
“恩,但是二爺還在廳堂坐着喝茶。”
公西子安來到廳堂,坐在公西誠一側。
“你怎麼把她救出來的?”這件事情太蹊蹺了,江譽坤怎麼可能因爲錢而放了意兒。阿誠帶着意兒回來的時候,氣氛就很不對勁兒。
“略施手段。”
“阿誠,別輕舉妄動。”公西子安輕輕揮手,下人們都退下了。
“大哥想說什麼?”公西誠問道,語氣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要站對立場。”子安勸道,“且不說意兒已經嫁給樑簡了,單論對天下而言,樑辰也是個好皇帝。阿誠,你爲什麼不能幫幫樑簡,就當做幫意兒了。”
子安知道自己的比方很不恰當,但是他也明白阿誠最在乎意兒。
“大哥就這麼肯定這次樑辰和樑簡會贏?”公西誠反問。
“阿誠,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公西子安堅定道,以二弟的見識,勝負早已明瞭。
“大哥的目光讓我欽佩,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意兒離開樑簡,讓你離開官場。不過現在看來,我錯了。”公西誠放下杯子,“你們既然一定要堅持自己選擇的,我再無話可說。”
夜晚的月光一片柔和,無風起,樹靜立。
連日來的疲憊讓公西意倒頭就睡,她堅持不回醉仙樓,而是來大哥這裡住,公西誠也沒多說什麼。
之後的一個多月,發生了許多事情。公西意最後還是住進了醉仙樓,偶爾公西子安也會來,帶來最新的而消息。
京城的政變終究是傳了出去,但是沒等來援軍,卻等來了樑瞳。
公西意和樑瞳有過一面之緣,她是先帝的姐姐,後來嫁給了江湖上名聲顯赫的封南山。不清楚其中恩怨,總之這次造反是在樑瞳的支持下,聯合樑景控制皇帝,從而圖謀造反的,江家只是打頭陣。
公西意久久沒有樑簡的消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人在哪裡,爲什麼不會來呢?她也不敢相信,真正的幕後竟然是那個病號。
“二少,都安排好了。”長風、長桓站在後面,公西誠在擺弄一隻不會叫的鸚鵡。
“恩。”公西誠應了一聲,無話。
他折騰了這麼多年,還是改變不了蜥蜴。愛情,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大哥也在堅持。所以這一次,他決定給樑簡機會。
如果樑簡能逃得開這一次,他就罷手;但是,這幾乎不可能。
亂相,總會清明。
樑簡爲了這一刻,等了很多年,準備了很多年。四個多月,精心佈置的一個局,就要收網了。
他提前一天回到源京,悄無聲息地遊走在宮牆之間,見過皇兄之後,他決定去看看他的小丫頭。這一個多月來,她肯定嚇壞了吧。等一切都過去了,她會不會怪自己?封肅每天都飛鴿傳書她的消息,他知道一切安好。
站在牀邊,看着她熟睡的容顏,幾個月來,樑簡第一次笑了。
這件事過去,以後他去哪都會帶着她。
帶她兵臨城下,和她江山爲畫